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婚
滚烫的眼泪滴在封域手背上，他被烫得心里一慌，起身退后两步。
阮妤满面冰凉，心里有好多难过的话想对他说，有好多疑问想与他对峙。可当她看到他那双清明理智的眼睛时，她什么都问不出口说不出口了。
经历了上一世他对她的境遇不闻不问甚至火上浇油的三个月后，她说什么都像是讽刺她自己，都像是否定她喜欢他的好多好多年。
这一次，她不想等他开口提离婚了。
她出声时已满腔哽咽：“封域，我们离婚吧。”
封域的手上还有她眼泪的余温，他略显无措地将手垂在腿侧，静静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抱腿痛哭的女人。
手术室外的灯熄灭的时候，封域再一次蹲在她身前，“你想清楚了？”
阮妤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而期待地看向手术室，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担心自己还会对他抱有期待。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主动去跟天岚道歉。”封域起身，挡住阮妤看向手术室的目光。
再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要求，两人却像是换了阵地，角色对调。为了让她给胡天岚道歉，他甚至可以以不离婚作威胁，他难道不应该欢天喜地地答应离婚吗？
上一世她道歉不成反被绑架，绑匪穷凶极恶，心思龌龊，她受尽折辱……
“怎么，你还要再羞辱我一次？”阮妤面露讥讽。
封域眉头蹙起，探究地看着阮妤的眼睛：“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阮妤，跟她道歉不是羞辱你，我只是不希望以后的你一直被这件事被天岚束缚。”
束缚？阮妤自嘲地想，真正束缚住她的分明是封域。
这时，手术室门打开，阮父被医生护士簇拥着推出来。
阮妤推开封域，跟着病床跑了几步，眼见着戴口罩的医生拦下封域，说了几句什么。
两人握了下手，医生就径直离开。
她没听清，只好走过去问：“医生怎么说？”
封域低头看她，眼神似乎在说:刚刚推我的力气可不小。
阮妤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那又怎么样？
封域伸手想摸摸她的小脑瓜子，“医生说爸没什么大问题，静养就好了。”
阮妤躲开他的手：“你闭嘴，我爸是我爸，不是你爸，以后也不会是。你以后不要来找我爸，我担心你给我爸气没了。”
封域安静地听着，跟着她走了两步，“那你要不要办个离婚典礼？”
阮妤也停下步子：“怎么，迫不及待昭告天下你恢复单身了啊？”
封域喉头一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阮妤意识到自己的话里莫名含了点试探的意味，于是补充道：“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
“好。”
阮父快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阮妤提包打车回了景苑。她怕爸爸见了她，又得气出个好歹。
刘助领着阮母进来，正面迎上阮妤，恨铁不成钢地拉住她：“你又往哪去？你爸都气得住院了。”
阮妤此刻已是身心疲惫，强弩之末。
“你跟那个明星怎么回事！我听你爸说他都要告你了！你爸说别让我管你，封域怎么说？”
她忽然灵光一闪，“妈……你能不能借我300万啊？”如果她能趁三个月不到还完这笔钱，那她和阮家的下场是不是都会好一点？
她会有一份收入不低的工作，这样的话，即使封域心狠手辣，阮氏不复存在，那阮家人也不至于屋不避雨，食不饱腹。等她做了顶流，名利双收，岂不美矣？
这时，阮母支走刘助，拉着阮妤在阮父病床前坐下。
“你爸虽然没和我细说，但我多少知道公司可能出事了。公司新项目烧钱，回报周期长，这种节骨眼上，你尽给家里惹事。我听你爸说，那个单经超可不是什么草根艺人，家里背景不小。你这事，可能得让封域给你摆平。”
阮妤：妈妈……但凡你早说一天，我都还能再忍他两天。
阮母见阮妤一脸为难，拍拍她的手说：“你们是夫妻，封阮两家交好，这点小钱他怎么会不愿意出？他要是生你气，你撒个娇不就好了？”
“妈……”阮妤脸色难看，“封域让我去跟胡天岚赔礼道歉。”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思索良久，阮母率先打破僵局：“道歉就道歉。你做这种事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一天！”
阮母点点阮妤额头：“你是真蠢假蠢？你都是封太太了，你和一个没钱没势的前女友较什么劲？”
“……”阮妤也不想跟她较劲啊。
她和封域的婚姻是她用女孩子的清白之身换来的，封域不过是对她负责。那一晚阴差阳错，醉酒的封域将她错认成胡天岚，才决定娶她。
领离婚证的时候，封域斟酌着问，“要不要立一份财产分割协议再离？”
阮妤摇摇头：“不用了。婚前是怎样，现在就怎样。”
语毕，封域探究地看向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倔强的眼睛。
就像当初她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还非要嫁给他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是这样。
出了民政局的大门，封域的专车停在路边，他礼貌地询问阮妤：“需要送你吗？”
这个点不好打车，李敢又打电话催她到工作室开始艺人培训。
于是阮妤清了清嗓子，傲然道，“你每天那么忙，还有空送我？”
