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婚
小九见宇文慕走了便入了阁，却发现书颜已然睡熟了，小九甚是诧异，却也十分欣慰。橡橡说过在情感上他们是无法帮助阿颜的，只有这片土地上的人才能帮助他，这也是小九每年都会带他回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宇文慕出了上弦楼，对着等在门外的红拂吩咐道：“你去崔氏商行寻崔壮壮，跟他说崔氏商行能不能在庆州横着走就看今夜了。”红拂领命去了崔家。
“还有，王同知为查案恪尽职守亲历亲为连日不休，终是积劳成疾，今日丑时暴毙家中。”宇文慕握着袖中的两幅画像说道。
“明白了。”丛夜领了命消失在夜色中。
宇文慕独自回了府，未进西院先入了正院。过了三刻，红叶便从院中出来喊人燃起了各院的灯，安王府上下都忙了起来。
翌日清晨，满街都传着宇文慕要成亲的消息，城中炸开了锅。
崔壮壮已经顶着眼下的乌青在安王府忙了一个时辰了，总算将一应事务跟红叶与梁账房交待清楚了，眼下正与自己家的伙计交待着琐事，见宇文慕从院中出来，便泪眼婆娑的迎了上去，“我的亲哥哥啊，还是你心疼我，若不是你说一切从简，只怕弟弟我今日要交代在这了。”
“自己吹出上天的牛就是砸死也要接住，况且我这不是为给崔氏创造机会嘛。”宇文慕看着府中上下的装点比他想的还要隆重点。
崔壮壮也不傻，昨夜红拂与他说完这事他便知其中利害，安王府不用他一夜时间也能安排妥当，既用他就是要给崔氏一个机会。安家坐镇洪城这么多年对洪城各大世家向来一碗水端平，从不偏帮。洪城众商贾世家从未有一家独大者，可经过这一夜崔氏就踩了众世家一头，原先摇摆在世家间的小商户就会纷纷奔向崔氏。崔壮壮思来想去此中用意怕是要落在明年开通的新航道上，想到航道，崔壮壮便如打了鸡血般将府中上下都使唤出去了，宇文慕虽说一切从简，可若真的从简了打的可就是他崔氏的脸。
“哥哥也不能为给我个机会仓促大婚啊，昨日吃酒不是还说美人看不上你嘛，今日这般强娶你就不怕他那个侍卫”崔壮壮压低了声音担心的说道。
“你也知道我见个美人就日思夜想睡不着觉，这不昨日听那小厮说人每年都要走，我是受不住相思的苦才出此下策。再说了日久生情嘛，总要先将人留住，你看我这院里的姐姐没走一个吧？”宇文慕没羞没臊的说着将崔壮壮唬得一愣一愣的。
“还是安兄高明！”崔壮壮说着竖了个大拇指。“话说回来我也算是你和凤神的媒人了，我看今日是没发请柬也没备酒席，回头可要单独请我一顿。”
“好说。只是别再叫凤神了，从今日起洪城便没有凤神了，只有书颜，我安小王爷的颜夫人。”
“书颜？这名字甚是好听。放心，这就改口，颜夫人！”
“名字好听，人更好看，过了今日都是我的！”宇文慕露出一脸得意。
“得嘞，您忙！”崔壮壮学着宇文慕的口吻说道。
书颜难得睡了一夜好觉，一大早便被楼中的嘈杂声吵醒了。他揉着一头乱发支起身来，阁门被人撞开了，小九叫着阿颜冲了进来。
“阿颜，我们走不成了，你要成亲了！”小九一脸正色对书颜说。
乱糟糟的书颜俨然还未清醒，懵在榻上搞不清状况，听了小九的话却没明白过来意思，还木着脸抬着头。
“阿颜，你醒醒啊，你要嫁人了！”小九又对着他点着头肯定的说了一遍。
书颜这才找回点意识，“嫁人？我？是我要嫁人了？”随着这几句疑问书颜才如梦初醒，他原本还想问个清楚，转念一想这偌大个庆州也只有安小王爷能搞这出，也只有安小王爷一夜之间能搞得起这出！
“小九，收拾东西，赶紧逃，快点。”书颜胡乱的套上外衣，披散着发将这几日买来的诗书话本和几包吃食尽数堆在了榻上，转身踮起脚尖在书架的最高层拿下一本书，书中夹着好些银票。他一边收着一边在心里数落着安家怎得能让宇文慕如此胡来。
门外乌泱泱来了很多人，是凰神景香亲自引进来的。“阿颜，是安王府派人送来了吉服，你将门打开吧。”景香在外边叫着门，书颜还在阁内慌忙的收拾着行礼，这个样子叫人看见只怕要颜面扫地，只能硬着头皮不应。
“书颜公子，我是小王爷的侍卫红拂，得罪了。”红拂说罢一脚将阁门踹开，从身后的紫衣侍女手中接过吉服进入阁中。
