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英式

叶子把泡好的英式泛着淡淡蓝光的咖啡放在我面前，职业性的笑了笑，然后坐下，双肘靠桌面，两手托着脸，认真的看着窗外开始泛着鱼肚白的天，一个晨练的老人从窗前步履矫健的掠过，风扬起他灰白的头发。我喝了一口，微微地苦涩。

        昨晚我和薄薄站在咖啡馆门外接吻，路灯透过树缝影影绰绰射在我们身上，影子斑斑驳驳。和其它时间打烊没什么两样，擦了桌子椅子，洗了剩余的杯子，最后走的是一对二十五岁左右的情侣，男生在女生喝完杯中的咖啡，仰头看淡蓝色天花板时，男生用手越过桌子，抚着女生右边鬓角有些凌乱的长发，眼角柔和的泛着光；女生则低下头，看着杯子里所剩无几的咖啡，任由男生摸，眼睛一眨不眨。他们就这样保持了一分钟左右，男生站起来，走到吧台，笑容温和的付了帐，然后转身走到女生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女生站了起来，看了看由于疲倦表情涣散的我和表情不太僵硬的薄薄，笑了笑，搂着穿着米色风衣的男生，不紧不慢的走出店门，两人坚实的背影在走廊射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做完收尾工作后，薄薄关了灯，走到落地窗外，点燃一根红色女人，静静站在靠近第三排桌子的地方。我把洗干净的抹布放在吧台上，走出店门，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抬头看星光闪闪的天，双手****刚披上的风衣口袋，目光澄澈。

        他抽完食指和中指夹着的烟，转过头，看了看影玻璃边影影绰绰的桌子和椅子，然后转身面向我，把手里的烟蒂扔在不远处一片枯黄枫叶的旁边，咳嗽了两下，表情暗昧的抽了抽脖子，走过来。

        我们就那样接吻了，他贴上来，我没有意识的附和，或者说，为了这样一个月光温婉的夜晚。

        听到这，我抬头看了看窗外鱼肚白渐渐消散晕染着白雾蓝色开始影影绰绰的天空，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下，并轻轻跺了跺左脚。

        那是他第一次吻我，而我似乎没什么顾忌的接受，就像拍一部镜头缓和的短片。叶子看着我，目不转睛，如果没有那对情侣，我可能不会那么轻易的接受，也许会像以前那次扇他一巴掌，然后，点燃口袋里所剩无几的烟，抽得天昏地暗。但，如果真的没有，我会不会扇他一巴掌，并把烟抽得风生水起，我不敢确定，至少现在。

        我一口气喝下剩余的咖啡，吧唧着嘴，把杯子安然的放在桌子上，双手撑着头，看着此时站起来伸懒腰的叶子。

        叶子走到吧台放起舒缓的爵士乐。我用汤匙轻轻敲打着瓷器的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叮当叮当声。叶子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容，手里拿着一个CD，一个长发飘飘少女在嫩绿草坪上笑容舒展奔跑不远处一只娇小的浣熊低下头聚精会神吃手里的大鲤鱼为封面，一个英国九零后女孩Lir的第一张专辑。

        我听了很多遍，叶子扑闪着眼睛，坐下来，右手摸着CD。

        我则有些心思沉重的点燃右胸口袋仅剩一根的白色女人，失神看了眼CD外壳长发飘飘少女舒展的笑容，漫不经心的抽了一口，斜过头，看了看蓝色逐渐分明白云若隐若现的天空，吐出一团烟雾。

        叶子走到重新走到吧台，把光碟塞进唱机，略显伤感的歌声应运而生。我慢慢吸着白色女人，想象薄薄抱着叶子亲吻的画面，漫不经心的把瓷杯从左移到右。叶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泡好的绿茶，此时薄雾开始消散，淡蓝色像舒缓的民谣愈发清澈。

        此时晨楠楠站在咖啡店的门口，风衣下摆随风轻微的抖动。随之而来的是穿着软式皮夹克的刀刀仌，刀刀仌看了看我和叶子，耸了耸肩。晨楠楠并没有走进来，背对着我们，抬头看天。叶子喝了一口绿茶，迅速站起来，伸了第二个懒腰，望向此时不知为何哆嗦着手指点烟的刀刀仌。我依旧沉闷的移动着瓷杯，并用右手中的汤匙敲打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晨楠楠突然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推开玻璃门，步履拖沓的走进来，射灯的映射下，黑眼圈轮廓分明。我突然就有种失神的感觉，并加快敲打瓷杯的速度，力道和适才一样，瓷杯在身体正中间的位置，不再用手缓缓移动。

