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一碗骨头汤
公维羽这一落水后果是非同小可，不仅仅是寒邪入侵头疼脑热而已，他的心脏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小伙子，如果你不想做男版的捧心西子，以后就别在大冷天的剧烈运动了。”主治医生看完图像和报告，万分疼惜地说，“只要稍微用点力动，你的心脏都会痛得厉害。”
公维羽确实觉得心脏不舒服，更要命的是，医生所说的，不啻于判他无期徒刑。不能恣意而行，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公维羽吗？
他不吭一声地躺下，呆呆地看着有些发黄斑驳的天花板，似有破败之相，不由得触景伤心，酸涩莫名。
赵峰临走前表达了深刻的忏悔之意，他说，如果不是他大声指责，公维羽又怎么会生气，不生气又怎么会被愤怒控制？如果眼明、神清，以他一贯的身体素质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掉到湖里去呢？
后来是赵峰和陈晓枫好不容易才将他拖出水面，又解下身上不厚的外套，给他暂时抵挡寒气的，等到换上干爽的衣服，送到医院，公维羽已经是面色铁青，牙齿打架了。
前来轮岗守夜不明底细的室友说公维羽挺悲催的，去年就是因为生病，所以期末考试没发挥最好的水平，与一等奖学金失之交臂；今年又失足落水，看样子别说是特等就是一等奖学金也要泡汤了。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也就是个千年老二的命。”室友毫不留情地诋毁他，给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骨头汤，那汤看上去白白的，而且浓稠喷香诱人，不像是食堂熬的那种寡水清汤。
公维羽用勺子挖了一口，鲜得眼睛都半眯起来，他几乎是一口气地将汤喝完，由于喝的急，额头冒出细细的热汗。
：“好喝吧？是我一哥儿们的女朋友熬的，听说熬了三四个钟头呢，比你们南方人还考究。”室友边说边四下环顾，似乎在找什么。
：“病房无烟区，忍着吧。”公维羽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看着依然冒热气的肉汤，喉结忍不住动了动。
：“想喝就多喝点，反正都是给你的。”室友放弃寻找烟灰缸的努力，转头专心打击他：“你的新女朋友呢？怎么没来照顾你再不济，也该像人家女朋友一样，熬一锅骨头汤，给你补补哇。”
嘴里的汤顿时就变了味道，公维羽低垂眼眉：“我没跟人说。”
室友夸张地怪叫一声：“你没跟人说？！却好意思跟我们说，感情让我们来照顾你？哎呀，公维羽啊，我说你这人，真看不出，重色轻友啊，早知道这汤不送给你了。”
公维羽暗暗地翻个白眼，生怕室友反悔将汤端回去似的，于是三口两口的猛喝一碗，又把骨头都捞出来放在碗里。
：“跟你说实话，公维羽，我觉得你们谈恋爱就跟中学生恋情似的，整天弄些诗啊干啊的，风花雪月，还玩女孩的心事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不明白那一套？一点实惠都没有，不觉得累得慌？难道去年的事情还没害怕够，再来几回？”
室友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显得既严肃又敞开心扉：“好比我这哥儿们吧，人家也是一进校园看对眼，定下来，学习恋爱两不耽误，周末到外面租个屋子做点好吃的，或者是浪漫的烛光晚餐，想热闹了，就请一帮同学聚聚餐，打打牌，时间长了，彼此都熟悉了，处得下去呢，继续处，处不下去呢，和和气气分手，见面还是同学。多大方，多坦然，哪像你们南方人，扭扭捏捏，藏着掖着，分了手，成仇人。多幼稚啊！”
公维羽本来想反驳室友的地域攻击，可吃人家的嘴软，多说无益，于是嘿嘿一笑，装傻充愣地啃起骨头，听他继续瞎掰。
：“我知道你这人特别有追求，凡事都有个计划，目标长远，不像大多数人，浑浑噩噩混到毕业，找份工作领份薪水，不管喜不喜欢，先做了再说。得过且过，时间久了，再不喜欢也习惯了，所以啊，世上平庸者多，出色者少，像你这么有理想的人不多，真的不多了。”
公维羽咬下骨头上最后一口肉，用手背蹭蹭嘴角：“你存心不想我吃得痛快是吧？叽里呱啦一车子话，小心早衰变老头子，像周老头一样娶不上老婆。”
室友是个万人迷的帅哥，异性倾慕者不要太多，周老头是个早熟的老头，年过半百依然单身，两人完全不搭嘎，所以公维羽不担心室友生气走人。
先天条件绝佳的室友自然没有生气，他今天彻底过了一把知心大哥哥的嘴瘾：“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别打岔。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找个嘘寒问暖型的女朋友，好好照顾你的生活，你呢一心一意搞学问。反正你没有家庭负担，工作就业的事情不是你去烦的，你看过的人物传记不是也挺多吗，想想看，每一位大科学家的背后，是不是都有一位默默付出的伟大女性？”
当然不是！公维羽很想告诉他说，其实有很多著名的科学家都是单身汉，比如牛顿，比如诺贝尔，可一想不对，这两人情侣坎坷，就像苦菜花里结出来的苦果子，当不得反驳的论据。
：“比如钱学森的夫人吧，曾经是一名优秀的歌唱家，可是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和工作，她最后做起了教学工作，因为教学工作不用经常外出离开家里。没有她的牺牲，我们的航天之父，能取得那么大的成就吗？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能为你做到这一点，那个人才值得你考虑。”
见公维羽久久不语，室友起身收拾好残羹冷炙，便到走廊上抽烟过瘾，他一边吞云喷雾，一边盯着空荡荡的走廊，真心希望走廊上能出现一个女性的身影，来接替他看护病房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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