书颜慌乱间转过身一脸惊恐的看着进来的红拂，小九已经快人一步拔出剑护在两人之间。红拂看着书颜暗叹：怨不得小王爷日思夜想的惦记，这小公子可比院里的姐姐都好看，刚睡醒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加之一脸惊恐倒惹得人无限遐想。
红拂心中念着罪过低下头去，“书颜公子，小王爷让我传话，你若想逃只怕不能如愿，这南方的旱路水路皆是安家管着，你便是真有能耐长了翅膀飞到域外，域外也还有安家的商道。”红拂说完又抬头对着小九说：“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我带了六个紫衣，个个都是好手，六个打你一个，你便无暇护他了吧。”
“我知道了，你将东西放下吧，我穿戴好便出去。”书颜对红拂说着。心下却盘算着如何逃出这凤神阁，小九一个打六个也不在话下，红拂虽然厉害但也怕伤他故而使不出全力，他只管自己逃还是能逃掉的，岁渊师父教他软武时最先教的便是如何逃。
红拂放下吉服首饰出去了，书颜转身又开始忙起来，突然想起还有那两幅画像，便探身去掀了榻尾的被衾，顿时心下一凉——画像不见了！
书颜呆坐在榻上，心中瞬间通透了。原来宇文慕已经知道了他是谁，所以才费尽心机演绎了昨夜的一场相认，好让他放松警惕顺利落入今日的陷阱。
书颜冷笑着长叹，罢了，既是宇文慕想用便让他用吧，谁让自己生来便是一把好刀呢，在这大靖的土地上这把刀杀谁都是天经地义！
“小九，不走了，你去唤景香姐姐来给我换吉服吧。”书颜平静的说道。
小九看书颜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是走不成了，便出门唤景香。景香叫人端着水进了阁，见书颜已坐在镜前便将首饰盒一层层展开，“小王爷怕你不喜欢凤冠，挑了这些简单的凤钗和玉簪，若都不喜欢，可命人再换。”
书颜低下头蓦然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金镶玉簪，他曾握着这支碎玉簪日行千里的奔袭，他无数个日夜里的梦魇都是随着这支玉簪落地时的脆响开始的。
这是安锦音的簪子！
书颜望着那支簪子嘴角泛起笑，宇文慕将安锦音的遗物都送来了，他怎还有不嫁的道理。
洪城上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场婚事，有人说是凤神利用美色攀了高枝，有人说是宇文慕仗势欺人强娶美人，可事实如何谁也没探出个实情。
安王府和上弦楼此时皆有府兵围着，这婚事来的急，洪城上下无论门第都没收到请帖，这是不让人观礼的意思。虽不让观礼但毕竟是安王府有喜，东西南北四市一大早便应安王府安排纷纷搭起了台子，要唱上三日大戏。洪城商户们也都收到了安王府送来的喜饼喜糖，连包喜饼的料子都是崔氏布行里上好的流云锦。
街上一片喜气，达官贵人们在府中却是喜忧参半，喜是喜在婚事来的急城外的人都赶不及来贺喜，他们在安王面前露脸的机会就多；忧也忧在婚事来的太急寻不到什么珍品作贺礼。现下贵人们正全城寻着宝，一时间整个洪城都跟着乱了起来。
王同知便悄无声息的死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安王妃虽给书颜拟了“颜夫人”作号，但一应事物却按侧妃的礼制来的，已然是逾矩。大婚的流程简单，只有宇文慕迎亲将书颜接到安王府，没了那些繁琐的三跪六拜，便直接将人送进了西院。期间小九也一直跟在书颜身边，红拂和六名紫衣侍女也一直跟在小九身后。
婚事虽办的仓促简单，但有侧妃礼制压着，洪城上下倒没人敢轻视书颜一分，人们开口闭口间也不再提凤神，都改口唤作“颜夫人”。
书颜被送入新房内，小九被拦在门外，现下正守在门口。房中只剩书颜一人，他端坐在床边，坐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便扯下了盖头，环顾屋内，比他的凤神阁大太多了。
里间南面的窗下有一方矮榻，榻上放了个小案几；北面有一个衣橱，不远处还有一张春凳。里外两间原是有楠木门屏隔着，许是应了成亲时的规矩，门屏被挪到了一旁。书颜放眼向外间望去，窗下摆着一张画案，旁边有放置文房四宝的高架和书柜，外间的中央放着一张圆桌，桌上摆着酒和糕点皆用喜纸盖着。
