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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后山


书颜策马入了后山,后山的马道修得极好,但这马不知是不是头一次跑这马道的原因性情十分古怪,想跑便跑想停便停,好几次差点被它甩下马背,书颜便拍了几下狠的,现下它又气的停在这半山腰不肯走了。书颜看一时哄不走这马便索性下了马,坐在道边望起山下的风景。已近十月,这山里依然郁郁葱葱,满目翠色。山下的校场和马场被遮了大半,只露着校场的一角,偶尔有人走过。再向安王府的方向望去,便能看清几个园子的大概,远处还隐约能看见散养的牛羊攒动着。

        书颜被山下的风光吸引,驱散了他在马背上泛起的焦灼。深秋的日光也并不温柔,照的人睁不开眼,书颜想看看身后的马消气了没,刚起身却听见山里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声,他下了马道将身形掩在树丛中细细听着,确是人的动静。书颜猫着身子向林子深处走了一段,隐约看见两人身影鬼鬼祟祟的向山窝里去了,两人低声密谋着什么。书颜不解,若是细作应奔着安王府去,再不济山下校场也能刺探些军情,这两人进山做什么?

        两人进到了山坳处,书颜不近不远的跟着。原本茂密的林子到了山坳处却稀疏起来,不远处出现一片作坊,在外面看不出作坊里做的是什么。这校场后山的山窝里藏着这么一片作坊,按理说应是安王府的私坊,虽不知做了些什么倒也知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书颜想着既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定有人小心看守,这两人不论想干什么也不好得逞,还是别管了,自己的命更要紧。

        书颜停下来掩在树干身后,想等两人走远再回到马道上去。等了片刻,周边静了下来,书颜探出头巡视却迎面斩来一剑,他错身躲过后撤了三步听见另一人从身后窜出,是个女子。女子抬臂对着书颜|射|出针弩,书颜不敢大意,踩着树干借力一跃,躲过针弩,方才落地持剑人便朝他刺了过来。书颜侧身擦剑而过,软着身体游走在对方的剑下,那人身手不差,出剑又稳又快,书颜几次攀上他的小臂却没能夺了他的剑。用针弩的女子似是不会拳脚,并没有上前近战,而是躲在树后等待时机。书颜看透了她只会掷暗器,便贴着他的同伴近战,用执剑男子的身体掩护着自己。缠斗了片刻执剑男子便察觉到书颜软武的妙处,遇强周旋,遇弱反攻,不急不躁,收放自如。这是在跟他耗时间呢,他们可耗不起,若打斗声引来下面作坊的人可就麻烦了。执剑男子开始收了攻势躲避软武的纠缠,最后忍无可忍朝着书颜的面门掷出一剑,逼得他不得不退了两步。女子见机从树后射出针弩赶去与同伴汇合,两人见势头不对便撤进了林子里。

        书颜见两人撤的利落不像要埋伏的样子便微喘着歇了片刻,准备回到马道上,他方迈出一步便听见又有针弩声靠近,只见方才女子藏身的树丛中连连射出五发针弩,书颜转身躲避着,突然脚下一软乱了身形,一支针弩擦过手臂钉在身旁的树干上。脚踝和手臂上的刺痛齐齐涌来令书颜发出一声闷哼,加之方才一番打斗,身上逐渐被汗湿透。他拖着脚往山上的马道走着,只是现下伤了脚,上山变得困难了。

        书颜边爬着山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事应当怎么说,若没受伤大可不说,可现下受伤了定瞒不住。他若说了,这作坊里又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安王府会如何对待他,会不会杀他灭口?书颜一时陷入两难。

        书颜拖着脚走着,左臂上的伤口虽不深但也不停渗着血。不远处传来声响,书颜忙掩在树后听着,声音朝着他来了,听声音像是三个人,前面两个后面一个,他伤了脚怕是对付不了三个,眼下要沉住气,闭气躲过前面的两个,先擒住后面那个还有胜算,书颜心中盘算着,先闭了气。

        太阳落了大半,山上起了风,书颜被风吹着打了个冷颤,原本就湿透的里衣现下贴在身上更是一片冰凉。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随即是兵刃出鞘的声音,书颜绷紧了身体准备应战。

        “退下。”

        书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颜,出来吧,是我。”宇文慕说着话向这边走来。

        书颜这才放松下来,从树后走出来,两个青衣侍女手持兵刃近在咫尺,宇文慕已经走到他身前。书颜被宇文慕身上带来的凉风扑了满面,禁不住又打了个冷颤。

        “怎么受伤了?”宇文慕解下自己的薄氅衣给书颜裹上。

        “说来话长。先上去吧,我的马还在马道上呢。”

