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现实
时间回到顾西西出门之前。
苏家书房里，沈月末正在和王邵川商议着治疗方案。
“所以，你的意思是，必须有一个西西足够信任的人，来做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绳索。”
沈月末颔首道：“是的，以西西对江医生的在意，就连我都没有把握让她接受现实。”
王邵川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也不行吗？”
“王主任，我们赌不起。”沈月末移开了目光，语气凝重且惆怅，道：“在西西心里，我和江医生孰重孰轻，不用说都知道。况且，于我而言，西西不仅仅是病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能试，也不敢试。”
仿佛想到了什么，王邵川低低道：“我明白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找他，毕竟——”
沈月末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王邵川却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毕竟武汉那边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但是这个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把西西拉回来的话，那就只有她哥哥了。”
“是啊，苏医生不仅了解西西，还学过心理学，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他现在回不来。”王邵川闭了闭眼，不确定道：“视频可以吗？”
大概早已想过这种情况，沈月末点了点头，道：“虽然比不上面对面的交流，但是还有我呢。我就不相信了，我和苏医生两个人联手，还保不住一个顾西西。”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请示领导，和武汉那边联系，给阿木请几个小时的假。”
然而，还没等王邵川碰到手机，他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一按亮屏幕，几十条微信瞬间就弹了出来。他心下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们的预料，于是便拿着手机给沈月末看了一眼，才接了电话。
“邵川，你和沈医生赶紧来杏林，西西在哪儿。”电话那端是张欣荣焦急又担忧的声音。
“怎么会？”王邵川微微一怔，但是他也知道张欣荣的为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于是便立刻起身，想要去顾西西的卧室看看。
因为王邵川的暗示，已经看到了那张照片的沈月末，先他一步起身，跑出了书房，然后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卧室，冲着已经走到客厅的王邵川摇了摇头，示意人不在。
电话那边，张欣荣没好气地道：“你自己看手机，微信群里都疯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回头解释，我和沈医生现在就过去。”
“张主任，在我们过去之前，谁都不要和西西说话。”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王邵川并没有浪费时间解释什么，只有沈月末走到他跟前，冲着电话，高声吩咐了一句。然后，他们挂了电话，一刻也没耽误，就出了门，向着杏林疾步而去。
一路上，他们先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一个抓紧时间和院领导联系，一个开始在脑海里思索着各种的可能性。
至于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还是要从一条微信和一张照片说起。
三月飞雪，虽然是一种天气现象，但是在h市确实不多见，再加上杏林里的杏花和凤凰灯，对于好久不出门的小区居民来说，确实是值得一看的景色。
当然，能看到的也只有正对着杏林的七号楼。
于是，他们拍了好些照片，还发了朋友圈，分享给了居家隔离的亲朋好友们。
直到天黑以后，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了这琉璃世界里。
【所有人，大伙看看，这个是顾西西吧？】
那是一张略微有些模糊的照片，漫天飞雪之中，身穿嫁衣的女子正站在一株杏花树下，看着不远处的虚空，笑得明媚而又灿烂。
一时之间，几乎炸出了群里的所有人。
【是她，她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怎么回事，她这是在杏林吗？外面还下着大雪，她身体又不好，怎么一个人在哪里？】
【是在杏林啊，我就是看她一个人在哪，才发到群里，想问问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么冷的天，跑出来？】
【我记得，苏大夫他们都去抗疫了，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怎么会，张主任不是把沈医生安排到苏家了吗，她怎么会一个人在家。】
【别纠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是江亦初医生，他牺牲了！】
这句话一出，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隔着屏幕也能想象得到众人的震惊和悲痛。
【卧槽，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情况在好转吗？】