书颜今日一睁眼便被这婚事当头一棒打的懵了大半晌，如今事已成定局，又在这屋中冷静了这么久，现下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直叫。他虽不习惯庆州饮食，却喜爱庆州糕点。
他揉着坐麻的腿小心翼翼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下，好吃，不是过夜的！书颜余光扫将外室案上放着他早上慌忙收拾的行李，他的诗书话本还有他攒下的积蓄都在。书颜听着院里还是一片寂静，想着一时半会应当来不了人，便挑了本话本吃着糕点读了起来。
天色暗了下来，话本上的字看不太清了，书颜正想唤小九点上灯，房门便被人推开了。绯衣侍女鱼贯而入，将室内烛火尽数点燃，侍女们见颜夫人自行掀了盖头都纷纷低下头退了出去。
宇文慕进门便瞧见书颜在看话本，手里还拿着半块未吃完的桂花糕。他走到书颜身旁坐下来，书颜见到他放下手中糕点和话本站起身来退了几步。
许是第一次成亲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两人对望着沉默了片刻，宇文慕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书颜，“糕点上都是酥油，别将话本弄脏了。”书颜点头接过帕子擦了手指，却不知嘴角上还沾着桂花糕的碎屑。
宇文慕见人可爱忍不住想靠近，便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帕子为他擦拭嘴角。室内被红烛的橙光笼罩，两人本就近在咫尺，鼻息交错，宇文慕被这阵暧昧催着又向前逼近一步，低下头将人掩在自己的身影中，目光落在了书颜的眉眼上。书颜被迫侧了侧头，目光从宇文慕的领口处移向远处的红烛后方松了口气。
“你身上好香。”宇文慕闻见书颜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陌生的清香。
“是是桂花糕的香气。”书颜仰起头看向宇文慕。
宇文慕看着书颜渐渐泛红的耳尖心中升起燥热，忍不住又迈步向前。书颜被逼着退了一大步，却没发现身后便是墙，宇文慕眼疾手快揽了书颜的头将人抱在怀里。
室内寂静，书颜能清晰的听到宇文慕擂鼓般的心跳声，宇文慕滚烫的鼻息喷在他的耳尖令他红了脸。书颜感受到这怀抱越来越紧心中暗惊：糟了，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洞房了！
“安小王爷，我我喘不上气了。”书颜红着脸说道。
宇文慕回过神来收了些力道，“怎么还叫安小王爷，昨夜我听你与小九话语间分明唤的安小郎。”
“昨夜是我失礼了。”书颜还被宇文慕抱着，双手不知该往哪放，只能抓着自己两侧的衣襟。
“你若不想叫小郎，叫旁的也行，郎君？夫君？相公？官人？随你挑，你叫什么我都喜欢。”宇文慕心中使坏。
“你你不必如此待我，你拿走了那两幅画像我便明白你想用我，我知道你身负家恨，这天下确实没有比我更合适的刀了，所以你才出此下策。只是我若真是个女子也就罢了，可我是个男子，你出此下策，挡了你自己的姻缘不说，又让安王如何向燕陵交代。”书颜颤声说道。
宇文慕闻言放开了怀中的人，微皱着眉头望着书颜，书颜看着他又认真说道：“你不必如此待我，你娘救过我的命，你曾视我为妹妹，我亦视你为兄长，你想用我，只肖一句话我便甘愿做你的棋子，做你的刀，为你爹娘报仇。”
宇文慕一字一句的听着，心中冷了下来，他望着眼前这张脸不知道他的书颜为何会变成这样，这些话听着重情重义实则冷情至极。
宇文慕阴着脸沉默良久才道：“画像我已安排妥当，不会再有人看到。你的身份眼下呆在安王府最安全。用这种方式将你留下来是有些冒失，但这也是最能名正言顺护着你的方式，你不必怕给安王府带来麻烦，安王府最不怕的便是麻烦。还有，我自己的姻缘，挡了就挡了吧，不必你操心。”
宇文慕说完便起了身，书颜见他起身，又说道：“小九是我的近卫，必须日夜守着我，要要让他入房内。”
“好。”宇文慕丢下一个字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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