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遗诏秘密

妫宁还未至长宁殿，在院子门口候着她的侍女清水，远远的见妫宁走来，便向里面喊了声：“宁公主到了，剪儿快去殿上告知熙公主和乐嬷嬷，宁公主到了。”

        待妫宁走近了，清水行礼道：“宁公主可算回来了，熙公主和乐嬷嬷都念叨您许久了。”

        “跟叔叔外出过多次了，我还想着姐姐和嬷嬷应是都已习惯了。”妫宁未停下脚步，身后的清水见了连生打量了几眼，便跟在妫宁身边。

        “此番公主去得远，且时间长，又是战场，如此熙公主和乐嬷嬷每日都念及公主，生怕公主受委屈或病着了，倒像是比公主第一次同国君去宋国还要着急。”

        妫宁第一次外出是陈宣公去宋国参加宋闵公宴席，妫宁扮作男子随同护卫队前去，自然比不得此次上战场万分之一惊险。

        “公主，”乐嬷嬷见到妫宁便拉了她的手，将她仔细左右瞧了一边，“老奴和熙公主都担心，公主如此顽皮，定然会跑去战场，天天祈求上苍让公主平安归来，不要伤着了。”

        “乐嬷嬷不必担心，宁儿外出可不像在陈宫如此随意，叔叔不都说过宁儿稳重嘛。”

        连生听来，宫殿内的侍女都并不唤长宁公主的封号，只叫宁公主或公主，看来是长宁公主待奴才们很好，不然陈国如今只有长宁公主一个封了号的公主，地位尊贵，是不得在她面前直呼她的闺名“宁”字的。

        妫宁进入正殿，妫熙正以坐在殿中的榻上，乌黑的发丝随意扎了个简单的圆髻插一支梨花玉钗，一身青色绸缎深衣系一条绣工精细的山水图腰带，正在泡一壶花茶，白色的花瓣飘在褐色的茶水上，一缕水雾缓缓而升，妫熙从来都是如此淡雅，好似外面的纷飞乱世、权力争夺、计谋策论，从不能扰乱她的心绪。

        “姐姐。”妫宁叫到，妫熙抬头欢然一笑，她算不得美，但笑容总能让人舒心，想来是那份淡雅所致。

        “宁儿舍得回来了，姐姐还以为你不想回这长宁殿了。”

        “哪里会舍不得回来，就是为着见姐姐也要快些回来，一路上都在和献舞哥哥谈论小时候我和哥哥们闯祸，幸得姐姐总跟着限制我，不然长成疯丫头。”

        “躲在宣政殿偏厅偷听朝政，偷跑出宫给那些平民治病，在军营里骑马射箭，给满身是血的士兵包扎伤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如今连战场也上了，还不是疯丫头，是什么？”

        妫宁端起一杯茶先闻其香后小口品尝，倒是另一番窈窕淑女的姿态，她道：“宁儿知道姐姐不会同宋夫人一样训导宁儿，姐姐之事拿宁儿玩笑。”

        妫熙笑道，将她额前一缕头发挽至耳后，她欣慰道：“姐姐才不会训斥你，宁儿如此很好，才智比过男子，也知书达礼，姐姐知道宁儿不同于寻常女子，幸而叔叔把你教得如此好。”

        “真正知书达礼的是姐姐，宁儿这些规矩都是姐姐教的，有姐姐才是妫宁的福分。”自叔叔成为国君，妫宁住进陈宫才知道自己有位姐姐，是父亲的妾侍所生，妾侍去世后姐姐便养在宗庙里，祭师潜心培养，所以也出落得好。陈宣公将她接到长宁殿陪伴妫宁，如此她才有了公主身份。她们都失去了父母，妫熙长妫宁四岁，便以长姐如母处处护着妫宁。

        宁儿躺下将头枕在妫熙腿上，闻着她身上的淡然香薰，想起小时候从外面玩耍回来，亦或夏夜燥热，她只要如此，便觉着这世间都安静了，很快就睡着了。

        乐嬷嬷端着炖了许久的骨头汤进来，妫熙正抚着妫宁的头发，抬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乐嬷嬷便将汤放在桌上，拿了条薄被盖在妫宁身上。

        妫熙对乐嬷嬷点头笑了，轻声道：“想来是累了，她也大了，该是时候收心了。”

        乐嬷嬷也同意，点了头看着熟睡的妫宁，又抬头瞧妫熙，拿了个垫子给她道：“熙公主也靠着休息吧，不知宁公主几时醒，我让厨房备着膳食。”

        “有劳嬷嬷了，宁儿喜欢吃鱼，叫厨房先别蒸着，待她醒来蒸也不迟，不然久了鱼肉老了，味道不好。”

        乐嬷嬷点头，想来熙公主也还小，但心思细腻，处处为宁公主着想，虽是妾侍出生却跟着祭师学了不少礼数，因着可能以后成为大祭师，所以宫中人也敬畏她，连宋夫人都忌惮她三分，如此她才能护着妫宁，有了熙公主，即使她那天不再宁公主身边了，她也放心。

