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写给苏格

文/封尘t苏格，我现在给你写信，可是我却不知道应该寄到哪里。如果你看到它，请你联系我。请一定联系我。一t我记得以前我们沿着路边的柳树散步的时候，你总是突然地停下来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离开。你的眼睛那么真诚，那么迫切，于是我就说，好啊好啊，我们买一个大包，装下我的书和你的口琴，然后我们就离开。t苏格，那个时候你笑得好开心，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微风散入柳条之间，然后微风又把它们藏在你的发丝间。你的头发那么长那么直，别人问你是在哪儿做的头发，可我知道那是你天生的。那些长发披肩洒下，被细微地卷起遮住了你的脸。t我以为你是开心的，可我并没有注意到你隐藏起来的难过。直到你直正地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们坐在图书馆角落的时候，你总是指着书上的一个地方对我说，我们去这里好不好。你每次都指着不同的地方，于是我说你好贪心哦。而你总是笑着。午后的阳光从玻璃透进来，洒下无数静谧安闲的时光。t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走在曾经想去的地方，听那里的风声，看那里的落日，不知道，你是不是会想起我。

        我想你也许会在陌生的地方，站在落日余晖中，吹起口琴。那音乐那么悠闲，又那么忧伤。t我们在学校的阳台上，我弹吉他，你吹口琴。我的吉他弹得不好，你老是嘲笑我，说我笨手笨脚打乱弦律。然后我就停下来，听你吹起迷幻的口琴。我好没用，每次听到那些弦律，都会想要哭出来。t你说你喜欢口琴声带给人的感觉，让人想要无忧无虑地沉沉睡去，那样就轻松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你总是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你的脸。t苏格，在我的脑子里，关于你的那些记忆都还好清晰。我记得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有那么一瞬的惊喜;我也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你闭上眼睛一脸幸福的样子。这些，已经深深的刻进了我的生命。二t可是，有时候你的脾气那么坏。有一次我说看韩剧的女生多半智商有问题，然后你就沉下脸来，说我有大男子主义，接着就一个星期不理我。我怎么解释和道歉都没有用。你知道我真的没有歧视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从来不看韩剧，可你却坚持冷战，把我打得弹尽粮绝都不收手。t苏格，我想我不够了解你。以前我带你去一家面馆，等面的时候你大肆夸奖这里的牛肉面。你尝了一口，说这面还没有你煮的好吃。

        你看，我居然不知道你很会煮面。后来有一天你说去你家，要亲自煮面给我吃。我说，这怎么去啊，你不怕家里人知道啊。你一边拉我走，一边说，没办法，丑媳妇也得去见公婆啊。我纵容着你颠倒伦理，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地跟着你走。t如果不是那一次，我根本不会知道你有那样一个家，有那样的成长经历。你打开门，然后一股酒味从房内蹿出来，我来不及问你，就听见一个明显醉酒的男人用粗野的声音吼着：妈的！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想饿死老子啊！t你没有接话，领着我向厨房走去。在厨房里你一边施展着好手艺，一边讲你的家庭：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我对她没有多少印象。我爸也很少提起，那个时候他只是很少说话，人也还是健康的。后来他一心扑在工厂上，在厂子刚刚取得成功的时候，他又被几个朋友骗了，厂子没了，欠了债。后来他就整天酗酒，有一天一群上门讨债的人和他吵了起来，然后打断了他的一条腿。那个时候我就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哭得一塌糊涂。后来他自己打断了另一条腿，脾气很坏，经常打我。t我听着你淡淡的描述，语气轻得仿佛是诉说别人的故事。

        你说，所以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丢了希望，我要开心地活下去，等到他哪天死了，我就离开。苏格，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劝你，还是该安慰你。t你转过身来在一次问我，如果哪一天我要离开，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我比以前都认真地看着你，认真地回答，愿意。你的笑总是那么美，每一次出现，都让我觉得那么开心。那个时候我无法想象，没有你，我要怎么活。t锅里冒出香味，氤氲在灯光下成为浪漫的布景。三t那晚我走回家的时候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我以为你是个每时刻都开心的人，心里的世界如同春末，阳光明媚。而那一刻，我开始感觉到你隐藏起来的彷徨和无奈。年少时失去的亲情，无论如何都补不会来，可你表现得那么快乐，给人向上的张力。但当你无奈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呢？t我想我已经可以感到你的对生活的激情和绝望。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世界是明丽的色泽，可你突然离开，这个世界就成了一座迷宫。t是的，苏格，我在怨你。明明说好一起离开的，你怎么可以不声不响地就消失？当我终于挤进人群看到摔死的男人，那遍地的血仿佛染红了黄昏。

        我开始奔跑在大街小巷，寻找着你。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你，可是找到你之后我应该干什么？苏格，你能告诉我吗？t那天我一直奔跑，一直奔跑，奔跑在血红的黄昏，奔跑在冰凉如雪的凌晨。可是，我依旧没有寻找到你的踪迹。我倚着一颗柳树坐下来，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而你的影子就仿佛这团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四t你还记不记得你送我的那只乌龟，就是你在校门外套中的那只？你说我是个笨蛋，想讨好女生连个像样的手艺都没有。然后你拿过圈子，一下就中了那只最大的乌龟。那一次我是想套来送你的，结果它莫名其妙地成了我的礼物。后来我重新给你买了本书作为生日礼物，安妮的《八月未央》。你说，别人都知道送女生布偶什么的，你居然送书。我说，那还不是因为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t你看，我还还是不会说故事，从乌龟说到书。那只乌龟好能吃，我妈说它吃掉的肉比我吃的还多。当然，苏格，你知道我是不吃肉的。现在它长得都快有我的拳头大了，你还记得我的手有多大吗？我想你当然记得。就像我还记得你眼角的泪痣像朵梅花，你指间的伤疤是因为收拾破碎的酒瓶。t乌龟的事还没说完。

