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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行医沙土


竹心撑着纸伞上街,顺着笠画溜达的方向追去。
  没走几步,竹心便停在了原地。
  前方,笠画撑着纸伞,站在一处商贩前,细细挑选着。
  少女眉眼如画,在细细的雨幕之下,显得朦胧不清。
  “青枫啊,你可知青山令最重要的引子是何物?”
  “回师叔,青枫不知。”
  “哈哈…是情啊…青山令的引子…是尘世情愁啊…哈哈哈…”
  “……”
  “喂!竹心!发什么呆呢!来看看这镯子好看不!”,竹心闻声回过神来,少女的嗓音穿过重重雨露,在他心里滴答一声。
  竹心嘴角轻抿,一步一步向笠画走去。
  “来了来了,别催!”
  …
  “竹心,你是说你要在沙土城摆摊行医?”
  笠画踢着小腿,扭头问道。
  竹心沏着茶水,随口应了一声。
  笠画闻言眉开眼笑,跳到竹心身前问道:“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添乱的,好歹我也认得些药材不是吗?”
  笠画说话时语气柔柔的,似这沙土城乍起的风沙,一寸一寸吹进竹心的耳朵。
  竹心故作板正的板着张脸:“怎么?不跟着我你还想到哪里去?”
  “赶紧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去那欢娱楼下摆摊行医  ”
  “好耶!”,笠画见竹心答应,犹如一只小兔子般跑回自己屋子里准备东西去了。
  “嗯,药炉,药方纸,用不用准备些小抽屉呢?可没有屋子这些应该用不到吧?”
  “……”
  笠画翻着她的背包,走之前她可是没少把小药馆的东西带走,毕竟这些都是她们师徒俩一年又一年的生计。
  竹心听闻笠画在那边翻箱倒柜,不禁过去看了看。
  “…笠画,这些东西我们都用不着。”
  “我们是摆摊行医,又不是开医馆!明日我们只管开药方,抓药是他们的事儿。”
  笠画闻言,看着自己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瓶瓶罐罐,还有那杆药材小称,一时间欲哭无泪。这些东西收拾回去又得费不少劲儿。
  见笠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竹心笑着连连摆手:“诶,别看我,我可不管啊,这都是你自己翻出来的,当然要自己收拾好了。”
  “可别给人家打扫的幺幺添麻烦啊。”
  “……”
  第二日一早,竹心就扛着不知什么时候弄来的竹竿,背了把小板凳就上街了。
  笠画苦兮兮在后面托着大包小包,满脸愤然:“竹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东西你就让我一个人来拿?有没有同情心啊!?”
  竹心回头笑道:“正在练功,这是基础,锻炼体魄才能更好吸纳灵气!”
  “加油啊!我在前面等你!”
  笠画紧咬牙关,费力地托着身后被撑得大大的包,这包是竹心早上交于她的,放下后人便跑了,无奈,这重担自然就交到了笠画头上。
  “臭竹心!死竹心!看我待会怎么要你好看!”
  笠画一边前行,一边不忘记狠狠吐槽竹心,恨不得把这包直接摔他脸上。
  笠画脸色红润,但其实她每次快要力竭时体内的青色小鱼便会自然在体内肌肉里游荡穿梭,然后她便又有力气了。
  可惜,笠画在这种状态下显然无心去关心自己体内的情况,她现在只想给竹心的白衣上来上一巴掌以解心头之恨!
  竹心先一步到了欢娱楼下,果不其然,依然没开门。
  竹心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熟练地放下小板凳,找了几块砖头将竹竿卡在里面,一屁股坐了下来。
  竹竿上裹得淡青色纱布被风吹开,上面“医人”两个大字随着沙风,似在烈烈作响。
  “呦!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医人?这估计是个游医吧?有游医来这沙土城了?!”
  “我嘞个乖乖!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游医!”
  路过的行人原先都很平淡,见到竹心的模样和摆出来的招牌时,都面色激动。
  要知道,看病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去看的。在这沙土城,亦或是在任何一座大城池里,看病都是需要财力的。
  而游医,看人治病开方,从不要钱,而且医术高超,但极其难遇。
  江湖有传言,每个游医都是那青山坊的医师,是青山坊来排解百姓苦难来的。
  “有救了!有救了啊!我家婆娘终于有救了!”
  一男子看到竹心的摊子,泪流满面,嘶喊着狂奔着向家里跑去。
  街上人群好像被丢入了鱼食的池塘,一下子炸开了锅。
  竹心淡然地坐在小板凳上,原先高挑的身子显得有些矮小,可他就坐在那里,又好像格外高大。
  欢娱楼内,柳溪瀚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竹心,眼里闪着惊讶与赞扬的光芒:“有趣…当真是有趣…”
  既而他的眼神一凝,整个人颤抖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游医…任落萍…该不会他…”
  “……”
  “若真是这样…那我芜凉局势,或有新机啊…”

