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你不懂

　　一只烟在深夜里点燃，一个人的身影在明灭的灯火中摇曳。

　　韩非的工作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忙了起来，而与惠琳的的聊天却总是显得磕磕碰碰。难以言说的苦衷，有心无力的恳求，迂回往复的试探中，两个人的电话也显出一种寂寞，有时候不小心地触碰到彼此心头的疙瘩，两个人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拿着电话沉默着，却又谁也不肯第一个放下，所以只是一声不啃的彼此等待着。

　　长途电话在那个年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一分钟要一块多钱。电脑和网络在那时候是奢侈品，上网吧又不是随时可以上的，所以韩非必须要买长途电话卡，30块钱可以打90分钟，可有时候一晚上可以打掉一张卡，打完了，只能用电话费直接干靠着。韩非还在试用期，工资不高，所有的生活费用都基本用来支付遥远的长途电话费了。有时候打着打着，吃饭的钱也打没了，韩非只得开口向朋友、亲戚借钱。日子过得拮据又揪心，伴随着纠结和思念，韩非也常觉得苦闷，“说来却总是不来，不来却总是冲着我脾气，到底是怎么了，慧琳？”，他百思不得其解，晚上的时候，常常自己坐在院子里抽烟解闷。

　　不过惠琳的日子过得也不轻松，她知道韩非的拮据，所以尽量主动的打电话给韩非，或者约好上网视频。可现在，家里父亲做生意欠的钱要还，母亲的病要看，自己的工资又低，惠琳也感觉支撑不起来，她也想着逃离，可在这样的环境下撇下父母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又想着如果韩非能够在这时候陪着她该多好，可又不能开口，怕耽误了韩非的前程，在种种的纠结下，惠琳的情绪变得有些急躁，虽然她也知道有时候向韩非发脾气是不对的，可她却总是想，“韩非，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在我身边陪我”。

　　然而这一切韩非并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了通电话，惠琳连自己吃饭的钱都花光了，只得和他一样找人借钱吃饭；也不知道，为了省钱，她常常是在固定电话亭里用广告电话卡来拨打电话，一打就得站到10多点。但韩非和惠琳彼此都没有向对方讲诉过这些辛苦，只是在心底暗暗忍受着。不过这样的维持和经营，让原本甜蜜的爱情并没有因为努力而变得幸福、快乐，更多的像是彼此的不可承担的负担，而逐渐变得苦涩起来。而加班、聚会、恶劣天气等等意外，也让原本就艰辛的爱情有了更多的不可琢磨的错过和误解，以至于我们在彼此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更多的疲倦和焦虑。渐渐的甜言蜜语少了许多，争执沉默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每一次争吵后，两个人都会尽量地在心情平复后，假装如无其事的联系起来，可在疲倦的声音里，谁都知道有一道裂痕在两个人之间开始蔓延。

　　惠琳好像变了，韩非肯定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韩非问道，惠琳说她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韩非追问。

　　“现在还没准备好”。惠琳居然掩饰都没有的，将韩非拒之门外了。惠琳其实是有点生气了，家里的情况韩非是知道的，想法也和他讲了，可为什么他还是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不放呢，为什么不能多安慰下她。可旋即又一想，可能是韩非太在意了吧，惠琳怕韩非有误解，所以又拨了电话回去，“我不是故意生你的气的，只是最近压力大！”惠琳其实很想说一句：韩非，你过来陪陪我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感情的磕碰虽然让韩非焦头烂额，但工作的逐步深入，却让他获得不少的安慰和逃脱情感压力的窗口。韩非和唐近一个多月的苦练内功很快结束了，于是李不韦便将两人天天都扔到片场，说是让他们对拍摄的环节，增加更多的、更快的了解。

　　在片场虽然没有具体的工作，可天天跟着导演蹲着监视器后面，看着镜头里的人摆出各种的姿态以及为了一个姿态拍摄几十条的时候，韩非和唐近也从最初的目不转睛地紧盯，慢慢地看得有些疲态，于是便变得主动且勤快起来。导演一喊停，有什么事情要办地时候，两个人便主动的抢着跑了出去，忙着帮联系。其他的人看到这么两个“勤劳”的年青人，自然是乐见其成了。李不韦显然也看出来了两人这么勤快的原因，到后来居然下了强制令——你们不能跑过去干杂活了。害的片场的副导演、剧务们一片心伤。

　　不过看监视器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李不韦这次喊停了，便会和韩非和唐近讲下喊停的原因。

