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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离人


  解蔷疾跑中偏头,可惜没能完全躲过去,飞箭还是擦到了耳朵,她已经越来越狼狈了。

  身后是小跑的马蹄声,草原人在享受着关内别样的狩猎乐趣。

  解蔷脚下乱了套,被竹蔸绊住,擦着在枯黄的竹叶滑出去一截,沙沙地翻滚半圈,后背的箭伤和旧伤已经混在了一起,被粘住的竹叶血迹斑斑。

  解蔷闭上了眼,有些悲戚,万万没想到,她的下场尽是如此。不甘又如何,她已经争到最后一口气了。

  短短二十五年里,走马灯亮了起来,从远处的故土,到一路荒芜,最后在太康城一览众山小。

  解蔷看不清向她走来的人,模糊中,她想了很多事。

  她看到了族叔生死弥留之际,任然用炙热的眼神催促她,咽下最后一块来之不易的口粮。

  她咽不下去,呛到了嗓子眼,发了高烧,却又让派出来援助灾民的长生堂大夫就下来了。

  解蔷躺在床上,听着门外头,“噗通”两声,爹娘跪在地上给大夫磕头,誓要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大夫救命之恩。

  就要死了……天色渐昏,她想起来,五年了,她还一次都没有去过柳业的坟前给他磕头。

  柳业……欠你的命,要怎么还?下辈子,解蔷也来结草衔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还有,还有……

  眼前浮现出一个有些熟悉的高大身影,背着弓,牵着马,战袍猎猎,站在远处与她相望。

  .

  射向解蔷胸口的羽箭,让横贯而来的黑羽撞偏了轨迹。

  “嗯?”渠鞑男人放下弓,朝发箭的方向望去,解二爷跺了跺马蹄铁,身上一套装备晃出了金鸣,它的身边,弓箭手没有放下弓,他的弓弦上,紧紧地绷着一支竹箭。

  “巫槐手底下的那名弓箭手?”渠鞑男人的眼神精明透亮,情绪比刚才的“狩猎”还要兴奋一些,“没想到竟然是——世子殿下。”

  “是明王殿下。”康安松手,一箭擦过了渠鞑男人的耳朵,带出血迹。

  “笃——”

  竹箭没入翠竹中,震颤嗡响。

  耳廓的血迹被忽视掉,渠鞑男人偏回头寻找那支凶器,发现那是一支很粗糙的竹箭,明显地就地取材。

  “竹箭?就拿这个英雄救美?”显然,渠鞑男人的语气中表现出明显的不屑,“这个准头跟我手底下配备的黑羽可不是一个准头的。”

  “关内有句话,善书者不择笔。”康安又拿出两支竹箭,又一次绷紧了弓弦,“本王还不差那点儿准头。”

  说着,双箭搭上弦。

  第一箭朝着渠鞑男人的眉心射去,无论速度还是力道,远远不如真正的羽箭。

  渠鞑男人侧过身子,第二支箭却已经飞至颈脉后侧,来不及细思,渠鞑男人连忙把身子稍稍摆正,避免头一支竹箭中他中庭。

  第二支箭注定要放空了,首尾衔接的两支箭,终究来不及让他再迅速做一次闪避。

  第一支竹箭在渠鞑男人摆正的时候,刚好从他耳廓的伤口上叠加。

  天意还是算计,两人心里都有数。

  “哈哈哈哈……”渠鞑男人舔了舔唇角,“今日便让你英雄救美一回,我们来日战场见真章——明王世子!”

  “是英雄惜英雄。”康安说罢。

  咻——

  又一箭擦着渠鞑男人的小腿略过,惊到了他的骏马,长嘶一阵,渠鞑男人对康安做了个“让”的动作,御马离开。

  “解蔷?”康安收了弓,捞起失血过多的解蔷,摸了摸她的脉,又拍了拍她的脸,“解蔷?听得到吗?”

