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画蛇添足

嬴驷想起了飞虎令拖着自己到白族族长墓前，而商鞅匆匆赶来的的时刻，这是太师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场景。就觉得太师甘龙的说法应该是错误的，他也不急着打断太师甘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太师甘龙道：“太子不信么？那老夫就说说祖庙内最后决断的场景。最后一题，只取了前三的答卷。三人有三种答法，都有各自的理由，商鞅见了难以决断。他请秦公、飞虎令与左更嬴裕一起决断。秦公与左更嬴裕选了不同的答卷，最后问到飞虎令时，飞虎令要求查看答卷。这答卷上，有特殊暗记，只有飞虎令见了才知属于哪位。按秦公族令，太子之位由飞虎令与商鞅共同决断，商鞅既然无果，那只能由飞虎令决断。但商鞅却当场拒绝了。无奈之下，飞虎令选了与秦公及左更嬴裕不同的答卷。商鞅当场揭晓，恰巧正是太子的答卷。”

        太师甘龙说的情景是当时身处军帐之内的嬴驷所不知的，事后也没人再提及过，今日太师甘龙帮嬴驷补全了这个场景，嬴驷细细想来，觉得也是惊险万分。但他仔细琢磨，并不觉得就该是太师甘龙下的判断。嬴驷道：“这也未必。”

        太师甘龙笑了：“这个场景只说明了，在决断太子之位上，飞虎令与商鞅截然不同，所以才会有商鞅拒绝飞虎令查阅答卷的场面发生。”

        嬴驷默默点头，这个判断毫无疑问。

        太师甘龙见嬴驷点头，大喜道：“再看飞虎令入秦后的所为，一贯都是不折手段，不容置疑。而当时天下只有他一人知道，军帐里到底是谁。倘若当初飞虎令不是属意于你，商鞅最终的决断依旧是你，飞虎令完全可以另选一人。等到真相大白时，秦公还会宣布重选太子么？这可就是嬴氏天大的丑闻了，何况那时，只怕你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嬴驷想起飞虎令曾说，若选不上太子就当即送出秦国，于是就默然了。

        太师甘龙继续道：“虽然最终的决断没变，但商鞅当众质疑了飞虎令的权威，让飞虎令心生不满。因故，在祖庙门口，两人起了争执，而飞虎令眼见你已经重归太子之位，心愿已了，愤愤离秦。”

        嬴驷只觉得头脑混乱了起来，他直觉太师的判断有问题，但需要时日思索辨明。嬴驷道：“太师说完了么？”

        太师甘龙道：“太子，要知老夫所言是真是假，其实倒也简单。此后能不能再见飞虎令就知道对错了。老夫还有一事要禀告太子，太子可知，为何你去不得商郡？”

        嬴驷听太师甘龙将秦孝公派人将自己拦回说成去不得，心知定有蹊跷，道：“请太师指教。”

        太师甘龙道：“老夫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太子觉得错了，可随时责问。商鞅定了秦人普查，各人分了一块前去督办。太子原定的是居中策应调配。后来太子发觉，居然没人负责商鞅封地商郡的普查，于是自告奋勇请令。商鞅无奈应了。但太子一离咸阳，商鞅便去找秦公，之后秦公立即派人催你回都。这一切只因，商鞅不想有人知道商郡的秘密。”

        嬴驷大惊：“什么秘密？”

        太师甘龙道：“自你重归太子，商郡就开始秘密修建商郡城堡，那是按着边关城堡制样修建的城堡。秦国之内的封地为何要修建这样的城堡，那只能是商鞅在为日后的裂土立国做准备了。”

        嬴驷立即想起了重归庙堂时，公父秦孝公说起的：商鞅刑不上身，若想裂土立国，秦商两国永结友好。但这是秦公给予的赏赐，与商鞅的不问自取完全是两回事。

        太师甘龙见嬴驷呆呆的样子，不禁舒畅的笑了：“是真是假，更是简单。太子派人悄悄去查看便知。太子可要认清了商鞅的面目。此人入秦以花言巧语取得了秦公的信任，在秦国恣意妄为。他的变法只是饮鸩止渴，最终会将秦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秦国的未来只能是秦穆公的王道治国。当年能使秦国称霸天下，如今一样可以重树辉煌。”

        嬴驷觉得烦躁无比，他开始催促太师甘龙：“太师说完了么？我耽搁的时间太久，该回去了。”

        太师甘龙道：“太子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么？”

        嬴驷脱口而出：“哪个当年？什么真相？”

        太师甘龙得意的一笑：“自然是你与白家庄族长一案了。这些年，老夫一直派人暗中查探，老天有眼，终于让老夫找到了真相。”

        嬴驷道：“你说。”

        太师甘龙道：“装有陈粮的马车，为何偏偏在太子面前倒了一车？太子的侍卫为何怂恿太子杀人解恨？事后为何所有的人都被迅速灭口？老夫这些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答案。那几个在秋收前才混入白家庄的汉子皆来自卫国，而那两名侍卫也是被人抓了把柄才不得已为之。原因很简单，一石二鸟，既除了秦公唯一的后裔，又扫清了上将军嬴虔，这一切正是商鞅所为，这为他手握公权与军权扫清了障碍。你未重归祖庙之前，有日，秦公带着商君与众臣视察长城建设，站在长城之上，秦公亲口道，若是嬴氏无人能继，请商鞅登位带领秦国持续变强。这正是商鞅的最终用意，太子也就知道，为何商鞅不愿你重归太子之位了。”

        嬴驷听着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看着满脸惊诧的太师甘龙道：“太师。你听过画蛇添足的故事么？我想起来了，你定是知道的，当年你还为我讲过这个故事。前边你说的，我已经信了。但正是你后边的画蛇添足，反倒让我认定了今日你所言都是一派胡言。当日我犯的错，飞虎令已经给出了答案。你觉得我是会相信飞虎令还是你？”

        太师甘龙一下脸色就煞白起来：“太子，老夫所言句句属实。”

        嬴驷道：“或许太师还是将我当作那个当年坐在堂下认真听讲画蛇添足故事的孩童了。太师，多说无益。你且保重身子，嬴驷还是希望你能亲眼见到，我带着大秦走向天下一统的那个辉煌时光。”

        太师甘龙急的趴在地上不停磕头：“太子，老夫没有胡言，老夫是真心为太子。”

        嬴驷笑着挥挥手，不顾太师甘龙已经磕的满面鲜血，策马追着前边的太子侍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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