　　“这次是灯光的打偏了，镜头里主演的光影明显不够！”李不韦边说，边把灯光师喊过来，顶住了一番。

　　“小曹，你应当把镜头往上面拉个一点，要不人躺在那里脸的轮廓比就拉得变形了”李不韦冲着现场的摄影喊道。

　　“乐乐，你把模特的颈部也补点粉底”唐近忍不住问，这个为什么也要管，实在找不出什么技术的问题。李不韦手往监视器一指，“你们自己过去比较下看看”。

　　韩非和唐近两个跑过去一看，穿身睡衣的模特脸很白，可再往颈部一看，才发现模特没擦到粉的地方，居然是皮肤偏黑，与脸部地白色形成截然不同地色差。

　　类似地事情，不甚枚举。而在这种学习中，韩非和唐近也进入了正式脚步创作的过程中。一般情况下，李不韦会将产品的资料发给他们俩，等到熟悉产品后，再和两人讲解他的要求和构思，然后再让两人便顺着他的方向进行创作。不过这种创作的模式化比较严重，比如一个保健品来了，镜头里通常是：一个男的或者女的老年人某场景中和路人相遇，然后路人会问道：XXX怎么这么精神？镜头一个特写，男的或者女的老年人举着一个瓶子站在人群中：我最近用的是这个。随之换个场景或拉个中近景，男的/女的老年讲解她的使用体验……所以，抓住关键词，关键人群的兴趣话题某种意义上讲是TV电视片的关键所在。用李不韦的话说，就是要要有:很强的话题敏感度、很强的场景熟悉度、很强的产品关键的展现度。

　　而这种拍摄也像脚本的创作一样，具有着标准化的作业模式。先是客户找过来，确定合作意向后交付定金、韩非和唐近提供脚本、李不韦会审定下脚本后交给客户审核，然后便进入选角色、现场拍摄和后期剪辑处理的流程，快的话一条片子也就一周就可以制作完成。

　　韩非与唐近在经历了初期的、学习型的上班后，也进入了一个高强度的创作时间：写脚本、修改脚本、对接客户、跟拍摄……

　　虽然是忙碌，但一般片场人多，也热闹。韩非两人在办公室待的厌倦了便会找到制片老毛，毛顺莘，让他带着去片场。说是制片，在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后勤工作人员——对外的联系事宜都是他包揽的，权力说大不大，但也有着很多的空间，比如一些配角的甄选，他就能够说的话。所以，不要看老毛的长得不怎么样，寸头，花衬衫，皮肤偏黑，一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黄牙。陈沛岚看不上他，一见他就得说上几句，“老毛，你这个牙该洗一洗了吧”、“老毛，你看看这个外景被你选的，这个还要2000块一天？”……但因为是导演的高中同学，也就多是说说，陈沛岚也拿不得他怎么样。

　　而老毛也不应答，更不顶嘴，只是嘿嘿地笑着。当然，如果是导演喊他过来地话，他却是会非常认真地听着，表情认真，不断地点着头，一边说着明白，等李不韦一说完，人便立刻行动起来，效率高得出奇。当然，这只是老毛在李不韦夫妇面前的表现，而一到了外面，后面的总会跟着些女孩，而一到片场，也总有人跑过来嘘寒问暖的关怀着。

　　老毛的胆子也大，只要导演不在身边，他总是一边和女孩子说着话，一边伸手在女孩身上发现着什么。

　　“今天这件衣服不错吗，什么面料，我摸摸”黑手伸出，然后就是女孩的嗔怒声，“毛哥，你好坏！”老毛总是嘿嘿笑着，然后冲韩非和唐近说，“这个小姑娘人很好的，拍了不少戏”。

　　其实老毛人还算好，基本上每次喊他帮忙下，他都是很热情的，有什么事情分享的，也总是在第一时间拿出来和大家分享，无论是我与唐近，或者摄影师曹鹏。有时候拍完片子，也总是说：“今天大家辛苦了，我喊上几个小姑娘，大家一起去KTV”，一旁的导演眼睛瞪他一下，他则解释道“大家辛苦，犒劳犒劳下”说完就张罗起来。因为他的工作特殊性，所以他的身边总是不缺女孩，几乎每次出去，总是能够换不同的女孩过来。用他的话说，青菜萝卜，总有一款是你们所爱。

　　当然这是对熟悉的人，而对外不熟悉人的时候，老毛也会一本正经。他的态度很严肃，即便是女孩苦苦哀求，他也总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个需要看导演的要求，我做不了主”这是他的口头禅之一。但是老毛却有个好处，就是从来不会被女孩拉住，只要没特别事情，他肯定回家，而只要老婆一电话，便总是赶紧堆着笑的跑到一边，忙着汇报工作去了，也不管身边的女孩是怎么撅着嘴的看他。大家拿这个打趣，他总说：这叫家庭责任，你们不懂的！

　　我的确是看不懂。老毛老婆长的身体偏胖，脾气也急躁，但偏偏爱打扮，每一次碰见总是口红鲜艳，头发爆炸式的，一穿上什么新买的衣服，也总是会问这老毛：老公，你看这身怎么样，漂亮吧。老毛在一旁看着，眼里含着笑，满满的都是欣赏，仿佛是多么的迷恋，丝毫看不出他在外又是如何的招蜂引蝶一片的。看多了，韩非与唐近也快受不了了，唐近就含蓄的问他：毛哥，你老婆你怎么相处的？老毛这时候总是低沉而神秘的笑着：这个你们不懂的！

　　后来也是从裴阿姨那里才知道，原来老毛在读书时，家里比较困难，是她老婆不嫌弃他，一路陪伴与支持，然后才让他得以走到今天。所以老毛曾在一次和李不韦的聊天时候说：他这一辈子都会对她老婆好。的确，他说到也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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