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一片红叶
转眼间已是暮春时节，连续在课堂、图书馆、实验室奋战了六十一天的公维羽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朋友”叫莫丹妮，他们已经一百二十四天没有见面，唯一的维系纽带是几封称呼比普通同学稍微亲昵一点的信件。
春天都快过去了，可周身的筋骨还没有好好舒展过呢，现在的自己愈发慵懒，真像老太公了。公维羽自嘲地笑了笑，跑到大树底下的电话亭给莫丹妮打电话，电话打通，等待的时间有点长，电话亭的透明挡板上慢吞吞地爬上几条肉肉的虫子，虫子见里面的人没有驱赶它们的意愿，于是胆子大起来，挑衅般地从身体末端喷出一团团墨绿色的喷雾，那喷雾跌落在透明的挡板上，黏糊糊的一片。
公维羽泛起一阵恶心，偏偏在这个时候电话的另一端有人轻声说话：“喂，你是哪一位啊？”
：“是我。”公维羽强忍生理性的不适，小声说道：“星期天有空吗？”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敢往挡板看，抬头直直地看着天上。
回答的声音软软的：“有啊。”
：“想去哪里玩？”
对方似乎怔住，迟疑半晌才：“去西山吧。”
几乎所有的旅游城市附近都有一座山，叫西山，Y市也不例外，那是世界闻名的秋天观赏红叶的地方，公维羽也是只闻其名，不曾真正踏足半步，于是回答得爽快：“好，西山。我上午10点在门口等你。”
莫丹妮在电话那端也痛快地答应下来了。
有过去年“五一”期间游览皇陵准备不充分的惨痛经历，公维羽和莫丹妮出发前都将小小的背包塞得满满的，纸巾矿泉水小面包饼干自然是不用说了，公维羽还听从万人迷室友的劝告，一口气买了五香瓜子、牛肉干、果脯等一大堆“女孩子都喜欢吃的”零食，莫丹妮则担心游玩途中发生意外，额外多带了一条裙子，思忖着：万一坐的地方不干净呢？
在景点门口碰头时，两人心照不宣地傻笑老半天，伶牙俐齿地打趣对方像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战士，引来周围一堆人侧目微笑。
这样的效果是始料未及的，公维羽极不自然地背负着鼓囊囊的“行军包”到售票处买门票，排队的时候暗骂自己是个二百五。
怀着奇奇怪怪的心态，一检好票，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找个地方把东西清减清减再上山吧。”
就这样，两人还没开始上山就找了块树荫坐下来大快朵颐，嗑瓜子太费时间，一口气又不能把水都喝光，能清减的也只有牛肉干和果脯了，当然还有占地方的小面包小饼干……
好不容易吃一半扔一半，背包总算空出一半，公维羽看到有人已经从山上下来，不禁汗颜，他作势揉揉肚子：“如果赵峰在就好了，起码能消灭三分之二。”
莫丹妮没说话，其实也是哭笑不得，哎，好好的踏春，怎么就搞成喂猪行动了呢，呵呵，用“喂猪”两字还蛮贴切的，旁边这人的外号不就是野猪吗？一念至此，莫丹妮心情大好。
暮春的西山风光不算太美，但是满山的黄栌叶子正绿得纯粹，倍增清凉之意，半山亭上坐满了游人，此处风景独好，也难怪，不少身穿美丽衣裙的女孩子正摆弄出千姿百态，意图在心上人手中的相机留下最美的倩影。
公维羽呆了半秒钟：“我没带相机。”吃的喝的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相机。
莫丹妮嘴角扁了扁：“我没有相机。”吃的喝的甚至穿的都想到，就是没想起找一个相机。
偏偏半山亭上没有给人拍照的商贩，只有兜售红叶纪念卡的小商贩在人群中来回穿插。
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商贩没有眼色地过来兜揽生意：“秋天的红叶，送人大方有品味，走过不要错过啰，不买就得等半年啰。”
公维羽想减轻没带相机的负罪感：“想要吗？买几张。”
莫丹妮神情复杂地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小商贩见状，也不多纠缠，依然唱诺着叫卖声走过去了。
：“我去年买过一些红叶纪念卡的。”莫丹妮盯着公维羽的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给班里的每个女生都寄了一张。”
仿佛意识将要提及到什么特殊的信息，公维羽的心突突地加速跳动，他面部肌肉僵硬，做不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只得努力瞪大眼睛，看着莫丹妮，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给易铉那张是放寒假前几天才寄出的。”为什么给易铉那份寄得最晚，原因恐怕连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吧？
莫丹妮被公维羽紧张慌乱的样子刺痛了，她微微侧身歪头，避开对方那逼仄跟随的目光：“可是上个月卡片被退了回来，信封上写的是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公维羽默默地将这四个字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气血俱往脑门上涌，方才觉得五内俱焚，后背却是冰冷一片。
他想大声责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吐不出一个简单的字眼来，遑论语气不善的整句？
：“你说易铉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因为你和我……以前写信给她，她都回的。”莫丹妮不知道公维羽除了表面紧张，内心也浊浪滔天，此刻已聚成汪洋大海。
：“她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艰难地徐徐吐出两个反问句。
如果她生气，也应该是生他的气，何须牵扯旁人？更没想到，她还能玩这一出：玩失踪。
茫然无措间公维羽心头生出隐隐的怒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气的什么，是气莫丹妮不合时宜地提起这个人呢；还是气自己不够淡定，一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方寸大乱；或者气上次赵峰带来的消息说，卫锦嗣在她四周盘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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