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昔日的明星
两人走得太急，等泰哥反应过来后发现已经没人了，没办法给现金，只能通过微信把三千块钱打给了时蕴。
看到转账，时蕴把手机放进了衣服口袋，窗外天已经黑了，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均匀的路灯和街边的小吃摊昭示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两人并排走着，时蕴突然说：“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他所说的地方是东隅市第一医院，这个时间只有急诊和住院部还开着，其他地方静谧无声，早已随着暮色沉沉睡去。
两人按照指示牌找到了住院部，在整个医院陷入黑暗的白墙中，只有这里灯火通明。时蕴打开备忘录，里面写着一个地址，跟随地址坐电梯上了12楼。
第一医院住院部一共有十七层，也是整个东隅市医院里能容纳住院人数最多的地方。住在前七层的大都是流动病患，病好后即可出院；住在七层到十二层的都是固定病患，因为种种原因需要长期住院就医，由医院聘请护工长期照顾，甚至有人称之为临终关怀。
十二层以上就更奇特了，大多数时间灯光都不亮，里面是否有人居住也不知道，有人说里面的床位是特殊时期专供加床的，也有人说是被特殊病人按照楼层包下来了的。
可是郭美余这样的一线明星也仅仅住在12楼，不敢想象12楼以上都住了些什么人。
“两位找谁？”
刚下电梯，昏暗灯光所照的值班台前站起一位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她睡眼惺忪，看样子刚刚是在打盹。
“郭美余。”
听到郭美余三个字，小护士脸上迷离的眼神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离开值班台走到两人跟前：“你们是记者吗？记者不让进的。”
“啊……不是。”时蕴淡定了摇了摇头：“我们是呈州大学药学专业的在校学生，导师说高肌酶的副作用应该是可逆转的，这不明年就毕业了嘛，打算毕业论文做这个，所以来收集一些数据。”
那小护士还是明显不相信，质疑起两人的动机：“高肌酶中毒的官方数据都下来了，现阶段全东隅市有四十六例，你们为什么非要来找郭美余？说，是不是狗仔？”
“啊不不不。”
时蕴连连摆手：“我们知道病患很多，但她是第一例啊，是她被曝光半个月之后其他病患才陆续被报导出来的。您也知道，时氏那样的大公司都研制不出可逆药物，我自然也没这个本事……”
“好像这事儿一爆出来呈州就出台了相应文件，把高肌酶列为管制药物了，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私自使用。所以我们只是想做个访谈类型的个案研究，以郭美余的社会知名度来警醒社会大众。”
于是小护士上下撇了两人几眼，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让两人稍等，进了一间病房。过了大概半分钟才出来，身后跟了一个有些臃肿的中年女人，女人虽然不年轻且体型也不好看，但从她的五官来看年轻时应该也很漂亮。
“两位好，听说你们是药学专业的学生，想采访美余是吗？”
女人状态疲惫，声音沙哑，很客气的握了手，没有怀疑两人的身份。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说：“我是郭美余的母亲，有什么事儿的话你们可以直接问我。”
这也算阶段性的成功了，时蕴表达了感谢，又询问道：“请问阿姨，我们可以进病房看看吗？”
女人迟疑了一秒，接着点头：“当然，但是尽量不要拍照吧……医生说她的大脑还是清醒的，我不希望她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把她当动物园的猴子一样拍来拍去。”
于是时蕴和段嘉在经过小护士的同意后，将手机锁在了值班台的一个抽屉里，借来纸和笔，跟女人一起进了病房。
这是一个单人豪华病房，放置着两张床，一张是病人的，另一张是照顾病人的人用来短暂休息的。里面还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护工，在女人进去跟她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了病房。
时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郭美余，因为高肌酶的副作用，她体内的绝大部分肌肉都被分解了，只剩下类似心肌、呼吸肌这样的小肌肉还在运转。由于失去苹果肌的加持，两颊深深凹陷了下去，像个骷髅一样。
“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女人很随和的搬来两个凳子放在两人面前：“坐啊，我忙我的，你们问就行，能听见。”
“噢好。”时蕴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了些字：“请问她是以什么途径接触到高肌酶的？”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孩子从小有主意，做什么决定根本不会经过我的同意，你问我倒不如多看看网上的新闻，那些记者比我知道的还清楚……”
