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君心与妾意

在去祠堂的路上，我和小雅都一言不发，乖乖跟在师父后面。我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而小雅好像在想些什么，一直看着地上，头都没抬起来过，我都怕一直这样下去她会得颈椎病。

        当我们到达祠堂的时候，发现祠堂早已挤满了人，所有的人都在讨论谁会被选上，看来大家都很在意这件事情。也许没有报名的人，都不希望自己被选上。

        我和小雅并没有往里面挤，而是和我师父一起站在祠堂门口，看着眼前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好了，安静一下，大家都到了吧，我昨天已经说过了，如果今天再没有人报名的话，我就随机抽签让人去了，相信各位应该也没有意见，这个箱子里的都是符合这次招兵要求的人的名字。如果还没有人报名的话，我就会从这里面抽，抽到的人必须得去，这已经很公平公正了。那我再最后问一遍，还有没有人想报名的？”村长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箱子。

        小雅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我看向她，笑着摇了摇头，她好像有点失望，又把头低了下去。

        “行吧，既然还是没人想去，那我开始抽签了。不过抽签之前，我还要再说一句，到现在为止已经有13个人报了名，我先把报了名的人告诉你们，林宇、丁雅、刘伟……余裴。”

        听见了我的名字，小雅猛地抬起头，瞪着她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雅突然用手锤了我一下胸口，大喊一声：“你这个大骗子。”

        说完就哭着往门外跑去，祠堂里的人转过头看着我，我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我师父轻轻推了推我，用下巴点了点门外，我才反应过来，往小雅的方向追了过去。

        当我出来的时候，小雅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我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往我们平常一起打水漂的小河那边跑的，于是就朝那边追了过去，希望老天保佑我这次没有弄错。

        还没到那里呢，就发现一个身影正蹲在岸边，往河里一块又一块地扔着石子。

        她或许是听见了声音，扭头看见我正跑过来，转身想要离开，还好我跑得比她快，不一会就拉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你明明已经报了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哭了多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呜，你这个大骗子。”小雅一边哭着，一边想把手抽出来。

        我没有放开，直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她开始的时候很挣扎，但是慢慢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了啜泣声。

        “我没有骗你啊，我摇头是因为我之前跟村长说过了要报名，没必要再说一遍，而且你也知道我脸皮比较薄，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注视的感觉。再退一万步说，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呢，我都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我又想起了小雅今天早上在屋子里说的话，于是安慰她说道。

        “原来你还记得啊，那个，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这样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小雅的声音越来越小，也慢慢不再哭泣。

        “那我放开你，你不许再跑了。”

        “恩，我不跑。”小雅点了点头。

        我放开了手，小雅往后跳了一步，吸了吸鼻子：“哼，还说自己脸皮薄，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抱本小姐，我看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还吸呢，你看我衣服上，都是你的眼泪和鼻涕。”

        “略略略，活该，谁叫你骗我。”小雅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白了她一眼，走到河水旁边，用手接了一捧河水浇了浇胸前湿掉的一大片地方。

        小雅在我身边蹲下，轻声说：“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你肚子上的伤没事吧。”

        “没事，这点伤你不提我都忘了。”

        “那就好。”

        “嗯。”

        我顺势在她身旁坐下，我们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静静地望着溪水流淌，不知不觉之中忘记了时间。

        “你应该听别人说过，十年前我爸爸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这个村子。当时他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写着的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和一堆说对不起我们母女的话。在他走后，我妈妈整日以泪洗面，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恨他就这样丢下了我们，但是我知道我妈妈一定很想他，我年龄太小，没办法去找他，只好每天都陪着我妈妈，帮她一起做农活。”小雅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昨天听到要招兵，我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找到我爸爸的好机会，我想出去找他，我太久没见他了，久到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我知道妈妈很担心我，可是我真的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怕如果我再不去找他的话，他会把我们都给忘了。其实我现在还挺能理解他的，当初他屡次赶考，十年寒窗，不就是想搏一个官当吗？但是连续三年道试都没有通过，我觉得他肯定累了，知道快打仗之后，想弃文从武进入军队讨个官职又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我能理解，却还是无法原谅他。”