  柳溪瀚看着仿若出尘谪仙的竹心,眼神炽热无比,在他心里那杆天平,显然已经向着竹心倾斜了。
  “呼…呼…累死我了…”
  笠画拖着大包堪堪来迟,见到竹心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家伙,面子都让你挣了是吧?我这等国色天香的少女就只配给你拖东西是吧?
  笠画越想越气,直接将那大包扔到了竹心面前。
  “喂!竹心!你最好给我个交代!”笠画一巴掌拍到了竹心白衣上,怒声道。
  “啊,笠画,可算等到你了。”
  竹心急忙打开那个大包,从里面取出张桌子,又从里面取出好几个麻袋。
  “……”笠画小嘴张的老大,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能带着这么多东西走了一路!
  笠画看着竹心将桌子摆好,将几个麻袋依次打开。定睛瞧去,那麻袋里装着几味常见的药材干果。笠画怔在原地,气不禁消了大半。
  这家伙明明说只管开方子,却还是怕有些人连抓药的钱都付不起…
  “口是心非…”笠画小声嘟囔了一句,帮竹心将东西摆好,接着便开始招呼前来问诊的人。
  “别急别急!排好队啊一个一个来!”
  “没事,不过过度操劳加上感染风寒,这几味药回去一日煎两次,连着服用三天便好。”
  “谢谢!谢谢大夫!”
  “诶呦!这可真是好人啊!连带着药材都给抓啦!”
  “唉…真是活菩萨啊!”
  “大夫!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娘子吧!她…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昏迷不醒了!”刚才在街上慌张跑回家的男人用拖车拉着位女子冲到了竹心面前,一下子跪在地上,不由分说地磕了几个响头。
  “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笠画见状急忙上前将男子扶起,她看着躺在拖车上的女子,脸色煞白,形如枯槁,整个人仿佛只剩下包着骨头一层皮,已然是快要不进气了。
  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可老天从来不会待见这些人,他们大多数等不到救治,只能慢慢的安静的死去…
  竹心过去拍了拍笠画的脑袋,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怕什么,我又没说救不活了。”
  竹心将女子眼皮扒开,接着探了探鼻息,又扒开嘴看了看女子的咽喉,最后才伸手搭脉。
  “脉象平稳,气血流畅,想来是精神气儿出了问题。”
  竹心从怀中掏出一排银针,在他手中散发着些许晶莹的绿光,几针下去,笠画只见得一股黑气从那女子体内猛然冲出,紧接着便在空中消散殆尽。
  “想来这位娘子应是常年呆在阴寒之地吧,只是些死气冲了她的生穴,生气上不来罢了。”
  “给你副药方,每日响午按时喂药,喂够七天,方无后患。”
  拖车上的女子费劲地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大郎…”
  “醒了!醒了!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啊!”男子喜极而泣,不停地道谢。
  竹心随意摆摆手,示意下一位。
  笠画目送男子拖着女子,她能感受到男子那份如释重负的轻松。她不是什么圣人,她也不会医术,可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时刻能够为人带来希望的感觉。
  这时,她才有些明白林青落曾与她说的话:笠画,这世上能有药草香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坏人…
  “…因为啊,他们已经救了无数人了…”
  笠画低声重复着,看着竹心忙碌的样子,轻声笑道:“就原谅你让本姑娘干粗活的事了!”
  …
  沙土城中心地段,某处客栈内。
  “落萍,有耳目来报,说是欢娱楼那边有游医在摆摊行医…”
  “你说,这人会不会是竹心先生?”
  凌云渡在客房内与任落萍说道。
  任落萍正在屋内缓缓走着,自打得到竹心给他的那副药方后,他便感觉体内的顽疾在被逐渐压缩,现在已经能够行走了,甚至可以积攒些许灵气。
  “云渡,不用猜,肯定是竹心先生。”
  “而且他应该有事要找我们,所以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摆摊行医。”
  “游医,如这般摆摊行医的可是少之又少,他们治人,大多看缘…”
  “毕竟…这天下偌大,能救到的又有多少人…”
  任落萍摇晃着茶杯,茶水不断互相碰撞又顺着杯壁转圈落下。
  “备马,我们去见见竹心先生。”
  “好!”
  …
  太阳沿着弧线,从东边渐渐挪到了西边,薄薄的白云也变成了厚厚的火烧云,欢娱楼的大门也打开了。
  竹心伸了个懒腰,看了眼仍然排的老长的队伍,以及身边已经见底的麻袋,只得起身拱了拱手道:“各位!今日药材已经见底!还请明日再来吧。”
  人群闻言,稍显失望,不过大都能够理解,准备离去。
  可总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是感恩。
  “凭什么!我都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伍!凭什么不给我看!”
  笠画闻言看去,只见得一面黄肌瘦的人大声喊着。
  笠画眉头紧皱,这人当真不知好坏。

  “就是!就是!你们游医就这德行吗!?”
  “看病!看病!看病!”
  有人领头,那附和的人便越来越多,本打算离去的人们也驻足观望着,他们也想看看还能不能接着看病。
  竹心冷眼瞧着那些呐喊的人,这一刻,好像救病治人的游医,突然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竹心…”,笠画拉住竹心的手,看着竹心的眼睛,轻声说道。
  竹心眼神里的冰冷逐渐褪去,变得平和,毫无情感。
  他捏了捏笠画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紧接着上前一步,一袭白衣无风自鼓。
  “好啊!你们要看病?我给你们治!”
  竹心指着起哄的众人,声音沉稳。
  “一病,不知是非!二病,不识大体!三病,不思而获!四病,不分好坏!行医乃无利善举,我摆摊开方抓药,不求功名,不求钱财,只为救人。”
  “你们?以善养恶,此病无药!”
  “如何?诸位可以回了吗?”
  竹心袖袍一甩,麻袋落到了众人面前。
  人们看着见底的麻袋,看着竹心疲惫的脸色,皆是低下头来。
  那起哄男子,闻言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
  笠画知道他们只想看病,知道他们只是想求个活路,可是,方式错了…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笠画第一次知道,原来治病救人,竟是这么劳累费神的活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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