第51章 手术
“你怎么来了？”江锦天问。
“你来医院怎么不告诉我？”吴忧语带责备，却满眼心疼，她径自走到护士面前，说，“我来给他签字，可以吗？”
护士没想到眼前这病人的家属说来就来，这么快，她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例行公事地问道：“和患者的关系？”
吴忧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虽然没帮人在手术同意书上签过字，但也在电视上见过这种字只能患者家属才能签。
护士已经拿出知情同意书，见她不出声，递过来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抬头问道：“女朋友？”
吴忧生怕她不能签字影响江锦天做检查，急中生智道：“不，未婚妻！”
她话音未落，江锦天便侧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她，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吴忧注意到江锦天的目光，也侧头看向他，江锦天眼神里有疑惑，有惊讶，似乎还有点欣喜。
来不及多想，怕护士起疑，吴忧连忙收回视线，又重新若无其事地看向护士。
“未婚妻？”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知情同意书递了过来，“行吧，虽然未婚妻不算家属，可这只是个检查，算不上什么大手术，签吧！”
吴忧如蒙大赦，一把抢过护士手里的同意书，刷刷两下便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护士又例行公事地把手术同意书上的内容跟他们重复了一遍，然后交代了一下检查之后的注意事项，这才给江锦天做术前准备，挂针。
“休息室那边有病床，可以到那边躺着休息，等下到你了我们会通知你。”护士给江锦天挂好针，丢下这句便又去忙她的了。
昨晚江锦天按医生的要求喝了清肠药之后，每隔一会就要去一趟厕所，一整夜都在跑厕所，根本没怎么入睡。
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身边没人事事都需要自己绷着精神操心，说来奇怪，虽然一整晚没睡，可刚才吴忧没来的时候，江锦天竟毫无睡意。这会吴忧一来，江锦天潜意识里便觉得自己有了倚靠，身心便不自觉放松下来。
身心一放松，困意也随之袭来。吴忧见了，便说：“看样子还要等一会才轮到我们，我们去休息室休息一下，你躺着睡一会。”
他们到休息室的时候，休息室里躺着好些人，有些是和他们一样等着做检查的，有些是已经做完了检查在里面休息的。
家属们陪在病人身边，有些在低声安慰，有些在帮病人揉肚子，有些在……大家陪在病人身边，各忙各的，默默地照顾着自己的家人。
病人们躺在病床上，默默享受着家人的照顾，都很安静，偶尔说句话，或者轻哼一声，也都很小声。唯有一个病人，不时引来大家侧目。
那病人刚做完检查不久，不知是对麻醉药敏感还是怎么的，特兴奋，一直在胡言乱语，任凭家属怎么喊怎么叫都没用。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自己安静下来，似乎睡着了。
江锦天躺在病床上，朝那人看了几眼，直到那人安静下来，他才重新躺好。吴忧帮他掖好被角，说：“没事的，别紧张，先躺着睡一会。”
江锦天盯着她看了一会，这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博担心你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你到医院来看病为什么不告诉我？”吴忧坐在病床上，看着他，有点不高兴地说，“我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担心死了！”
江锦天的电话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啊？”江锦天连忙掏出手机一看，没电了。他昨晚喝了清肠药之后，一直跑厕所，忘记给手机充电了。他急得险些从床上跳起来，说，“不行，我去借个充电宝。”
他在医院大厅看见过租充电宝的地方。
吴忧皱眉按住他，急道：“到哪去？吊着针呢！”说完又放缓语气，劝道，“现在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管，好好休息一下后准备做检查……”
江锦天也急了，不等吴忧说完，便急道：“万一公司有事找我怎么办？”
吴忧本想说“公司没你也一样转”，可她了解江锦天，知道他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了让他安心，便说：“你躺着休息，我去给你借。”
说完起身要走，没想到江锦天却一把拉住她，说：“你别走，就在这呆着，别到处乱跑。”
