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这是今天下午逃命时被子弹擦伤的伤口，乔简自己包扎了一下。本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谁承想这才过去几个小时，他的人生经历就能丰富成这个倒霉样，伤口裂开再正常不过。
小雀脸色变了变。
他看着乔简那避开不与自己对视的眼睛，咬了咬嘴唇，到底没说什么，招了下手，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乌鸦准备一间客房，并且让船上的医生赶紧过去。
让他去客房，乔简就去了，换药的时候也是医生让他怎样就怎样，但那沉默就像一堵无形的墙，把周围的人隔绝在外面。
小雀站在一旁，看到乔简肉往外翻卷的伤口，眼神暗了暗。
乔简身上不止有这一道枪伤，竟还断了两根肋骨。
要不是医生检查枪伤时顺带发现了，乔简根本不打算说，就这么生忍着。
医生走了，客房内只剩下两个人。乔简扭过头，半看不看旁边的小雀：“你还想干什么。”
“……”
小雀抿了抿唇。
他本能地想向乔简道歉，他错了，刚才他做得太过火，请乔简一定要原谅他。
可是之后呢？既然他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不是就要改正，再也不犯了？
那他就要退回到原处，乖乖地看着，任凭乔简走远。
不。他不能接受。
既然选择做恶人，就得做到底，一旦回头只会两头空。
于是他学着半小时前的样子，勾起那张扬又魅惑的笑，走过来轻佻地挑起乔简的下巴，哪怕下一秒手就被拍开了也丝毫不恼：“夜深了，乔哥，跟我一起休息吧？”
“……”乔简今晚第10086次忍住涌到舌尖的脏话，“我想厉家不至于这么寒酸，连多一间客房都准备不出来。”
“那是自然，再怎么说也是高桌家族。”小雀耸耸肩，“不过咱们本来就是加塞上的船，厉杰没准备，能挤出这一间客房就很不容易了。再说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如果今晚我没睡在你的房间里，明天你猜船上的其他人会怎么想？”
“……”
乔简的眼神让小雀确信，要不是肋骨断了，乔简高低得给他两拳。
不过谁让乔简现在虎落平阳呢，再不愿意，不还是得由着他揉圆搓扁。
小雀贱贱地想。
过了一会儿，乔简的眼神不那么冒火，冷冰冰地丢下一句“随你的便”就转过脸去。
小雀还是笑得那么欠揍，抱着乔简的脑袋吧唧亲了一口，在挨打前迅速跳到一边：“我先去洗漱啦。”
洗澡的时候小雀想等乔简看见洗得白白的自己会不会心动，结果等出去了就看见乔简已经躺进被窝里闭上眼了，一副朱承阙你爱怎么着怎么着的架势。
也是，说到底他才是alpha，再怎么着他也不会是被强上的那个，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紧贴着乔简，柔软的手轻轻搁在乔简的胸膛。
小雀还想做点什么，但他们两个其实都很累了，不久之后睡神便虏获了他们，带他们沉入甜蜜的梦乡。
乔简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昨晚穿着衣服睡觉，多少有些拘束，但总的来说睡得很舒服。
入睡时本来是平躺的姿势，睁眼时却看到自己像过去的一个月里一样，朝着另一个人的方向侧躺着，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小窝，正好能容纳另一个人藏进来。
乔简扶了下额头，对自己的肌肉记忆感到了无语。
随着逐渐清醒，昨晚的记忆也迅速回笼，乔简捂住了脸，恨不得打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别了地表的老乡们，咱们下辈子再见吧。
可惜逃避莫得用啊，他到底还是得面对现实的。
身旁早就没人了，被窝也不再温热，看来走了有一段时候了。乔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掀开被子起身去洗漱。
床尾凳上摆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休闲服，乔简换上正合适。他们所在的客房是套房，卧室出去之后是一个小的客厅兼餐厅，餐桌上有摆好的餐食。估计是不知他会什么时候醒，所以放的是不怕凉的西式早餐。
乔简拿起一个可颂垫了垫肚子，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门外有侍者守着，见乔简出来了主动上前，告诉他朱二少此时正在露天泳池，请他起床后就过去。
这才五月底，刚刚触摸到夏天的边，即使接近正午，太阳高悬也并没有那么炎热，只会令人觉得日光如此耀眼，以至于它普照下的一切都在发光，令人目眩。
海风拂过乔简的发丝。在他面前，浅蓝色的粼粼池水中，自称不会游泳的某个人如人鱼般矫健自如地穿梭，好不畅快。
又游了一圈，小雀从水中起身。他将湿淋淋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朝乔简微笑：“哥，昨晚睡得好吗？”
乔简：“其他人呢？”
他要是没搞错，这泳池应该是公共的吧。可此时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小雀和他自己看不到第二个人影，连跟泳池区域相连的其他区域也是空空荡荡。大中午的，其他乘客难道一个想起来晒晒太阳的都没有？
“我只是跟他们说泳池先给我用用而已，结果就这个样子了。”小雀摊手，一副他也很无辜的样子，“有权有势就是好啊，对不对乔哥。”
