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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本分


公仪陵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尤其是糖醋排骨,也不知他炖了多长时间,肉质软烂,很轻易便能脱骨。

        钟莘栎大快朵颐,余光却见公仪陵并没有对那盘糖醋排骨动筷子,以为是自己吃得太多,让他不好意思吃,于是咬着筷子伸手将盘子向公仪陵推了推,诚恳道:“吃啊,这个真的很好吃!”说完,又意识到这本就是人家自己做的,好不好吃,公仪陵自然知道,于是又夸道,“公仪侍君真是心灵手巧!”

        公仪陵闻言,低头轻轻夹了一块到钟莘栎碗里,恬淡开口道:“是陵应该做的,只是陵对这道菜没什么偏好,妻主喜欢便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公仪陵不吃,是不想当着我的面啃骨头?莫非我的吃相很不雅?”钟莘栎自我怀疑。

        青泽幽幽说道:“人家刚醒,只能吃清淡的,一点也不贴心。我看你就是那种让女朋友多喝热水的钢筋男朋友。”

        钟莘栎觉得青泽说得在理,于是谦虚接受批评,闷头干饭。

        这一餐钟莘栎吃得很饱,公仪陵做的菜要比府中厨子做得更香,再加上身边坐着公仪陵,秀色可餐,钟莘栎吃着菜闷了两碗米饭。

        青泽:“……你老实交代你是饿死才来了钟莘栎躯壳里对吧?”

        钟莘栎对此表示不承认不否认不回复。

        人吃饱了便发困,钟莘栎大大咧咧躺在菡萏庭的榻上,百无聊赖地枕着胳膊看仆从收拾盘子。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小说也看不了,古代真的很无聊。

        公仪陵从小厨房端来亲自切的水果,便看到在榻上四仰八叉睡着的钟莘栎,他轻轻地搁下了果盘,走到她的身边,眸子里看不出悲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样没有防备的睡颜,怎么会有这样多的人想要夺了她的命呢?

        日已渐暮,钟莘栎醒来时,室内一片昏暗。身上盖着温软的被子,枕头上还带着雪松似的清冷香气,迷糊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在菡萏庭里的木榻上睡着了,怎么就进了一个暖和被窝里?仔细闻闻,好似自己身上也带了好闻的香气。

        她翻身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了公仪陵的床上,而这床的主人却倚在一旁的榻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应当是睡着了。

        忍冬在这时进屋点灯,正见着钟莘栎穿鞋下床,正欲出声行礼,钟莘栎却快他一步,将食指竖在唇前,眼神示意忍冬安静,忍冬点头,点好灯后欠身退下。

        在幽幽荧荧的灯光下,钟莘栎蹑手蹑脚靠近了公仪陵,轻轻地坐在他的身边,仔细瞧着他。

        抛去身份与疑点,公仪陵的温柔的确让她心生好感,可动心却实在是谈不上。

        她也想过,若待一切水落石出,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总该是有个归处的。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认定自己了自己的人生路线,找到工作,听父母安排,相亲,找个男人结婚生子,那样过一辈子。什么炽烈的爱情,她都没怎么想过。母胎单身那么多年,连男孩子小手都没拉过的她,或许在心里对爱情的期待,早就磨灭了。

        如果公仪陵是她的归处,倒也不差。毕竟谁不喜欢会做饭的男人呢?还长得这么好看。

        在微弱的灯烛下,她隔着光影描摹公仪陵熟睡的轮廓,指尖滑到他修长的睫毛前,便坏心眼地撩拨,撩得沉眠的人眼前发痒,皱着眉头快要醒来,钟莘栎再若无其事地收回作乱的手。

        公仪陵没有睁开眼,钟莘栎回了床边抱起被子去盖在了他的身上,掖好后便离开。

        走在回乘鸾居的路上,钟莘栎问道:“青泽,如果我睡着了,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事啊?”

        “你睡熟的时候看不到,但是你浅眠的时候还是可以的……你是不是想问你是怎么躺在公仪陵床上的?”

        钟莘栎含羞带怯道:“是不是公仪陵抱的呀?”

        “他应该抱不动。”青泽冷静发言道。

        钟莘栎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呀?我觉得钟莘栎这个身体也不重啊。”

        “你还是得用女尊的思路来看这个世界。你觉得身处现代,一个女人能抱动一个男人吗?显然很困难。虽然说男人天生会比女人力气大一些,可女尊世界为了巩固女子为尊,从小就会对女子进行训练,男子一般只能学些打理家务的本事。原主不能武,但在这样的训练下,力气还是稍微大一点的,所以你才能在新婚之夜直接把公仪陵推下床。回到男子这边,你觉得从小学绣花做菜、看着就柔柔弱弱的公仪陵,能抱动你吗?”

        钟莘栎沉思道:“你说得对,那是谁抱的?”

        “我不知道。”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理直气壮。

        青梨守在乘鸾居前,见钟莘栎自己回来了,还颇为疑惑地开口道:“王女没在公仪侍君的屋里歇下吗?侍君命属下将王女抱至床上,属下还以为王女今夜便不回来了。”

        “……破案了,青泽。”

        “……我知道。”

        青梨看不清钟莘栎神色,斟酌开口道:“侍君可是又惹王女不悦了?”

        “没有,是本王认床,在别的地方睡得不熟,所以回来睡!”

        青梨松了口气,笑道:“属下就说呢,侍君怕王女着凉,特意让王女睡床上,那样体贴,怎能惹王女生气呢?”