吴忧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江锦天怎么又不急着借充电宝了。她开玩笑地说：“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江锦天就看着她，没说话。
吴忧以为他是怕做检查紧张，便安慰他说：“没事的，别紧张，只是个小检查，一会儿就好了。”
吴忧说得没错，江锦天觉得这检查真是“一会儿就好”，他迷迷糊糊被护士拍醒的时候，还以为检查还没开始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会儿”，实际上是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医生不仅为他做了检查，还为他做了手术，而且还重新找吴忧谈了一次话。
原来江锦天的肠子上长了东西，医生需要把这些东西切下来。切与不切，需要家属做决定；切了之后是住院观察还是回家观察，也需要家属做决定。
长了东西当然要切，切了之后也当然要住院休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吴忧不难做出决定，可是她签字的手却抖个不停。
“医生，”她抬头看着医生，惶恐不安地问，“大概……大概是什么东西？是不好的东西还是……”
她有点说不下去，眼角含泪。这不像她，她沉睡了一百多年，犹如死过一回，生死看淡，可一涉及到江锦天，她便慌了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具体是什么要等手术切下来之后做病检才知道。”医生见惯不怪，面无表情地说，“不过从我们做肠镜的情况来看，大概率应该是良性的东西。”
听医生这么一说，吴忧的心才稍稍安了些。
“喂，醒醒！醒醒！”护士拍着江锦天，见他微微睁了睁眼睛，便问，“醒了吗？”
“嗯。”江锦天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护士放心了，将他推出手术室。
住院病房是吴忧帮江锦天选的，单人间，为的是让他手术后能好好休息。
护士和吴忧一起把江锦天送到病房，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等护士一走，吴忧便蹲在床头看着江锦天。江锦天闭着眼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
手术后医生曾把从江锦天肠子上割下来的东西端出来给吴忧看，吴忧当场就流下泪来。这会儿她看着江锦天，想到那些从他身上割下来的东西，依然心疼不已。明知这会儿麻药劲还没过江锦天不知疼痛，却还是忍不住问：“锦天，锦天，疼吗？”
江锦天没回答，只微微皱了皱眉。
吴忧担心他，她轻轻拍了拍江锦天，柔声问道：“怎么了？难受吗？”
也不知江锦天到底醒了没有，就听他嘟囔了一句：“好累，想睡觉。”
刚才吴忧在休息室陪江锦天打吊瓶的时候见过这种病人，也见过麻醉后兴奋不已胡言乱语的病人。医生解释说是正常现象，不必担心。说有些病人就是会出现这些表现，还说有些病人是胡言乱语，而有些病人因为麻醉后处于完全无防御状态，会说心里话。
换句话说就是，这种时候病人说的话，不是胡话就是真话，但绝不可能是假话。
这些年来江锦天一直精神紧绷，读书的时候要力争把书读得最好让养父母开心；二十出头就被迫中途辍学进入公司力挽狂澜，那时真是一时半刻都不敢松懈，连睡觉都恨不得睁着只眼睛；等到公司做起来了，又想把公司做得更大更好，便只能牟足了劲继续拼命。
总之从小到大，江锦天就没有松懈的时候，连生病了发着高烧，也不敢休息。
这些都是王博告诉她的，但从她和江锦天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吴忧知道，王博所言不虚，说的都是事实。
吴忧有时候搞不懂江锦天，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拼命，如此爱钱，如此没有安全感。如果说小时候因为被父母抛弃寄人篱下又一无所有所以不得不拼命的话，那么现在呢？现在的江锦天有名有利，在吴忧看来他早已赚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为什么还如此拼命，如此爱钱，如此没有安全感？
吴忧不懂，可是却怜惜他。她改变不了他，只能变着法子尽量照顾他：给他做好吃的，逼他早睡不熬夜，拉着他陪她跑步运动，逗他开心。
她不知道的是，也是在这样的相处里，她让江锦天彻底爱上了她。
吴忧默默地看了江锦天一会，替他掖好被子，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说：“好好睡觉，我在这里陪你，不用担心。”
吴忧看他眉头舒展，似是睡着了，便起身准备去打点开水来。刚一起身，江锦天便伸手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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