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秘密
上元。
一心想着与书颜单独逛灯会的宇文慕极其不耐烦地看着身后跟着的红拂谢青和楚羽，忍不住送了三人一个大白眼。
谢青瞧见宇文慕一脸不待见的神情苦口婆心道：“主子就别嫌弃我们了，就算我把老楚劝回去，王爷王妃也得派人跟着不是。谁跟不是跟啊，别把我们仨当人，想干嘛干嘛。”
谢青回头望了一眼戏楼又压低了声音说：“这好不容易安家把庆州拿牢了，主子就开个恩，让我跟老楚正大光明在街上遛遛。”
王爷王妃正在在后面戏楼上等着看烟花，方圆几里内至少数百余护卫守着，更不用说楼下的府兵和藏在暗处的青衣紫衣，饶是如此宇文慕下来逛个灯会还要带着这三个拖油瓶。
罢了，宇文慕看着红拂在摊子前挑发簪，谢青正忙着与买香囊的姑娘搭讪，无奈叹了口气。只有楚羽正经守在他们身后，一直有意无意打量着书颜。
宇文慕虽知楚羽未曾见过书颜，但楚羽也算生在世家，年幼时少不得在各个大典上见过孝义皇后。而书颜与孝义皇后太像了，宇文慕不敢冒险，他路过面具摊，随手摘下个假面给书颜戴上。
“阿颜，过了鹊桥不远处有个小山，那里看烟花最好，我带你去。”宇文慕说着揽过书颜远离了楚羽。
谢青嚷嚷着喊红拂来付钱，自己也挑了个假面戴上，赶上前面的楚羽问好不好看。
楚羽敷衍的点点头小声问谢青：“老谢，你觉不觉着颜公子有些面熟，我总觉着在哪里见过他。”
“我要是面熟就好了，也不至于说些贱话被罚捡了半年的马粪。哎，你闻闻我身上臭味散干净没有？”谢青扯着袖子凑到楚羽的鼻子上让人闻。
楚羽不耐烦地推开谢青，“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方才我只看了颜公子几眼，侯爷就拿假面将人的脸挡上了。”
“我跟你说老楚，先前有俩人比咱们主子早一天见到了公子容颜，哼，结果一个死在了城外，一个现下正押在牢里呢。你少说点晦气话吧，可千万别说啥见过没见过的。”谢青半真半假的吓唬着楚羽。
楚羽瞪了眼没个正经话的谢青说：“我知道是许连杰和许连仪，两人自作自受跟侯爷有什么关系？你少在这造谣生事。”
“总之主子对公子绝非等闲，他那点小心眼儿全都用在公子身上了，你可别想着找公子麻烦。”
谢青说完看见宇文慕正在给书颜挑花灯，凑上前自己也拿了一个转头招呼红拂付钱。
红拂赶来付了钱，瞧见前面就是鹊桥，便收了玩心，小心跟在两位主子身后。
鹊桥上人山人海，桥下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两岸挤满了粉白黛绿花枝招展的姑娘，姑娘们正含羞带臊地将自己的香囊掷向中意的男子怀中。
宇文慕不知想到了什么，带着楚羽转身去了附近的铺子。
书颜没见过这些场面，站在岸边好奇地看着，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怀里就接二连三蹦来好些个香囊。
谢青看着书颜怀中不一会就堆成小山的香囊感叹：“这还戴着假面呢，要摘了假面公子还不得开个香囊铺子。”
书颜尴尬一笑，无助的望向红拂。红拂指着河里的竹筏说：“公子将香囊扔到竹筏上即可，姑娘们就知道你没看上她们。”
谢青本还想玩笑几句，余光瞥见宇文慕回来了，便着急忙慌催促：“公子快点扔吧，主子回来了，让他瞧见非得撒泼不成。”
三人手忙脚乱赶在宇文慕回来前将香囊扔干净了，书颜松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
宇文慕神秘兮兮将物件藏在身后问书颜：“阿颜，你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吗？”
