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菜鱼汤
叶遥将不动了的肥鱼抱进厨房，用匕首刮鳞去腮取出内脏，又去后院水井打水，将野菜和鱼肉清洗干净，还洗了一口锅和几个土瓷碗。
这些事儿榨干了她最后一点力气，一屁股坐到小木凳上，边擦汗边长吁一口气。
她从没觉得做菜这么累人过。
但捂着叽里咕噜直响的肚子，看着雪白肥美的鱼肉，脆生生绿油油的野菜，她感觉又干劲十足！
厨房里还剩了点柴火能用，叶遥去自己屋里拿来燃灯的火折子，在灶台下熟练生火，这是食修必会的。
鱼肉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鱼骨和鱼头单独放到个土瓷碗里，再在鱼肉里加适量黄酒和盐粒腌制去腥。
叶遥按揉鱼肉的手法独到熟练，但没有灵力辅助腌制，她心里也有些忐忑，担心鱼肉不够嫩，会有腥味。
但好在她的食修天赋还在，充分按揉处理后鱼肉晶莹剔透，原本藏在里面的些许细小鱼刺，也在按揉的过程中被仔细祛除。
同样的方法再处理鱼头鱼骨，野菜先焯水备用，去除里面的苦涩味。
没有灵力的便捷，每一步都需要叶遥更加细致，很快她就全身心沉浸其中。
铁锅烧热，舀一勺油脂放入锅中，独属于动物油脂的香味立刻迸发出来，待油温合适后，先将鱼骨鱼头放入锅中煎得两面金黄，煎出香味加水淹没，盖上盖子大火熬煮。
过了约莫一刻钟，水叽里咕噜开始冒泡，木盖一掀一股鲜香扑面而来，锅里的鱼骨汤已经变成奶白色，叶遥用漏勺将鱼骨捞出，鱼骨上挂的鱼肉已经完全化进了汤里，只剩光秃秃的骨刺。
接着端起鱼肉片均匀放进汤中，随即抽出几根木柴减至小火。
鱼肉鲜嫩且薄，只需小火加热，用滚汤将其烫熟便可。
乳白鱼汤中片片鱼肉翻滚，晶莹剔透的鱼片变白便卷，叶遥掐着时间将准备好的野菜叶倒入汤中，青绿的野菜叶片给乳白的鱼汤添了几分鲜亮，鱼肉的鲜香中顿时多了野菜的清香，恰到好处。
鱼片一熟，灭火加盐调味，接着叶遥神情严肃地取出长柄木勺，踮起脚来轻轻在锅中搅动，下意识想用灵力锁住鲜味。
很快她就想过来，这里没有灵气。
野菜鱼汤的鲜香随着木勺的搅动扑面而来，叶遥细细嗅了嗅，或许是因为饿极了，她竟然觉得这鱼汤不比在修真界做的差。
没有灵气，只剩下食物更纯粹的香味，以及人对食物最本质的渴望。
一份鱼汤，是能填饱肚子温暖四肢的食物，而不是仅仅用于修炼和补充灵气。
小叶遥迫不及待拿了个土瓷碗，盛了一小碗带肉的鱼汤，顾不得烫就蹲在灶前吃起来。
乳白的鱼汤浓稠鲜美，明明只是简单处理的鱼肉片却十分嫩滑，吸饱了柔和的汤汁，还保留着鱼肉的鲜甜，一口咬住还有些回弹，只需要轻咬几下便滑溜溜的滚进喉咙。
鱼片入肚，叶遥眼前一亮，明明只是普通的鱼汤，怎么感觉比修真界正宗的灵食还要美味！
吃一口鱼肉，夹一筷子清脆清香的野菜，再喝一口热腾腾的奶白鱼汤，叶遥感觉眼眶又开始酸了，这次是高兴的。
一碗鱼汤下肚，疯狂叫嚣的胃终于消停，整个人都暖暖的，微颤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气力。
这条鱼真的很肥，叶遥吃掉一碗后锅里都还剩许多，她洗了个小陶锅，装了一锅汤和肉菜，端着去了院子里。
荷花池旁，郁葱大树下有一副石桌，娘亲在的时候就总会将饭食端去那里吃，如今回来了叶遥也下意识想去院里吃。
积灰的方形石桌和四个石凳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叶遥将陶锅放在中间，面对面摆了两副碗筷，这种感觉就像娘亲还在一样。
叶遥眼眶有点酸，但嘴角带着笑：“娘亲，女儿做的鱼汤，可好吃了。”
陶锅里奶白的鱼汤和嫩弹的鱼片一如刚出锅般，白白的热气携带者鱼汤的鲜香溢散开来，其实早在厨房的时候，整个禁宫里就布满了鱼汤的香味。
香甜柔和的香味徐徐飘动，飘向了禁宫外幽静小道上的一主一仆。
小院里，叶遥又给自己盛了半碗带肉片的鱼汤，再铺几片野菜，浓白和翠绿撞在一起，赏心悦目，她感觉又饿了。
但肚子饿了这么久，不宜多吃，就……再吃这半碗，就半碗。
叶遥拿起筷子，刚咬住一片鲜甜嫩弹的微卷鱼片，突然不远处“咯吱”一声闷响，禁宫的大门开了。
矮小瘦极的小女孩惊惶地看过去，不是禁宫太监，而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公子。
小叶遥惊讶地将鱼片吞下去，因为这个小公子比她高了两个头，却比她还要瘦！
即便没有灵力，她也能看出这人长期处于饥饿，已经病入膏肓濒临饿死。
这人是谁？难道还有人被打入禁宫挨饿吗？
但叶遥目光落在对方华贵整洁的衣袍上，立刻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禁宫可没这么好的衣服穿。
那弱柳扶风小公子此时正扶着漆红大门，喘着气歉意地看过来：“抱歉，峥打扰了。”
云峥看向冒着热气的陶锅，温声笑道：“峥久未进食，方才闻到一股久违的鲜香，竟不知觉推门而入，实在冒昧，峥这就离开。”