        上个月有几天它突然不动了，就那么趴在缸里，头都懒得伸一下。我以为它要离开了，和你一样消失不见。但它现在又爱乱蹦了，要肉吃的时候头上下摇动，跟拜观音似的。苏格，你也可以像它一样，不离开我吗？五t苏格，你那里降温了没有？冷不冷？冷要记得加衣服，别说我啰嗦。t离城已经大降温了，昨天睡下的时候还暖暖和和的，可今天早上觉得手脚冰凉，都不敢钻出被窝了。我现在穿得好厚你不用担心。我把你送给我的围巾和手套都找出来了，我能感觉到上面还有你的气息。t离城这次降温好厉害，气温已经逼近零度，我想再有一次降温就要下雪了。去年的雪好晚，那个时候寒假都快结束，你执着地拉着我往小学的操场跑，因为那里不会有人。你说我们要造一个巨大的雪人，等那帮小孩放完假回学校的时候看到它都不敢进校门。我说，你是打算把它造得多触目惊心啊？话刚说完，我的脖子一阵冰凉，等我反应过来，你都跑开好远了。现在那个学校要拆了重建，我不知道我们的记忆能不能保留下来。t我想等下雪之后堆个好大的雪人，让你能够看见，然后一路找回来。

        我想你一定会很开心，然后在雪中笑得无拘无束，然后又往我脖子里塞雪。六t苏格，你留下来的口琴我还是不会吹，每次都把楼顶的鸽子吓跑。在那些鸽子一起扑腾翅膀的时候，我仿佛听到那些旋律，从天空中坠下，碎片铺满我们的足迹。这时我都会想起你，然后心中泛起一些彷徨。t可你为什么只留下口琴，是想忘去，还是想让我纪念。可你还是忘了留下一件重要的东西，我是个乐痴，不会吹出有我们记忆的声音。你一粗心，就把那些感觉埋葬。t我现在的生活好乱。以前你总是警告我晚上写东西不可以超过十二点，我都听你的，十二点的时候发短信给你，告诉你我马上睡觉。现在我抬头，闹钟的时针已经要指向“5”了，我想天快亮了，可我不想睡觉。上个星期一家报纸让我写一系列书评，我好几天没有睡觉，写好之后，他们却说不用了，因为有一个比较有名的作家开了个专栏，没有版面。我也知道，我只是个没有名气的家伙，我很生气，可我却无可奈何。t你别说我不懂得照顾自己，我还想说你呢。一个人在外，真的要懂得照顾自己。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有什么感觉从那里喷涌出来。

        苏格，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安静地笑吗？t我曾经试着尽力去遗忘，遗忘你的一举一动，遗忘你送的乌龟和围巾，遗忘你在我脑中留下来的，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些徒劳的举动让我发现我早已不习惯一个人生活，不习惯走路的时候旁边是陌生的人流，不习惯想说话的时候找不到人，也不习惯曾经一度以为很好吃的牛肉面。t我现在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安静的看书写字，安静的弹着难听的吉他，安静地想起关于你的一切。而每天记忆进行到一个再无法回头的时刻，我都会听到你说，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t我知道有很多的事情都已错过，在漫长的时光里，我们只是相差了一秒，可我们再也无法相伴走向永远的地平线。那些我们共同走过的时光，被深雪覆盖，再也没有踪迹。

        七t苏格，给你写的这封信是我有史以来最困难的一次。刚下笔的时候还在凉爽的秋季，可现在，离城已经被寒风吹进了冬天。那些关于你的记忆，一直尘封在我心里，那些无法言说的感觉，还是那样，如窖藏的酒，越陈越香。给你写信，我才发现自己的语言有多无力，苍白得如同镜子里那张脸。t你离开的时间过得那么慢，慢到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仿佛我已经可以忘了你。时间真是很奇怪的东西，在我恨它的时候，它奇慢无比，而当我想要通过它来挽留一些东西的时候，它就以我想象不到的速度匆匆逝去，哗啦啦，什么都不复存在。t我在给你写信，可我知道你不会看到它，这是不是很可笑？可我就是这么可笑，明知道你不会看到还是在认真地写，明知道想起你会让我难过还是每时每刻都让你的微笑盛放在我的伤口上。

        t苏格，你早已离开了我的生活，所以让我最后说一次，希望你以后的人生能够平坦，能够有人在不管你开不开心时都能陪在你身边。t也让我最后一次唤你，苏格。tt创作感言：我一直都希望有那么一个女生能陪我聊梦想，能陪我畅想旅行的事情，能让我思念，能让我的青春不那么仓皇。苏格，我多么希望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孩曾经在我的生命里停留，带给我哪怕一刻的幸福感。爱吹口风琴的女孩，爱阅读的女孩，坚毅的女孩，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幻想这样一个人，她也许是你的姐姐妹妹，也许是你的青梅竹马，也许是你暗恋了好久的女孩。t为这样的女孩写信，一封没有地址只有思念的信。你好吗？我很好，只是思念你。t现在窗外下着雪，这个城市并不是经常下雪，雪花盖着近处低矮的屋顶，盖着草丛，盖着曾经的记忆。也许这篇小说并不成熟，但是对我而言，它有着重要意义。这篇小说写给你，我希望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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