书颜心虚地摇摇头。
“是在给心悦的男子掷香囊表达心意。”宇文慕说着将自己的香囊从身后拿出递给书颜，“这是我特地为你包的。”
书颜接过这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超大个儿香囊，哭笑不得：“你这是香囊还是凶器啊，拿这个掷给我我可受不住。”
“一会儿咱们要路过鹊桥，包大点让人家看清楚，她们就不敢惦记你了。”宇文慕打量着亲手包的香囊甚是满意点点头，又故作担忧道：“我身上可没有香囊，阿颜可要看紧我，别把我丢了，一路上那么多姑娘可别将我砸出个好歹来。”
身后的谢青听到这话龇牙咧嘴地腹诽：您这可是名声在外，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敢瞧上您啊！
就连一本正经的楚羽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红拂更是忍着笑低下了头。唯有书颜当了真，一脸正经道：“嗯，子卿跟在我身后，我替你挡着。”
宇文慕不知书颜对自己的情感究竟从何而起，书颜也甚少主动的表达爱意，可他每每靠近书颜便能感觉到爱意汹涌而至，干净且令他踏实。
他忍不住将人环住，低下头埋进书颜的颈窝蹭了又蹭，怀中的人轻笑着踮起脚尖，抚着他的发顶乖乖说道：“我不会弄丢你的。”
宇文慕死乞白赖硬牵着书颜地手过了鹊桥，洪城中没人不识安小王爷，被他牵着的自然就是那位颜夫人，于是二人这一路半个香囊也没收到。
爬到小山上正巧赶上第一响烟花炸开，书颜换着气庆幸道：“还好赶上了。”
宇文慕觉得人可爱，笑说：“都说了别急，我算着时辰呢，瞧你一脸的汗。”
“我当你诓我呢，你怎么会知道何时开始？”书颜寻了个枝桠将香囊挂了上去，正好用来驱蚊虫。
“你猜猜看。”宇文慕故意卖着关子。
书颜想了片刻才蓦然抬头，“这烟花也是安家燃的？”
谢青楚羽和红拂三人都守在不远处，宇文慕环顾了四周，浑不在意说道：“不止是安家燃的还是安家做的，你还记得后山里的作坊吗？”
书颜想起才入府时误打误撞发现的那片作坊，不禁疑惑：“既是做烟花修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做什么？况且周围皆是林木，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山火。”
“庆州人口多，找个远离百姓的地方不容易，做烟花的都是熟手，四周又砍了些林木做隔断，况且那里离校场近，有什么意外也好掌控。最主要的是，除了烟花还做了些旁的物件，需得隐蔽起来。”
“什么物件？”书颜问过才意识到自然是些帝王不容的物件。
宇文慕吻了书颜耳鬓，只笑着说：“我等着阿颜下旨，抄了我的私坊。”
话音未落，空中百花齐放。宇文慕不等书颜回应自顾牵着人往视野更加开阔的地方走去。
书颜看着一簇簇烟花在空中炸开不由兴奋起来，这烟花好美，比他第一次见到的还要美。
惠帝三年，上元。
安锦音看着宇文慕撅成瓢的嘴笑着安慰：“乖，娘以后有的是陪你的时候，今日事多，你别闹。再说你爹一年都回不来三趟，你们爷俩多出去玩玩，就当陪陪你爹。”
“阿娘跟我们一块去吧，爹才不想跟我玩，爹想让阿娘陪着。”宇文慕扯着安锦音的袖子耍赖。
安锦音向宇文敬使了个眼色，宇文敬会意，抱起儿子扛在肩上出了门，安锦音听着宇文慕的挣扎吵闹声远了才拿起身旁的灯笼向后院走去。
宋承栩正百无聊赖地看星星，他知道安锦音这些时日很忙，宇文敬远在千里之外带兵，年节才能回来几日。宋承栩也想让他们三人多多团聚，安锦音高兴他就高兴。
“阿颜，我来给你送灯笼。”安锦音看着宋承栩孤单的背影轻声唤他。
