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魏王问道

魏王宫大殿上，静悄悄的只有魏王、公子卬和庞涓三人。大怒的庞涓，惭愧的魏王和惊异的公子卬成三角鼎立之势。

        魏王愁眉苦脸的看着庞涓义正严词的道：“王无戏言。”魏王清楚在庞涓郁闷至极的时刻再失信于他，后果是非常严重的。魏王道：“韩赵失信，本王也无奈啊。”

        庞涓道：“给我二十万大军，誓灭齐国。”

        魏王道：“本王自然相信上将军能一战灭齐。本王与上将军一起盘算一番。就算秦燕楚都不插手，齐国也有二十余万军力，魏国即便战无不胜，灭了齐国总也要折损一半。即时，魏国国土扩增一倍，国土与所有大国接壤。边关驻军便要加派。即便秦燕楚都能交好，但那韩赵两国是必会趁魏国首尾难顾时前来偷袭的。只怕那时，魏国无法挡。若秦燕楚也来学那韩赵，魏国危矣。”

        庞涓气顿。魏王说的这些庞涓哪里会不知，这些本该是由庞涓向魏王呈报的，如今却由魏王先提了出来，而且魏王怕伤害了庞涓，说得小心翼翼，唯恐哪一个字刺激到了庞涓。庞涓猛然大悟，自己如今表现出来的气急攻心正是兵家大忌，就凭这，只怕即便魏王给了自己二十万大军，灭齐大战对上了孙膑还说不清是赢是输。庞涓看了看空荡的周围，明白了魏王在大殿上没留他人的苦心，是怕自己的失常激动会传了出去，最终会损害到上将军的威信颜面。围魏救赵已经半年，自己居然还如此收不住心境，错得离谱。庞涓一下就心静下来，他朝魏王执礼：“魏王，庞涓错了。”

        公子卬见庞涓因魏王坚持不肯答应起兵攻齐而勃然大怒，心下懊悔居然答应了魏王在见庞涓时大殿上不留他人。眼下，大殿之上没有侍卫，眼看着庞涓越来越怒，倘若真的气急败坏，那就只有舍弃了自己，上去抱住庞涓了。但庞涓在停顿了一下之后，怒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然后庞涓居然执礼认错了。公子卬停住了慢慢靠近的脚步，朝庞涓也执礼道：“上将军英明。”

        魏王发自心底的大喜：“上将军，观你所言，本王又看见了上将军昔日的英明神武。这是魏国的大喜。”

        庞涓道：“庞涓告辞，回府闭门思过。”

        魏王道：“上将军，你既已放下了郁结，哪里还有过错。上将军，回府后该思的是天下局势。三日后，本王登门，即时请上将军不吝赐教。”

        三日后，魏王带着公子卬、太子申以及领有公职的王族成员共三十余人到庞涓府上，进门时，魏王按规递交了名帖，还旗鼓公告：“魏国至强，上将军功不可没。今日魏王携族内众人登门请教天下局势，以定国策。”

        魏人听了争相奔告，魏国将相已和，魏国又要开始打胜仗了。

        庞涓迎出门，见到这样的阵仗，不禁热泪盈眶。上将军府大开中门，将魏王一行恭恭敬敬的迎进门。魏王见庞涓双眼通红，叫公子卬偷偷去问上将军府中的人，公子卬问了之后回报，原来这三日，庞涓天天在书房通宵达旦。魏王感叹魏国有此遇事全力以赴的良将，何愁不能统一天下。

        三十余人将上将军府的外堂挤得满满当当。庞涓本来只布置了六七张案台，现在来了三十余人，虽然职位有高有低，但都是王族中人，不能怠慢。庞涓吩咐管家重新布置外堂，庞涓的心思是以主客位分开，其余王族中人绕成两圈围住。但魏王执意将庞涓的主位放在坐南朝北，其余人不分尊卑在庞涓对面依次而坐，是个学堂教学的场景。庞涓推辞了两次，在魏王的坚持下，按魏王的布置坐定了。

        魏王坐在庞涓的正对面，起身执礼道：“今日本王带领魏氏全族向上将军讨教来了。魏国身处天下至中，三晋未全，前狼后虎。上将军乃鬼谷子门下，深谋远虑，望上将军不吝赐教，以定国策。”

        庞涓既然坐下了，就不再客套了。他坦然受了魏王的礼，对着众人道：“诸位，如今我魏国最大的敌人，应该是谁？”

        众人不敢说，只等魏王先说。魏王却问公子卬：“丞相觉得如何？”

        公子卬毫不犹豫回答：“齐国。”

        魏王又问太子申：“太子觉得如何？”

        太子申事前做过准备，知道庞涓自始至终坚持灭国当先灭秦，回答道：“秦国。边远荒蛮与我魏国斗了几十年已成世仇。”

        魏王这才道：“本王觉得非赵即齐。”这是魏王对半年的围魏救赵还念念不忘之故。

        其余魏氏王族心想族内最瞩目的三人已经回答，就在后面附和着。但庞涓却是一个个点名过来，不让他们说魏王那样模糊的答案，得到了确切答案才肯罢休。三十余王族中，大半都同意魏王与公子卬说的齐国，有七人说了赵国，只有三人同意了太子申的说法。这三人也如太子申一样的心思，今日既以上将军为尊，当然要符合上将军的心思。

        庞涓道：“我与诸位盘算下天下局势，也请诸位听听我的决断。”

        庞涓盘坐端正，这指点天下的一刻仿若脸上都带了光辉。魏王看着欣喜，心底暗呼这才是我魏国上将军。

        庞涓道：“太子方才说的是秦国。我先说秦国。秦国在天下至西之地，荒蛮勇武，动了几十年的兵，国力剧减，再无当年秦穆公的富庶强大，被我魏国牢牢的压制。前些年六国谋秦缺了些时运，秦国抓住了这个机会，侥幸逃脱。后来卫鞅入秦变法为律，秦国休生养息得到了恢复。二次谋秦，秦军四万一战全灭燕军八万，吓得韩国退军，楚国最后也没敢出兵。我到魏国始终坚定，魏国要取天下应先取秦国。魏国手握河西之地，秦国国土一览无余，无险可守。拿下了秦国，有了这西部粮仓，魏国进可攻退可守。如今秦国全力恢复农耕，军力恢复较慢，目前仅有十五万上下，十年内不敢生谋魏之心。魏秦边关十年内绝无战事。”

        庞涓道：“再看在座大多数认定的齐国。年前，齐国主动交还了围魏救赵时从赵国得到的十城，只因齐国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举国兵力三十万不到，虽有孙膑不足为虑。齐国或许比韩赵强盛，能敌赵国，能敌韩国，即便遇到魏国也能一较高下。但绝敌不过韩赵更不是魏国之敌。假使魏国不动，齐国哪敢先行。”

        庞涓剖析天下的自那份信感染到了魏王，他也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背脊，听到此处不禁大喊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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