封域温和道，“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阮妤有点烦他，烦他的故作谦逊，烦他的道貌岸然。为了胡天岚，他心里早就恨透她了吧？却还装出这副谦和有礼的样子给她看！
“封域，你装什么啊？以为这样我就愿意去跟胡天岚道歉了？”
封域眉宇间拧成一个“川”字：“你能不能不要事事都扯上她？”
如果说一分钟前的阮妤是个气球，那么封域的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针，顷刻间戳爆了她。
她成了一个漏气的气球。
面对封域，她想，她应当鼓胀不起来了。
她捏了捏手里的离婚证，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也别替胡天岚讨公道了，婚都离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闻言，封域罕见地有些烦躁，也不再提出送她，只淡了脸色道，“之后我会让方特助跟你约时间去见她。”说完，他打开车门坐进去。
“她”是指胡天岚。
男人的专车从阮妤身边呼啸而过，一如她一去不返的心。
坐在车里的封域闭上眼，阮妤排斥疏离的态度在他心里打了个结，堵得他心烦气躁。
他自问他们的婚后生活十分和谐，从未吵过架。唯一一次争论，是他以年薪三百万聘用当时三线开外的胡天岚为公司产品形象大使。
封域在z大读书的第三年，阮妤参加高考。她耗费九牛二虎之力，闭关三个月，终于考上z大录取线最低的英语专业。同年，胡天岚入学z大对面的电影学院。
封域第一次见到被拦在z大图书馆馆外的胡天岚时，心狠狠地动了一下。
彼时冬至，女孩套了件雪白羊羔绒外套，带着毛茸茸的小兔子护耳罩，像一只小松鼠一样，一面跺脚一面抱着手不停哈气。
太可爱了。
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看笑了，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把陌生的女孩拍下来。
那天是周六，阮妤约了封域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谁知刚走到馆外长长的小路上，就看见她心尖上的男孩眼带笑意地拍下另一个女生的照片。男孩的背影深深地印刻在她脑海里。
走近时，她才发现她从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像冬天的太阳，夏日的清风，轻飘飘又明目张胆地跟随着那个毛绒女孩。
封域那天的眼神像乌云一般笼罩在她心房上，她惶惶不可终日。直到第二学年，z大工科高材生和电影学院系花在一起的传闻席卷全校，阮妤才清楚胡天岚是谁。
她心性与初高中时并无长进。于是生气地找到胡天岚，质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得以近距离地观察胡天岚，阮妤觉得她长得确实很可爱，但若要论漂亮，阮妤不免更胜一筹。。
胡天岚瞪圆了眼睛，缓缓摇头。
“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好了，我是封域的未婚妻！你凭什么……”
“阮妤！”封域收到胡天岚朋友的消息赶过来，正巧看到这场面，听到这半截话，“你瞎说什么！”
阮妤被他吼得一愣，正要顶嘴，却见封域握住胡天岚的双手，言辞恳切地解释：“她叫阮妤，是我妹妹。我们两家相交多年，小时候家里长辈乱点鸳鸯谱，她那时还小不懂事，竟然当真了。”
他着急又温柔：“天岚，你别误会。”
阮妤原以为胡天岚肯定会和封域大闹一场，然而并没有。
女孩顺手抱住封域的手臂，笑盈盈地说，“嗯，我信你。”
她甚至毫无芥蒂地朝阮妤伸出手，“你好，我是阿域的女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封域刚松下的气又提起来，在他映像中，阮妤绝不是这么好相处的人。
果不其然，阮妤无视胡天岚的手，抱住封域的手臂，“封域哥哥，我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跟她在一起？”
封域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措手不及，但很快，他神色变得严肃，郑重地扒开阮妤的手，“阮妤，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你也已经成年了，我希望你以后做事不要这么主观而且冲动。”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懂了，但合起来她却听不懂。虽然不懂，但眼睛里有滚烫的东西溢出来。
“我冲动了那么多年了，你现在跟我说不要冲动？那你呢，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封域正色道，“阮妤…男女之情，我确实一点都没有。”
阮妤吸吸鼻子，嘲弄地笑一声：“我知道了！封域哥哥。但我不信你们会走到最后。我等得起。”
“哥哥”两个字被她咬得异常重。
自此以后，他们很少一起吃饭，很少一起学习。
阮妤总是不断地不断地偶遇他和胡天岚的背影。他们手牵着手，出现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阮妤讨厌z大。
她努力了那么久考上的学校，让她亲眼看见了封域喜欢别人的样子。
阮妤讨厌胡天岚。
她亦步亦趋跟了10多年的男孩，轻而易举、一见钟情地喜欢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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