宋承栩回头看见光里的安锦音惊讶道：“阿音？你不是陪阿慕和叔父看烟花去了？”
“阿慕猴急，黏着他爹爹先去了。我方才送走了客人，想来看看你。”安锦音将灯笼递给宋承栩。
宋承栩小心翼翼地接过灯笼，驱散了身旁的黑暗。他稍稍抬高灯笼让烛光照亮自己的脸，笑着对安锦音说：“阿音，这灯笼真好看。”
“阿颜想不想看烟花？比这灯笼更好看。”安锦音笑着问。
宋承栩惊喜一笑，随后笑容又僵了下来。看烟花要出门走很远，一路上路过那么多双眼睛，很危险。为了一场烟花让安锦音冒这么大风险，不值得。
“灯笼已经很好看了。”宋承栩摇摇头说道。
安锦音看出他的顾虑，“有个地方，不用出门也能看见烟花，阿颜陪我去吧？”
宋承栩跟着安锦音出了后院爬到西厢房的屋顶上，两人并排坐在屋脊上。
安锦音伸手指向西北处说：“一会儿就在那里放烟花。”
宋承栩顺着安锦音的手指望过去只看见一片灯火，灯火中层楼叠榭碧瓦朱甍。宋承栩了然，也对，这么好看的烟花自然是放在皇宫，放给皇上看的。
静谧间远处炸开第一朵烟花。小小的，远远的。
宋承栩愣了，不是在皇宫，是在比皇宫更远的地方。
“我还以为是在皇宫”宋承栩喃喃道。
“那里是安王府，每年上元都有，是放给百姓们看的，皇上想看也是要爬屋顶的。”安锦音玩笑般说道。
宋承栩听了很是高兴，放给百姓们看的，那就有他的份了。他从未想过，卫城的东西也能有他的份。
空中的烟花连连炸开，宋承栩如获至宝，他激动的面色绯红跨坐在屋脊上向它们招手。
“阿音，这烟花好美！”宋承栩回头，笑得一脸灿烂。
“阿慕，这烟花好美！”书颜回头，笑得满目泪光。
宇文慕将书颜揽入臂弯，抚着人的额头轻声安慰：“想阿音了？阿音也会在天上陪我们看烟花。”
宇文慕深知书颜对于安锦音的依赖，也庆幸书颜当年的离开。他不敢想象若书颜直面安锦音的死会是怎样的情形，他能做的就是作为书颜的墙，为他挡住那些撕心裂肺的疼。
也是挡住自己的疼。
灯会散了，行人三三两两从山下的小路走过，远处的熙熙攘攘也逐渐平息。宇文慕带着书颜慢慢悠悠朝山下走，听着书颜与安锦音的往事心中一片温暖。
“你们竟然背着我藏了这么多秘密，我那时只当你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婢女独自住在柴房，千方百计躲着娘的眼线给你送好吃的。”宇文慕悻悻道。
书颜想起小时候啰里啰唆什么都要问的宇文慕笑着说：“阿音烦你问东问西，让我一起瞒着，这样你就不敢瞎说了。”
“那你当真是因为阿音才喜欢我的吗？”宇文慕问过又觉得别扭，挠了挠头道：“这话太奇怪了，唉，阿音那种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儿子会吃上她的醋还不得笑疯了。”
书颜眼前仿佛已经见到了安锦音笑颜，他勾起唇角喃喃道：“我们一起带他们回家。”
宇文慕应了一声忽然怔在原地，握着书颜手臂的手突然收力。书颜吃痛扭过头，却见宇文慕一脸震惊与不解。
“怎么了，子卿？”书颜缓缓问道。
宇文慕黑着脸，冷冷问道：“你为何知道是‘他们’？”
“什么？”书颜一脸混沌。
“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过我爹葬在哪里，就连谢青和楚羽都当他尸骨无存，你为何会知道是‘他们’？”宇文慕颤声逼问。
书颜顿时会意，他转过头将脸藏在夜色中，被紧攥着的手臂越发冰凉。
他以为这是能藏一辈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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