        书颜说着便要往前走,方才迈出步子便觉脚下一轻,整个人便被宇文慕抱了起来。

        “都这样了还想走?不是说来话长嘛,说吧,我听着呢,怎么就到这来了?”宇文慕抱着人往回走。

        “不是我想来的,是那马跑了一半不跑了,我才下来了。”书颜想着后山的作坊心里起了忐忑,着急的说道。

        “嗯!都怪那马!”宇文慕看着怀里的人一着急回到了那个小男孩的模样,心中甚是欣喜便逗着人应道。

        “我在马道边上发现两个人鬼鬼祟祟要进山,就想着看看他们想干什么,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打不过我便留了暗器,若不是我小半年没习武,才不会崴了脚中了他们的针弩。”书颜省去了作坊挑着说的,抬头见宇文慕还盯着自己便心虚的补了一句,“然后,回来路上便被你发现了。”

        宇文慕抱着人回到了马道上,叫人把书颜骑的马牵回去,将书颜安置在自己的马上随后也翻身上了马。

        书颜被宇文慕揽在怀里身上回了暖,又裹着氅衣,身上的粘腻感袭来,里衣粘在身上微微发痒,令他忍不住轻轻磨蹭着身后的人。

        “别蹭了,再蹭就走不了了。”宇文慕俯身在书颜耳边吐着气轻声说道。

        两人在一匹马上,宇文慕又抱的紧,书颜感觉到了身后人的变化,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动了。

        宇文慕伸手沿着书颜后颈一路探进后背才发现里衣都湿透了,“若是嫌不舒服,等会上了马车我帮你脱下来。”

        “不、不用了,还是回去再换吧。”书颜知道这是正经话,可听了还是忍不住脸红。

        宇文慕看见书颜红透的耳朵,忍不住笑起来,笑声落在书颜的耳朵里脸上又起了一阵热。书颜便自顾转移了话题,“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回到家听丛夜说你来了校场便过来了,问了人知道你上了山便来寻你。结果只在马道山看见你骑的马,便让青衣去山里寻你。”

        “你们又怎么知道树后是我?”书颜侧着头问道。

        “青衣不知道,只闻到了血腥气知道树后有人,而我自然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香味才知道是你。”宇文慕抱紧了人说着。

        “我都出了一身汗了,哪有香味?”书颜只当宇文慕哄他。

        “总之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虽能闭气,但身上的香味留心的人都能闻见,若不然,他们是如何发现你的。”

        书颜听闻此话觉得有道理,却也疑心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有香味,低着头细细回忆着,也实在想不出自己跟踪时哪里出了破绽,若是身上真有香味那便解释的通了。

        书颜回过神来见宇文慕还在盯着他看,“你看我做什么?”

        “自然是看我的阿颜如此厉害,一人赢了他们两个。”

        书颜见人正经不过两句话,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回到马场天色已经暗下来,宇文慕命人传了军医,书颜拗不过他只能由着军医包扎伤口。

        谢青缠着小九教了他徐家枪,两人变着法的切磋了一下午,听闻书颜受伤了,两人便一起到了马场。

        “阿颜,你怎么受伤了?”小九翻过栏杆朝着书颜跑过来。

        “我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过两日就好了。”书颜说着却看见谢青从后边跑来了。

        谢青跪在他面前行了礼道:“末将谢青,今日对颜夫人多有不敬,请颜夫人责罚。”

        书颜被这一跪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刚想开口,身旁的宇文慕阴着脸开口道:“跪着吧。”

        只见谢青放下手,由单膝换作双膝跪在了原地。

        谢青原是宇文敬的部下,后来到庆州投奔了宇文慕,对这个小主子也是忠心耿耿。宇文慕深知谢青脾性,嘴臭还没个把门的,现下他自己能跪在这认错,自然是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今日牵马的是哪个?”宇文慕又问道。

        不远处的赵伯走过来跪在地上,“小王爷,老奴领罚。”

        “那就”

        宇文慕方才开口,书颜便拦着,“别罚,不关他的事。”

        宇文慕被人打断了话便搬了个矮凳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几天不见你便长能耐了,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自然是你说了算,只是这马是我自己要的,不关旁人的事。再说我这伤又不是骑马弄得,你要罚人也要寻对由头。”书颜着急说道。

        “我若偏要罚呢?”宇文慕挑衅般说道。

        “你若执意要罚我就我就”书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能制衡宇文慕的办法。

        宇文慕歪着头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想出什么法子,便无赖般说道:“就就什么?左右都不让我睡房里了,你还能把我怎么着啊?”