少年束着发冠，真诚的表达歉意，温和清雅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却也格外好听。
叶遥看着枯瘦的少年，心头狠狠一跳，这个人也要饿死了，饿死的滋味……她知道有多难受。
“你要，一起吃点吗？”女孩慌张地看过来，又飞快挪开眼去。
也因此叶遥也没注意到，那说着这就离开的少年，脚下却是丝毫未动。
这时书童从云峥身后挤出来，看着瘦巴巴灰扑扑的小女孩，以及那土黄色的瓷碗，嫌弃道：“你这东西能吃吗？我们还是快快回去吧！”
叶遥闻言看着面前简陋的陶锅和瓷碗，再看主仆二人不凡的衣着，有些懊恼。
她自己都不够吃呢，别人还不一定稀罕，怎么就这么冒失的邀请了？
“七玖，不得无礼。”云峥轻声呵斥，朝叶遥道：“书童失礼，还请见谅，今日就多谢八公主赠食了。”
“世子？”
云峥在书童七玖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走到石桌前坐下。
叶遥拿过对面的空碗筷，盛了满满一碗鱼汤和肉菜，放到少年面前。
她给娘亲放的空碗筷倒正好方便了少年。
叶遥有些肉疼，但少年再不吃就要饿死了，在食修面前饿死？那也是食修的耻辱！
这样想着，叶遥催促道：“你快吃吧，千万别饿死了。”
书童眼睛一瞪，到底没说什么，手里悄悄捏了一张干净的手帕。
他家世子已经三个月没好好吃饭了，自从三个月前镇国公和夫人双双遇难后，世子吃得就越来越少，前两个多月还勉强吃点，用名贵药材保着。
可自从听了宫人的闲言碎语，最近小半个月世子病情变本加厉，甚至连汤药都入口即吐，宫里的御医都没办法。
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公子还硬要出来寻个幽静，可不把他给急坏了？
公子应该回去多休息，而不是来禁宫，因此刚才他说话莽撞了些。
书童担忧地悄声叹气，这鱼汤定然也逃不掉被吐出来的命运。
云峥端起土瓷碗，先是闭眼闻了闻，感觉没有反胃的迹象后，才小心翼翼的放在嘴边，浅浅抿了一口。
他其实也不抱多大的希望，但万一呢？
这是这半个月来他唯一一次被食物香味吸引，万一就吃下去了呢？
瘦削的少年紧抿着那点鱼汤，神情严肃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但几个呼吸过后……
他没有吐出来！
舌尖还残留着鲜香，云峥惊喜地看向碗里的鱼汤，连忙再喝一口，这次是大大的一口。
冒着热气的鱼汤有些烫，但少年浑然未觉，鲜甜的味道在舌尖迸发，无需吞咽那柔滑的鱼汤就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空荡到刺痛的胃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疯狂的叫嚣着，再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我，我好了？”
九岁的清贵公子，到底还是个小少年，饿了三个多月终于顺利吃进去东西，一瞬间便红了眼眶，又几次眨眼间便恢复原样。
震惊愣神过后，少年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雪白鱼肉，无力的手一抖，那薄而滑嫩鱼肉竟从筷子间溜回碗里，再次夹起来放进口中，云峥眼前一亮，果然又滑又嫩！
鱼片裹满了汤汁，还保留着鱼肉特有的鲜甜滋味，一口咬下去还有些弹牙，云峥进食的动作斯文好看，可却一点也不慢。
一片接一片的吃起来，中间还喝一口汤，吃一片野菜，这野菜竟然也清香扑鼻，半点也没被鱼汤的滋味遮盖。
鲜，鲜极了！嫩，嫩极了！
一旁的七玖早就惊呆了，捏着的手帕如今虚虚挂在指尖，他家世子……吃东西了？
他家世子真的吃东西了，而且没有吐！
见自家世子吃得正香，娃娃脸的小书童不敢出声打扰，捂着嘴高兴得直接落下泪来。
这时，七玖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鲜香，他过于担心世子吹风病倒，竟然把这股香气给忽略了。
这陶锅里看似普通鱼汤，竟比他吃过的任何鱼汤都香！怪不得，怪不得……
七玖含着泪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幸好，幸好刚才世子没听他的，幸好没有回去。
他差点就害了公子！
过了片刻，云峥进食的动作慢了下来，七玖才颤着声，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您还想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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