【所以，西西她一个人去杏林做什么？不会——】
【不会出事吧。】
【同问，不会出事吧。】
【我想起来了，杏林里的凤凰灯不就是她为医疗队挂得祈福灯吗？】
【所以，她是去祭奠江医生了吗？】
【可是，江医生他们的祈福灯在她家院子里的凤凰树上啊！】
【而且，天又黑，雪又大，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去杏林祭奠。】
【说得有道理，所以，她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快，通知张主任和王主任。】
【怎么办，王主任的微信打不通，你们谁有他电话。】
【张主任已经知道了，正在往杏林去，她让我们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个时候，怎么安的起来。】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放心，要不我们也去杏林，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同意，我也坐不住了，西西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对得起牺牲的江医生。】
【连我家老爷子都坐不住了，吵着要出去。】
【我家也是——】
【我们都去的话，人太多了也不行，毕竟还在疫情期间。】
【那就一个单元出一个人，家里有老人和孩子的，就别去了。】
【同意，不能帮不上忙，还帮倒忙，记得戴口罩啊。】
————
这大概是杏林最热闹的时刻了。
最先到达杏林的是张欣荣，她看着雪地里独自起舞的顾西西，忍着心口的疼痛，拦住了陆陆续续过来的人，“在沈医生来之前，所有人都不可以轻举妄动。”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整个杏林只有顾西西清婉的歌声，在风雪之中飘散开来。
随后，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眼睛里亮得好似天上的繁星，还止了歌声，只专心起舞，偶尔会说那么一句话，却又让人格外的胆战心惊。
“亦初哥哥，世间万般颜色，都不及你红衣灼灼。”
“亦初哥哥，我跳的好吗？我可是瞒着哥哥学了好久，和你的箜篌配吗？”
“亦初哥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顾西西笑得越灿烂，声音越温柔，杏林的气氛就越凝重，仿佛只需要一根细细的导火线，就能直接点燃了它。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了这紧张的气氛，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怎么听着，西西像是在和江医生说话？”
“怎么可能，那里明明只有西西一个人。”
“可是——”
张欣荣不满地看了人群一眼，低声道：“要么安静，要么回去。”
杏林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开，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顾西西，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直到王邵川和沈月末过来。
和张欣荣打了个招呼，王邵川指了指他身后的人，便和沈月末走向了顾西西。
原来，他们俩在路上遇到了好些人，却又怕劝说耽误时间，就任由他们跟着了。
张欣荣看着那些人，眸光微沉，道：“赵大夫，你们几个老大夫，不知道大雪天路滑吗，出来做什么？南星，你也是，不知道自己的预产期就要到了吗，跟着来添什么乱？还有唐耀，别躲了，你过来也就罢了，领着糖糖干什么？”
赵奶奶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们几个老家伙的身体好着呢，欣荣，你可被乱说。况且，西西那么乖，如果没有出事，才不会在这种天气跑出来，让大家伙担心，所以你看，你们谁有我们这些老大夫经验丰富。再说了，西西也是我们看大的，老苏这会儿不在，我们不得替他看着。”
几个老大夫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是、就是——”
张欣荣微微地摇了摇头，她就知道劝不动这些老大夫，然后她看向了宋南星。
宋南星道：“张姨，我也是医生，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而且，你也知道，在家里等消息，不如亲自过来安心。毕竟，我们谁都不想西西出事。”
还没等张欣荣看向唐耀，糖糖就奶声奶气地道：“我要看着西西姐姐，不能让她食言。”
张欣荣叹了口气，叫过林静书和周宥天，嘱咐道：“他们交给你们了，看好他们。”
而那边，王邵川和沈月末离顾西西只有十步之遥了。
他们看着穿着红色嫁衣，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的顾西西，明明她笑得是那样的灿烂，可是他们还是在那红色和白色的交映之间，看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意。
终于，顾西西跳完了，她半跪在地上，微微喘息着，就像是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凤凰花，不是花融化了雪，就是雪冻伤了花。
王邵川和沈月末疾步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她。
与此同时，顾西西听见了好多熟悉的声音。
“西西——”
“西西姐——”
“西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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