女人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认为自己命苦，顺势喋喋不休的讲起了郭美余小时候的故事：“我和她爸离婚早，从小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这孩子要强得很，想起一出是一出，还必须得做到。”
“她要学舞蹈学唱歌学演戏，就花钱让她学，我自认为不欠她什么。不过这孩子也有出息，事业心强又有天赋，我只出出钱就能看见她风风光光的样子。”
“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呦……”
女人陷入无尽的哀思，过了很久起身打开病床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找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戴上，眼泪簌簌地流下来，或许是怕弄脏手套，她一直抬着手腕擦拭。
接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榨汁机和一份打包好的饭菜，将榨汁机用水冲洗干净，放在台子上，又打开了一次性餐盒的盖子。
那是一份海带冬瓜鸡肉汤，女人用一次性筷子先后把餐盒里的海带、冬瓜、鸡肉和姜丝等固体食物挑进榨汁机，往里面倒了一点汤，然后就启动榨汁机，让这份汤在吵闹而规律的声响中变成糊状。
时蕴忍不住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郭美余，自己曾经也看过不少她的戏，演技还不错，都是一些活泼欢乐的少女形象。她以童星出道，已经十几年了，不久前诞下一个可爱的孩子，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她的鼻腔插着胃管，所有的食物不再经过嘴巴和食道，而是通过那根胃管用注射器打进去。由于肌肉功能消失，胃已经成了摆设，后续可能会直接切除，胃管改接到小肠。
最揪心的是她的眼睛，眨眼需要依靠肌肉的力量。郭美余的眼部肌肉基本丧失了功能，但偶尔也会突然运作一下，所以白天，女人需要时不时帮她把闭上的眼睛睁开，晚上又要帮她把突然睁开的眼睛闭上。
看着女人打开胃管用注射器往里灌食物的样子，时蕴心中只有深深的愧疚感。他怨恨自己为什么会造出高肌酶这种东西，人类能健康的活着已经很幸福了，哪怕胖一点，哪怕虚弱一点，哪怕怎么练也长不出肌肉，也比这样躺在床上毫无生活质量的活着好。
“阿姨，她从接触高肌酶到中毒住院，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啊？”
阿姨回忆道：“我当时还在老家，没有和美余在一起。我记得她之前的经纪人跟我说，好像是……三月份的时候，有一部很好的戏要招女主角，美余就去了。”
“试戏没选上，但导演还是很中意她的演技，就私下联系了，说这部戏讲的是一个励志女自由搏击手的故事，一方面她年纪有些大了，另一方面刚生过孩子，虽然还是很瘦，但这个角色需要结实的肌肉。”
“经纪人说这是她的翻身之仗，一定要打好，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接触的高肌酶。四月开机前她又一次去试戏了，这次试戏后，导演直接将原定的女主角换成了美余，她就这样进了剧组。”
说着说着，女人又泪眼婆娑起来：“当时拍那部戏的时候我还总去探班，感觉我的女儿越来越年轻了，好像再过几年就能小得回到我肚子里一样，还开了好多玩笑……”
“导演放了很多花絮出去，正片还没出她就再一次被粉丝奉为神颜、不老女神，那时候多风光啊。可是谁知道，戏还没拍完，她就永远的杀青了。”
后来接连发生的两件事女人就在现场，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不敢忘。
“妈，你到时候给我买点儿牛肉补补吧，打戏太多了浑身酸。”
酒店里，郭美余一边用筋膜枪按摩着胳膊和腿上的肌肉，一边用撒娇的口气跟女人说话。
“好好。”
女人躺在榻榻米上敷着面膜，随意回答道：“给你买五斤十斤做成牛肉干，一边做造型一边吃。”
“哈哈哈哈哈……”
美余笑起来：“以前为了瘦，就怕身上长肌肉，现在为了角色需要肌肉，反而更瘦了，都不用忌口了，妈，你说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嗡——嗡-嗡-嗡-”
突然听到一阵怪声，女人取下面膜顺着声音的方向去看，原来是筋膜枪掉在了地上正在打转。郭美余俯下身子捡了起来，嘴里不停地抱怨：“还是运动量太大了，感觉身体有点吃不消呢，手总是莫名其妙就软了。”
“没事儿，以后妈顿顿给你做牛肉吃，吃哪儿补哪儿嘛。”
“哈哈哈，那有那么夸张嘛。”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儿，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可两天后的一场灾难让人注意到，原来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先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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