        “我妈妈也知道，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她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只好问我有什么打算。我为了不让妈妈太过担心，就告诉她我和林宇约好了，有什么事他会帮我的。我妈妈听我说过林宇也在跟着你师父练武，而且在我们村身手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所以昨天下午她就带着我去林宇家，说是为了感谢林宇能帮帮我。可我知道，她是为了去证实这件事情，毕竟村里人都知道，林宇这个人太过于我行我素，虽然平常和我们几个人走得比较近，但也保持着距离感，他就像一只受过伤的孤狼，回避着所有人的善意。”小雅继续解释道。

        “是啊，不过，我们不是他，我们不知道他的经历与感受，也没办法说理解，那后来怎么样了？”我感慨道。

        “说真的，刚开始我都以为会被拆穿，在路上一直想着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让我妈妈不担心。但是当我妈妈和他说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反对，只是说今天早上他会去找你师父，叫我和他一起去。你没看见我妈妈当时有多高兴，就跟我是要和他一起去挖宝藏一样，真是绝了。最后还把我留在那里，让我和他多交流交流，真是尴尬死我了。他也是一个闷糖葫芦，整整一个小时，就我在那里跟发牢骚一样侃侃而谈，他半天不说一句话，就专门盯着手里的书看，气死我了，我都还没有一本书好看。”

        “闷糖葫芦？我看是你想吃糖葫芦了吧，还跟一本书较劲，我看你的小脑袋瓜子一定是热昏了头吧。”

        “哼，你才热昏了头呢。当时我还以为你不会去，所以想着只是和他一起去你师父家也没什么，平时我们不也会一起过去吗？就没有拒绝，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说那些话。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很害怕，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要离开家，我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等着我，我希望有个人能帮我，我是个女生，我不喜欢那么孤单，我不喜欢一个人，就好像整个世界明明那么多人，却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小雅的声音又慢慢哽咽了，一脸委屈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她突然一下子躺到了我的腿上，眼睛却盯着平静的水面，说道：“我好久都没有这样躺在你腿上了，上次这样做还是很小的时候。”

        “你在我身边我感觉很安心，虽然你不如林宇聪明，也不如林宇厉害，更不如林宇那样看起来有威慑力，但是我觉得，只有你才会真的保护我，只有你才会让我不再害怕。”

        ……

        我觉得前面那些形容词完全可以不说吧，直接说相信我不就好了吗，这样说就好像我处处不如林宇一样，太打击人了。不过，这就是女生的信任吗，就算知道你不如别人，就算知道很危险，就算别人再怎么厉害，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能安心，她就不会受到伤害，她只相信你。不管怎么样，这种感觉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我明白，所以我来了，你不会孤单一个人的，我会陪着你的。”我摸了摸小雅的头。

        小雅嗯了一声，依然乖乖地躺在我的腿上，只是突然从身下掏出一块石头：“哎呀，硌到我了，这草地上怎么全是石头。”然后把它扔向河面，河面传来扑通一声，溅起了一朵漂亮的水花。

        我突然想起我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书上说女孩子和猫一样，只会被自己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摸头，要是被不喜欢的人摸了，立马就会炸毛。

        一想到这，我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小雅把脸转过来看着我。

        “没什么。”

        “切，不告诉我拉倒。”她把头又转了过去。

        小雅的头发很长，也很柔顺，只是有一些头发缠在一起了，我耐心地将缠成结的头发一个个解开。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两个孤单的人，待在小溪旁，描绘着这个世界上最不孤单的图像。

        从我的视角看过去，小雅的脸有点泛红，或许，她的脸红不是因为亚热带的气候，而是因为那天太阳不忠，出卖了16岁少女夏季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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