  解蔷多年来风吹日晒雨淋的,肤色偏蜜,加之入府后从来没有涂抹过脂粉,康安这是头一回看见脸色如此苍白的解蔷。

  比上一次解蔷突发胃病有过之而不及。

  解二爷也有一些焦虑,不停地在边上来回踱步,甩尾摇头。

  康安手掌下移,摸到了湿淋淋的伤口,也不仅咬牙一番,这就是在置她于死地。

  皇陵是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军营,附近驻扎了第二皇家军队,孝陵卫

  但是孝陵卫不由皇帝掌管,他们归属于皇室宗亲的老族长。

  进入孝陵卫的,大多是皇族中的待罪之身,被罚来孝陵卫的皇室子弟。

  即便再近,康安看了看皇陵的大致方向,走过去的话,解蔷该撑不住了。

  解二爷咬住了康安的后衣襟,拉拽着,催促着。

  康安把解蔷扛上马,血红狰狞的背部暴露出来,那些竹叶尖尖儿刺在肉上,看着眼睛一刺,背上也痛。

  康安呼吸越来越急促,解二爷也催的越来越紧。

  他又探了探解蔷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在的。

  上马吗康安?他在问自己。

  再不走,解蔷就活不成了。康安又一次抖着手,把了一下解蔷颈侧。

  别拖了,咬咬牙的事,不会死的。

  解蔷动弹了一下,嘴里出着气,嘟囔着什么。

  康安凑近一听,浑身绷住了。

  “柳业……”康安嗓子快赶上解蔷的沙哑了,“快死了想的人是柳业?还以为救你的是你柳业哥哥呢?”

  什么英雄惜英雄,呵,他好像不配,他只配当个救美的无名英雄。

  退一步越想越气,不蒸馒头争口气。

  “干他娘的!”康安翻身上马,把解蔷挪到自己腿上,不让她硌得慌,“给本王活着,让你见见到底是谁救了你解蔷的狗命!”

  解二爷通人性,康安上马后,它撒开退就跑。

  康安胃里有些不适,他抿紧嘴,眉头蹙在一起,眉峰便上挑了不少,而人还在气头上,看着到是挺唬人。

  .

  解蔷看到了柳业,看到他背对着自己,在喂马。

  “又怎么了?”柳业头也不回地问。

  这口气,和龚榅别无二致。

  解蔷能想象到他嘴里含着一根马草,眼里都是玩笑。

  解蔷张张嘴,发不出声,她想喊柳业回头看看她,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听说你拿到了木蛰的人头了?”

  解蔷激动了一下,心里说木蛰的头颅是守律取下来的,这不算报仇!

  柳业丢了马草,拍拍手,感慨道:“听闻你成亲了,还不错!可算是等着了,差我一口喜酒啊!解小蔷?”

  那一声“解小蔷”,那一个回头,那一脸嬉笑,跟十年前初见一般。

  ——这么喜欢咱的马啊?

  ——等你病好了,哥哥我带你到中山骑大马去!

  ——不错嘛!我担保你入营,你可得给我争气些啊!解小蔷?

  ——反了啊解小蔷!敢抢你伯乐的马草!你不得替你伯乐打木桩赔个不是啊!

  ——老解,升官发财啊!?

  ——大喜啊老解!

  ——你要是委屈咱就休了那孙子!咱换个听话的!换个能动手的!不气了不气了啊!

  “她怎么哭了?”

  “这……伤心了吧……”

  “真不是痛的吗?”

  “这是麻沸散……能痛成这样吗?”

  解蔷隐隐约约中,听到康安的声音夹在柳业的叨叨中,发泄喊道:“休了他!”

  柳业仿佛很赞同:“对!休了他,换一个!”

  “狗脾气!老娘忍他很久了!”解蔷在柳业的鼓舞下,开始骂骂咧咧,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训练总失败生气的日子。

  正在孝陵卫的营帐中守着有些低烧的解蔷,给她喂水喂药,擦背擦药的康安突然听到解蔷来这么一句,把沾着麻沸散和血的布一甩,吓得在后头开处方的老军医一愣一愣地回头。

  听康安上句不接下句地抱怨:“要什么麻沸散!痛着吧!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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