        晨楠楠二话不说，坐了下来，向站起来伸第三个懒腰并打了个哈欠长长呼噜了一下的叶子说，麻烦给我来杯非洲咖啡。叶子，听罢，便转过头，向吧台后面的操作室走去。

        刀刀仌依旧在哆哆嗦嗦的点燃，不知为何，那根烟，一直没有点着。

        怎么了？我停止敲打的动作，歪头看着此时摇摆头发的晨楠楠。

        没怎么。晨楠楠漫不经心的摇摆着，并失神的看了一眼窗外已经点燃烟，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烟上喷云吐雾的刀刀仌。

        叶子端着一杯咖啡，一本正经的走了过来，一本正经的放在晨楠楠面前，并礼貌性的笑了笑。我把汤匙放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站起来，摇头晃脑了一下，看了眼窗外鱼肚白已经褪去浅蓝色妖娆的天际左手摸着由于长时间敲打瓷杯疲惫的右手，坐下来。

        那个****爸爸的****被拍色片的导演抛弃了，哭丧着脸去找他，和他哭哭啼啼的说了很多伤春悲秋的话。说完，晨楠楠不管咖啡是否烫嘴，绷着脸，深深喝了一口，抬头时，嘴角沾满咖啡沫，黑乎乎的。

        此时，刀刀仌深深抽了一口嘴里的烟，吐出一团烟雾，他看着它随风飘散，然后扔掉没抽完的烟，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爸爸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情来得太突然，有些措手不及。他说，那天她回到上海的那晚，他请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不过，她只是索然无味的夹了几根菜，喝了一些汤，扒了一些白花花的米饭，抽了一张白纸，擦了擦眼角，就那么哭了起来，白纸瞬时湿答答的，咬牙切齿的骂着拍色片的男人，之后走到他身边呆呆坐下，双目无神。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对着话筒，大声的说，你是个男人。说完，晨楠楠抬起头，审视了一遍头顶的天花板，笑了笑。

        歌声开始变得伤感，叶子捧起手里的绿茶，看着如镜般茶面自己的脸，在我把空了的瓷杯端起又放下的间隙，喝了一口，并深深抿了抿嘴，然后舒畅的呼出一口气。

        爸爸说，他不知道能否割舍下她那份虽然丑陋但似乎充斥着不一样温存的情意。她说那些对这个世界失望无奈以至于厌恶的话时，脸上斑驳的泪痕，在明亮灯光映照下，像沙漠中无迹可寻干枯的河流。他就那样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看了一会儿，不假思索的搂住她消瘦的肩膀，贴近自己。晨楠楠哽咽了起来，拼命的喝瓷杯中黑乎乎的非洲咖啡。

        我转头看着晨楠楠黯然失色的脸，不由得干咳了一下，伸出左手，捋着她剪短的乌黑发亮的长发，心里想着萧染木沐在蓝色说话时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看了眼窗外已经明朗的天空，微微撇了撇嘴。

        我们去北方一座相对僻静的城市，过一段时间，我说，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摇了下头。刀刀仌抹了抹额上沁出的冷汗。此时，音乐舒缓起来，就像莫扎特的圆舞曲。

        我不该为他这么黯然神伤，这么颓废的坐在这个可能是榆木制造的靠椅上，看着这杯已经喝完还剩一点沫子的咖啡杯。也许我应该去北方的一座冬天时雪花繁盛的小城，和老年人坐在矮凳上笑容可掬的聊聊天，在某个酒吧里和花心倜傥的男人接吻，吃那些从未见过的米线，带着吉他站在萧瑟的街头唱少少卿的《第三十一个女人红色罩衫下的花猫》，走许多路，在烟花盛开的夜晚，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笑容绽放，听那些古色古香的民谣，和某座有历史含义的桥上站着的白净男人无所顾忌的拥吻，对着冉冉漂落的雪花，眼神澄澈的唱百合的《二十年后的黑色天空》。说完，晨楠楠端起叶子面前的绿茶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十一秒，直到一片茶叶经不起地心引力的作用掉落在玻璃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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