        钟莘栎点头应和道:“是啊,公仪侍君……他挺好的。”

        而此时,在二人口中风评不错的公仪陵,麻木地掀开被子,缓缓走到镜子前,出神地对着镜子抚上了自己的脸。

        菡萏庭的人都以为钟莘栎今晚会在此处留寝,忍冬进来服侍公仪陵歇下的时候,还仔细瞧了公仪陵好几眼,公仪陵面色自然,全然看不出来他们曾经闹过矛盾的痕迹。

        既然没有闹矛盾,那王女为何离开?

        忍冬为公仪陵梳着头,苦口婆心劝道:“侍君,王女来了,便要抓紧机会留住她的心呀!后宅的男人,伺候妻主,那是本分,若不留住王女,日后王女迎了正夫,咱们的处境可就难了呀!”

        公仪陵内心荒芜,默念着“本分”,见忍冬叽叽喳喳没止嘴,便随口打断道:“今日重病方醒,身仍带疾,不便服侍王女。”

        忍冬知他不愿听自己唠叨,遂不情不愿地道了句“是”,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后告退了。

        开门时是一片雪色,公仪陵被寒风刺激着向门口望去。

        又下雪了。

        第二天刚起床的钟莘栎就想起了公仪陵做的菜,用青泽的话来讲,就是“嘴馋不要命,也不怕公仪陵下毒毒死你”。

        钟莘栎不以为意,上的菜都由青梨检查过,必然是没毒的。只是馋归馋,她也不能总麻烦一个病号给自己做饭,所以便没去找公仪陵。

        这几天,总有原主旧日所认识的狐朋狗友来下帖子找她玩,为了了解人际关系,她又不得不天天出去应邀。当钟莘栎再次想起公仪陵的时候,已然是五六天后了。

        其实她也挺好奇,小时候的原主人缘差,长大了居然不自闭,到处跟狐朋狗友混,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面前坐着的,据说是原主最好的朋友,兵部尚书的次女楚然,看起来也不比钟莘栎大多少,正满嘴浑话地絮叨着青楼里的头牌。

        这几天,遇到的全是这样的货色,提起公仪陵,更是没个正行,压根没有关键线索。

        就这样心里发闷到回了府,正往乘鸾居走,公仪陵便派忍冬来请钟莘栎一同用膳了。

        钟莘栎咽了咽口水,掩下内心的期待,十分波澜不惊地答应下来。

        “明明就很想去,装什么装,人类真是复杂。”青泽毫不留情吐槽道。

        “这叫矜持,矜持懂吗?”

        ……

        许是见钟莘栎喜欢吃糖醋排骨,所以今日的糖醋排骨,公仪陵明显做得多了些。

        钟莘栎誓将矜持贯彻到底,一面小口小口地吃,一面体贴地问公仪陵身体怎么样、最近好不好。两人和乐融融,就像一对普通夫妻一样。

        此时吃的是晚饭,忍冬进来添了一点灯油,热切说道:“天色已晚,不如王女便在此处歇息了吧?侍君这几日……可想紧了王女呢!”

        公仪陵小声呵斥了一声:“忍冬!”随后便十分配合地红了脸。

        钟莘栎有些犯难,“青泽,我留在这,不会酱酱酿酿吧?”

        “你想怎么酱酱酿酿?”

        “就……男女……我不想的呀。”

        “留呗!你可是王女,你要是不想和他酱酱酿酿,你就盖着棉被纯聊天。再要不然,你直接拒绝走了好咯!大不了就是看你的小侍君失望、独守空房,然后被那群奴仆看不起呗!”

        一字一句直戳钟莘栎隐隐作痛的良心。

        留吧!盖着棉被纯聊天也没啥损失对吧?

        得到钟莘栎肯定的答复后,忍冬表现得要比公仪陵高兴得多,反观公仪陵,脸色如常,处变不惊。

        用好了饭,没有事做,但钟莘栎对上床还是有些抵触,就在公仪陵的屋子里到处晃悠。

        这样一看,其实公仪陵日常活动还挺丰富。

        钟莘栎见书架上摞了不少书,好奇地走近,公仪陵开口道:“一些坊间卖得不错的话本子,陵不见妻主、百无聊赖时,便靠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钟莘栎有些小愧疚,默默地远离了书架。

        走近书案,上面还摆着一副人物小像,见装扮,俨然是她。公仪陵补充道:“平日思念妻主过甚时,便画些小像以慰相思。”

        钟莘栎更愧疚了,默默地远离了书案。

        走到上回睡的榻边,几子上摆着绣筐和一个半成品腰带。公仪陵又说道:“婚嫁本应由男子绣带为礼,可婚事有些仓促,陵未能绣好,所幸妻主没有怪罪,陵便用这些空余日子绣好补上。”

        “他的屋子就这样大,处处都是你……”青泽适时说道。

        “别说了……我好像一个不着家的渣男……”钟莘栎没了躲的底气,正巧有些困了,视死如归往床上走去,说道:“本王困了,睡觉吧!”

        只是还没爬上床,公仪陵便勾住她的腰带将她拉入怀里。钟莘栎用手抗拒地抵在公仪陵胸前让他不能近身,却闻到他身上传来奇异的香,只听得公仪陵压低声音喑哑道:“妻主,还未褪衣呢!”

        钟莘栎脸烧着,促声说道:“本王自己来。”

        平日更衣都是由银稚来做的,钟莘栎自己来的话,因着不熟悉再加上紧张,怎么也没能解开衣带。

        公仪陵轻笑,手指轻挑,语气缓缓,却让人生生听出了些诱惑:“妻主,陵来吧。”

        直听得钟莘栎口干舌燥,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在原地,待全身只剩贴身的白色亵衣时,她抬手止住了欲进一步动作的公仪陵。

        公仪陵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她。钟莘栎望进他的眼底里,仿佛有一汪深潭,公仪陵轻笑道:“妻主,你其实,很想要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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