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冰山一角
小侯爷早就听说狄家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少爷在今年一鸣惊人，给不少以为狄家要败落的宵小好好上了一课，今日一见确实有几分儒将之风。
“小侯爷，一路舟车劳顿，父亲大人公务在身，实在脱不出空来，还望小侯爷莫怪。”
这是小侯爷第一次见狄志云，身材高瘦不像北方汉子那么粗壮，说起话来温文儒雅，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可那学士府的《演武文志评》总不会出那么大的差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狄公之子胸有大略，提笔可安天下’，虽然不排除捧杀的可能，可这内敛的性格确实适合庙堂沉浮。
“不打紧，算来州牧大人可是我的顶头上司，要是让那帮知道我架子大到狄公出门相迎，估计又要在哪个奏章上狠狠写我几笔喽！”小侯爷向天空指了指。
“小侯爷的性子真是豁达，志云佩服！”
听小侯爷打趣的话，狄志云也跟着笑了笑，这也是他第一次见世人口中的小侯爷，也并没有像世人说的三头六臂，嚣张的不可一世。
“狄兄这话可是过誉了，什么豁达不豁达，若是任这副司命前也许我还会在凤翔跳脚骂上几句，但如今也要爱惜这羽毛不是？早就听说狄兄是人中龙凤，这仕途之道还望狄兄不吝赐教！”
“狄某也不过侥幸及第，可不敢说什么赐教，若是小侯爷不嫌弃，你我二人可以互相探讨探讨，总好过一个人瞎琢磨。”
“哈哈，狄兄说话真是中听，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啊！”
“小侯爷谬赞了，狄某惶恐……小侯爷这是舍弟，知秋还不来见过小侯爷！”
听见哥哥的话，狄知秋这才慢吞吞的从狄志云身后走了出来。
“狄知秋见过小侯爷”
看自己弟弟散漫的样子，狄志云皱眉低喝“知秋……”
“哎，狄兄不打紧，要说来我与舍弟可是老相识，对于上次的事情是我太鲁莽了，知秋兄，本侯在这给你陪个不是！”小侯爷甚至将称呼‘我’改成了‘本侯’，郑重其事的向狄志云作揖说到。
狄志云见小侯爷如此，急忙将自己目瞪口呆的弟弟拽到了身后，躲过了小侯爷这一揖。
“小侯爷，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知秋被家里骄纵坏了，那时的事本就是知秋不对，没让知秋给小侯爷赔礼道歉已经是家父舍得这张老脸，这可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天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知秋兄到了凤翔，我理应好好招待，却不想让知秋兄遭此大难，这些年实在是没有脸来给狄公陪个不是，你我两家世代交好，可莫因为这些事情生分了。”
小侯爷一手搂着狄志云一手搂着狄知秋，像极了玩耍多年的挚友再次相见，那一脸真诚的样子，若不是青牛知道小侯爷时一肚子歪歪肠子的话，也要跟着信了。
“小侯爷心胸宽广，志云带弟弟谢过小侯爷！”狄志云神色激动的说到，至于几分真几分假那就无从而知了。
另一边的小少爷狄知秋也收起了不悦的表情，他虽已快到及冠的年岁，但从来不问世事，仍有一颗赤子之心，小侯爷竟然肯如此郑重的道歉，心里的那点记恨也就随着风都飘散了。
“小侯爷不打紧，其实本公……其实小弟也觉得当时太胡闹了，若不是您拦住了我，指不定我还会捅出什么大篓子呢！”
“哈哈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狄兄我这肚子可是饿的咕咕直叫了，今天可是要厚着脸在你家讨上两杯酒喝啊！”
“小侯爷走走走！家里早就摆好宴席，就等您来了，一会我把我藏得好酒拿出来给您尝尝，保证地道！”狄志云还没说话，他那心性单纯的弟弟便一把反搂住了小侯爷豪气的说到，看的狄志云也是无奈摇头。
“如此甚好，走着！”
一车二马六个人儿浩浩荡荡的走进了皖西。
身为雍州州牧，上可直达天听，下可督视一方，治理一州、监诸侯安定，狄家的府邸自然也很是气派。
小侯爷一行人围坐在圆桌之前，苏涟漪以纱遮面，很是乖巧的坐在小侯爷身旁。而一边的青牛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酒香直流口水，若不是身旁的吕不为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早就一窝蜂的开造了。
狄家兄弟陪坐在小侯爷对面，时不时的跟小侯爷唠着家常，等待狄青归来。
“小侯爷，我饿了！”青牛双眼冒光的说到。
“你个讨吃货，总得等狄公来了再动筷，哈哈哈，狄兄见笑了我这朋友无酒不欢更是见酒就走不动道的主儿。”
小侯爷白了一眼青牛，歉意的对狄志云说到。
“无妨，无妨，若是青牛兄饿了，我们就快些动筷吧，不打紧。”
青牛看了眼温文儒雅的狄志云，又看了眼你要敢动筷我就打死你的小侯爷，悻悻的说到：“不打紧，再等等，再等等~”