        乐嬷嬷将汤端出正殿，在门口见到跪在一旁的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宁公主带你回来的？”

        “奴婢连生，本事楚国俘虏，是宁公主救了奴婢，国君同意奴婢在宁公主身边侍候。”

        乐嬷嬷仔细端详了连生，看着是个乖巧的丫头，方才见她跪在殿外许久，其他侍女打打闹闹的从她身边经过，她也不吭声，想来是稳重的。正巧宁公主大了，她想寻个懂事的人放在她身边时候，可惜这长宁殿的侍女都被两位公主宠坏了，不知轻重，外面的又不太知底细，想来这丫头宁公主想放在身边该是认同她的忠心的。

        “你可识字？”

        “五岁开始父亲便请了书生教，识得字，只是后来家里变故，便没多学了。”

        从小有书生教过，识字礼数只怕都会些，乐嬷嬷道：“你且起来吧，随我去厨房，我教你宁公主都喜好那些吃食。”

        乐嬷嬷只怕是这宫殿的主事，连生行了礼起身，却不跟着走道：“嬷嬷，长宁公主还在，连生走了，若她有吩咐如何是好。”

        “你倒是个周全的丫头，以后叫宁公主就是了，这长宁殿规矩不多，不用称呼封号，但你也莫学的其他丫头一样没了规矩，以后我便仔细都教你。”

        “谢嬷嬷，连生愚钝，有劳嬷嬷了。”

        乐嬷嬷越来越满意连生，语气亲和了些许道：“宁公主睡下了，殿外有清水她们，公主醒来她会来知会，你随我来便是。”

        连生便随着乐嬷嬷去了厨房，路上乐嬷嬷细说了，连生才知道，这陈宫总共才六处宫殿，国君寝宫及处理国事的地方是宣政殿，宋夫人和妾侍住乐仪殿，公子居明章殿，公主居明礼殿，另有一处存放典籍及公子们学习处为蒙德殿，而长宁公主居住的长宁殿是国君下令建的，比乐仪殿还要大且精雕细琢。

        长宁殿也是除了宣政殿和乐仪殿外唯一自有膳房的地方，其他殿都是宫里的膳房做好膳食送去，可见陈宣公待长宁公主之好。

        妫宁一觉便睡到了日入之时，常说此时易进入梦魇，妫宁此刻便入了梦，许久不见的旧哥哥一身破布麻衣，蹲在墙角惧怕着来往的人，他骨瘦如材，妫宁慌张的叫他，以往温润知礼的旧哥哥不该成了这个样子。

        “旧哥哥，旧哥哥······”妫宁走近，但旧哥哥如同不认识他了，惊慌的看着她，她悔恨当初为什么没有要叔叔去寻了他，让他流落至此。

        突然梦境转换，旧哥哥在陈宫的桃园中，他身后的桃树开满了花，风轻吹过，漫天的花瓣在他身边飞舞，他束发的丝带和花瓣一起随风舞蹈，他柔和地轻笑喊她：“宁儿快来，哥哥以桃花酿酒，斟半勺给你小酌一口。”

        妫宁欢喜张开双手如蝴蝶般跑向旧哥哥，可此时旧哥哥突然满身鲜血，面孔狰狞，他掐住妫宁的脖子道：“好个宁儿，你竟然将我的君位给别人，你欺骗世人，背叛兄长，我要杀了你······”

        妫宁满头大汗被妫熙叫醒，妫熙抓住妫宁的手担心地询问：“宁儿，你可是遇着梦魇了。”

        睁开眼见到姐姐，妫宁才慢慢静心下来，眼中的泪溢出，抱着姐姐哭道：“姐姐，我梦见旧哥哥了，他憎恨我，他想杀了我，从前父亲不要我，他常带我来宫里玩耍，可现在他想杀了我······”

        妫熙是唯一一个知道妫宁假传了父亲遗诏的人，她安慰道：“国君都说了，他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宁儿你且放下吧，国君当时是大司马手握军权，就算旧哥哥继位，国君只要想要，那个位置终究是他的。如此你是否假传遗诏，对事实并无所改变。”

        妫宁清楚，哥哥性子软，若成为国君只怕申美人那一方会掌权，如此叔叔一定会夺取国君之位，那更是一场腥风血雨。

        妫熙抹去妫宁脸上的泪珠道：“以后定然不能让你睡到日入了，瞧吓成这样，别再多想了，旧哥哥已去，他的好，记在心里便是，有些事情是天意如此，我们便只能听天由命。”

        “若旧哥哥还活着，宁儿也不会说出真相，只是如果他在宁儿还能弥补他。”妫宁惋惜道。

        刚进殿的乐嬷嬷听此手上的膳食差点掉落，还好连生及时扶住。当年她让公主传国君遗诏让大司马继位，但真是遗诏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她问公主，公主只说让如今的国君继位是庄公的遗诏。

        但是刚公主的那句话听来，似乎是公主对她撒谎了，她假传了遗诏，那真的遗诏在哪里？公主是不是还一直留着？不行，她要想办法探个究竟，一定要让夫人的遗愿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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