乔简没反驳。他昨天大概看了下，这艘船上的人出身高桌的不少，但大多是高桌的二流家族，哪怕作为主人方的厉杰，她所在的家族也已在多年前没落，不像朱家，从高桌创立起便是顶级成员，之后虽遭逢大难，家族成员差点被全灭，但又由小雀他哥哥朱晏池一人力挽狂澜，重新回到顶级圈子——朱家人骨子里带着一股狠劲儿，无论是看似平庸的beta，还是理应柔弱的omega，他们都不会在命运面前逆来顺受。这是曾经最吸引乔简的地方，让他忍不住追逐，如同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
如今小雀继承了他哥的位子，对上他，其他小家族的成员会有点奴颜婢膝也不算多不可理解。
“乔哥，过来呀。”小雀朝他笑道，“昨晚人太多了，有些话说起来不方便，今天正好，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我站在这里一样能听清你说什么。”乔简淡淡地说道。反正四周空旷，周围无人，要想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在这种环境里最适合不过。哪怕离小雀稍微远一点儿，乔简也不用担心会被谁听到。
小雀：“但是你离太远了，我仰头看你太累了。”
“那你就上来。”
“上来太冷了。水反而是温的。”小雀仰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波光粼粼，“过来嘛，乔哥……”
乔简咬了咬嘴唇，走了过去，抓起一条浴巾扔给水中的小雀。
小雀从善如流地把浴巾裹在自己身上，朝乔简露出笑容。小雀笑起来很好看，自带馥郁的花香，总是让乔简挪不开眼睛。但越是这样，想起昨天晚上的种种，乔简头皮就越发麻，脑门子上的青筋跳得就越欢。
“哥，对不起哦。”小雀说，“我昨天说的有些过火，那是因为有别人在听。那群脑满肠肥的人只能理解情人的关系，所以我只能……只能说让你做我的情人。
“但我并没有想侮辱你的意思。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我不想让你走。这不仅因为我喜欢你，更因为我需要你。
“昨天你也看到了，这艘船上我一个人都不认识，等回到首都圈，我更是只有一个人。
“五年前的事情我不会追究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的亲哥是因为你才没了的。
“以前我亲哥能保护我，现在他没了，你又丢下我，你要我怎么办？
“你真的忍心让我孤零零地留在那里吗？有人欺负我怎么办？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小雀仰着头，眼中有水光。
其实乔简靠近了，他才更得抬头看，比乔简站远了累多了。
可他情愿吃苦受累。他握住乔简的脚踝。或许是呆在泳池里的关系，他的小手冰凉，明明他才是困住别人的那一个，却显得弱小又无助。
“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吗？”
他问乔简。
“……”
乔简的脸扭向一边，不去看小雀。但小雀依然能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他的挣扎。
乔简对他，总是心软的。
小雀压抑住内心的雀跃，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乔简的双腿，脸颊虔诚地贴在乔简的膝头。
昨天小雀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对乔简让步。他手里有乔简的把柄，又掌握着权势，完全可以把乔简强留下来。乔简是个alpha又怎么样，照样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乔简一天不喜欢他，他就留他一天，一年不喜欢，就留他一年，天长地久，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乔简的眼里和心里都只会剩他一个人。
但是在今天，他醒得稍早，看到了乔简的睡颜，那么的安详，那么的不设防，而且明明就寝时那么生他的气，睡着后却还是转了过来，抱住他，安慰他，保护他。
小雀硬不下心肠。
他想再赌一次。赌乔简也会心软。
而如小雀所愿，乔简的内心确实在挣扎。
小雀的话扎在了他的心口。
他想起了小雀的标记。
本来他以为小雀是跟别人成家了，没想到那竟然是一个多重标记，只有多个alpha同时在omega体内成结才有比较低的几率产生这种标记。
这种行为极其危险，并且omega不会从中体会到任何快感。他们会被严重伤害，甚至有可能当场死在床上。乔简不相信小雀会主动这样做。
但如果这不是小雀自己的选择，也就意味着，小雀曾经被……
这得有多疼。
如果小雀亲哥还在，小雀会遭受这些么？
说到底，还不是欺负朱家没人了。
他曾经也是小雀的家人。如果他留在小雀身边……
乔简自嘲地一哂。
行了，还家人呢，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想想小雀他哥是谁捅死的。又是谁把小雀一人丢下，一走了之的。
虽然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他也算身不由己，但乔简得承认，单就小雀遭遇的磨难，罪魁祸首确实是他。
他欠小雀的。
但……
小雀说，他想起来了。
乔简闭了闭眼睛，稳住微晃的身体，低声问：“小雀，过去五年的事，你都想起来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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