青牛话音未落，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场众人急忙起身，小侯爷面带笑意的看着虽以年近花甲却仍龙行虎步的雍州州牧狄青。
“哎呀呀，一天天总事那些个糟心的事，连我这贤侄来，糟老头我都没时间去迎接，贤侄莫怪啊！”
走进厅堂的狄青却有权柄之象，国字脸，短剑眉，嘴唇饱满丰厚，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更是有种不怒自威的官家气场。
“狄叔说的什么话，这不是折煞小侄了？能让狄家二位公子迎接，赢烈已经很是惶恐了，不过狄叔，你应该早些将二位公子介绍与小侄认识，我们可真是一见如故啊！”
“哈哈~你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心直口快，一会儿可要跟叔比划比划，看看这酒量长了没有！”
“狄叔，那你可要破费喽~”
“哈哈哈”在场众人发出了由衷的欢笑。
晚宴主客尽欢，狄志云琴棋书画、野史正记、治国之策无一不涉足，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将有些平淡的酒桌气氛推向另一个高潮。
自己儿子从小便饱读圣贤，更是报复远大，狄青当然并不惊奇其博学多才，他震惊的是小侯爷。
传言小侯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更是坑蒙拐骗无一不学，而身在凤翔比邻的狄青更是知道这话九真一假，本以为狄志云说的那些小侯爷可能并不感兴趣，几次想要阻止狄志云。
却不想，无论狄志云说什么，小侯爷都能非常自然的接过话尾，甚至在谈到庙堂之事，小侯爷更是字字珠玑，语语中第，连他这从二品的州牧都不得不佩服小侯爷心思之敏锐，考虑之细腻。
狄青突然发现也许世人所不屑的小侯爷才是赢瞎子准备最深的一手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侯爷醉醺醺的被青牛抬回了客房。
厅堂中只剩狄青与自己的大儿子四目相对。
“爹……”狄志云将今天迎接小侯爷所发生的事一字不差的告诉了狄青。
“我本以为这质子之行已经坐实了，却不想……”狄青苦笑摇了摇头，今天的事大大推翻了他对这个混世小王爷的看法。
“那我们……”
“想来初秋你也要入武昌赴职了，若到了武昌哪怕不与这小侯爷亲近也莫要干那雪上加霜的事。”
“孩儿明白，只是……”
“只是你不明白，小侯爷如果真的如此隐忍，那赢瞎子为何还要将他送去武昌做个名存实亡的侯爷？”
“正是，如在北幽，小侯爷立些军功，收买收买人心，我想一个世袭罔替镇军王还是要的来的。”
“赢家王旗也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铁板一块，赢瞎子在的时候，这王旗姓赢，但若就这么交到小侯爷手里，那就不好说了。”
“父亲说的是灯下黑？”
“也不全然，先不说那南营的璞陵王恨不得将赢家直接钉死在墙上，就是那些武昌的大人们哪个不是闲来无事就骂赢瞎子功高盖主，持宠而娇，好像一天不骂就对不起自己脑袋顶上的死忠二字，再加上陛下帝王心术可不是我们这些当臣子能够妄自猜测的，陛下都发话了，赢瞎子也是没办法啊！”
“一个南营、一个胡首府、再加上那条……孩儿总觉得小侯爷这次……”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狄志云跟他的父亲一样，凡事只说三分话，从不抛却一片心。
“哈哈哈！你真当世人忌惮的镇军王老了？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武昌的天又要变喽！我也老了，以后这狄家终归是要交到你的手里。”狄青拍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
“小侯爷这一路并不好走。”
“若是好走，赢瞎子怎么好意思张口去要那世袭罔替？”
“父亲的意思……”
“为父也只是猜测，不过这一路用九死一生来说并不为过，你看小侯爷身边那几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若我没看错那个小道士应该来自逍遥道。”
“宁逍遥当真舍得？”
“那老泼皮舍不得，可他架不住是个妻管严。”
“可这肉票总不能放在武昌一辈子。”
“他宁逍遥肯定是没什么办法，所以才把希望都寄托在赢瞎子身上。”
“小侯爷他！”
“嘘！天晚了，为父这身子骨确实老了，陪小侯爷喝这么几杯就乏的很，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是！父亲。”
直至走出房门，狄志云也没从震惊中醒来，他没想到父亲会让自己参与如此大的一场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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