        身旁随侍闻言皆低头掩笑向后退了几步,书颜看宇文慕甚是没脸没皮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能怎么着他,只能红着脸小声说“你别说话了。”

        军医包扎好伤口便退下了,宇文慕看马车已到了门口便将书颜从矮凳上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这几步路我自己能走。”书颜见身旁人多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才包好的伤口,你再动我便让他们跪到你伤好。”宇文慕威胁着将怀里的人安抚住。

        宇文慕回头看人都还跪着,说道:“都起来吧。老谢,后山里的脏东西今夜清理干净。”

        书颜原以为坐上马车就能放松一会,不曾想宇文慕将小九赶到马上,自己挤进来坐马车。书颜还一心惦记着怎么瞒过作坊的事,坐在宇文慕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不让丛夜跟着?”宇文慕问道。

        “唉,丛夜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夫人叫的我甚是别扭,况且她真的将我当成个身娇体弱的小娘子养着,让她跟在身边我什么也干不成。”

        “那你便跟她说,告诉她你喜欢什么样不喜欢什么样。”

        “我不敢,丛夜像极了宫里的礼教姑姑,我怕她。”书颜小声嘀咕着。

        宇文慕闻言笑起来,“那你可误会丛夜了,她是我娘带出来的,又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你这点心思倒藏得真好,她跟着你七八日了竟是没发现。”

        见书颜不语,宇文慕又说:“所以你便瞒着身份来了校场,那谢青不知你是谁便对你说了些不干净的话?”

        “只以为我是哪个世家公子,调戏了几句,还想找我打架,不过被小九收拾了。无妨。”书颜老实交代着。

        回到府中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丛夜先看了书颜脚踝,“还好没伤了筋骨,过了今夜每日施针两次,三五日便可如常行走。颜夫人这几日少走动即可。”

        “丛夜。”书颜唤了丛夜一声却未言语。

        “颜夫人,奴婢听着呢。”丛夜见人含辞未吐,便已通晓大半。

        “你以后还是叫我公子吧,还有我一点也不娇弱你不必小心翼翼的护着,我只是看着有些瘦,其实很厉害的,我今日在后山一个人打两个人都不在话下”书颜正说着却戛然而止。

        丛夜见是宇文慕从外面进来了便笑着应道:“是,颜公子。”

        “怎么不说了?我可都听见了。”宇文慕进了屋在书颜身边坐下。

        书颜低下头不说话,丛夜小心将军医包扎的伤口拆开,用浸了药汁的棉絮擦拭着。书颜因刺痛皱起了眉,抬头却见丛夜也跟着皱起了眉。丛夜将手搭在书颜的脉上问道:“颜公子一路上可有其他不适?”书颜想了想摇摇头。

        “怎么了?丛夜”宇文慕见丛夜神情凝重心中不安。

        “这伤口边似有毒液灼烧的痕迹,但颜公子脉象如常并无不适。”丛夜说着又低下头细细观察着伤口。

        “许是那针弩擦过皮肉时太快了才灼伤的吧。”书颜觉着自己身上确是无异常。

        绯衣来传话,说去后山探查的青衣回来了,人已到了书房。宇文慕看着丛夜重新为书颜包扎好伤口后便去了书房。

        青衣将五只针弩放在案上,“小王爷,这是在打斗的地方发现的,这一支便是刺伤颜夫人的针弩。”宇文慕看到针弩上还残留着点点血迹,青衣在旁接着说道:“用弩的是个机关高手,她在树丛后设下机关,用发丝作了引线。五支针弩皆淬了毒,毒液是北辰降龙岭的醉心花汁液,主效是麻痹肢体,但针弩上淬了十足十的量若刺入体内亦会因心肺麻痹而毙命。”

        宇文慕闻言心中泛起疑云,丛夜看的不错,弩上确实用了毒,可为何书颜脉象平常毫无中毒痕迹。

        “你去药房拿点解毒的药送给谢青以防万一。对了,谢青到底对阿颜说了什么?”宇文慕转而问道。

        青衣将探听到的一字一句的转述了,宇文慕听着黑了脸,对青衣说:“传我的话,年前马厩里的马粪全都归谢青,叫他别嫌马粪臭,配他的臭嘴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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