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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敌


“都四点半了,你妈还不回来吗?”杨华清已经抄完了她的歌词,正爱不释手地翻看着,跟着磁带里的音乐一齐唱着。。

        “我不知道,应该快了吧,我写完作业了,走吗?”姜文希把耳机摘下来,拍了拍在音乐中绚烂着的杨华清,虽然她唱歌比大伯好的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听太久也会审美疲劳的。

        “走走走,去找张磊吗?”

        “嗯,还有两周就考试了,不知道他复习的怎么样了。”

        “你在逗我吗?你都没关心我复习的咋样!姜文希!”缠耳机的手猛然抬起,敲了姜文希的头一下。

        “你用我担心吗?就一下午你就把你爸忘了吗?”姜文希笑着看她突然泄了气一般地收拾书本,“歌词本记得藏好了,被发现了可别说是我的哈!”

        两人收拾好书包出门,姜文希还没下楼梯耳朵里就被塞上了耳机,整一路都处于一种担心耳机被拽走的拘束之中,听着歌牵着手踢着小石子,身后杨华清的书包里装满了各种书本,姜文希的书包里则满是零食,晃晃荡荡摇着书包,一路向前。

        路过夏叔叔家的时候,一辆大卡车在门口停着,院子里有一只金毛狗在叫,姜文希正纳闷什么时候夏叔叔家来了一只狗狗,就听到旁边的女孩惊呼,“钢琴!是钢琴!”转头果然看到卡车上放着一架钢琴。

        “小白,别乱咬人哈!”夏叔叔从门口走出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显得很是年轻,“文希,这你同学吗?这是去干什么呀?”

        姜文希慌忙把耳机扯下来,“夏叔叔好,这我同学,她叫杨华清,我们要去找同学玩~”拉了下杨华清的衣角,把她从见到钢琴的欣喜中拉出来。

        “叔叔今天有些忙,就不招待你们了,有时间你们一定来叔叔家玩哈,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们先去找同学吧!”说完就跟着后面卡车上抬钢琴的两个叔叔一起往下卸东西,姜文希想了想,“夏叔叔,用帮忙吗?”

        夏叔叔手里接着钢琴慢慢往下走着,回头冲她摇摇头,“不用不用,去玩儿吧!”姜文希不顾杨华清一直直勾勾盯着钢琴的眼睛拉着她的手跑开来去,直到下一个街口才停下。

        路过破庙时姜文希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给傻平带人过来,于是假装不知道这个地方,目不斜视地准备拉着她赶紧溜过去。刚刚走过庙门就被拉住,杨华清神神秘秘凑近她,“你知道吗?我妈跟我说这里住着个傻子,不跟人讲话,也不去上班挣钱,就天天喝酒,我妈说他还是个大学生呢!”

        姜文希从没想过问傻平的经历生平,她总是潜意识里觉得神秘的人应当保持他的神秘,而且每次去找傻平的时候,都不会想到问这些,只想看天看地看墙边的凌霄花和洒在地上的草籽。在听到杨华清的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傻平的神秘同妈妈的一样,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不傻,别乱说。”两人接着向前走去。“你怎么知道他不傻的呀!我妈说,这个人他上完大学之后,就一直在外面不知道干什么坏事情,结果招惹来了一群人,把他家房子烧了,他爸妈都烧死了,可惨了!那几个放火的人后来被抓住判刑了,从那之后,这人就傻了,没有地方住,就只能住在破庙里,还不好好干活挣钱。我妈说,这种人好吃懒做,不知道能干出啥事情来呢!”

        姜文希突然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不是她认识的傻平。她从不觉得傻平傻,只是听人这么叫,当时赌气叫了出来,便这样叫下来了。她也并不觉得傻平懒,他看着天空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在流动着一些姜文希探查不到的东西,姜文希把这个称之为神秘。于是她知道,他的灵魂并不懒惰,她看到很多人的忙碌,却唯独观察到这一个闲人,总有人的脑海里有着一片大海,却被世人投以石头和垃圾,自信可以填满他们认为的泥洼。

        她很想适时地闭嘴,看着愤慨的杨华清,没关系,她不清楚事实,那么,她会信自己的觉得吗?“杨华清,你并没有见过他,不是吗?”

        “嗯我见过的!我幼儿园时跟同学来这边偷看过!”

        “那你看到什么了?”姜文希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在那之前竟然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大概是因为没有妈妈给自己讲这些故事吧。

        “嗯看到他在那里喝酒,一群野狗围着他,我们当时觉得他会被那群野狗吃了的。但是后来又去看,发现他居然没有被吃掉,孟平说他是妖怪,是狗王!他晚上会出来吃小孩子的内脏的!”杨华清说得振振有词,姜文希看着她哭笑不得,“哎,我突然想起来,你知道张磊家在哪里吗?”

        看着刚刚才想起关键问题的摸着后脑勺看着前面分岔路口的杨华清,拉着她沿着标语那面墙走了过去,“上次去奶奶家碰到过就这家。”

        大门上的两个铜狮子口里衔着两个圆环,和她俩大眼瞪小眼,杨华清把这门缝往里面瞅了瞅,“还是你来吧!他爸不会在家吧?不会把我们赶出去吧?”

        “不会的,不用怕。”姜文希拉起圆环扣了扣门,“有人吗?”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很小声的男人的声音,“谁呀?”

        “我们来找张磊,是她同学!”门从里面被打开,男人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他不在!”

        姜文希看着这张肥肉横生的脸,想到就是他无视了他儿子的状况,放纵甚至参与了这场暴行,就一阵反胃,她忍住了自己想去打他脸的冲动。毕竟,她清楚得很,打不过。

        但姜文希很困惑,她读过的书和她看到的世界实在割裂,灰姑娘有会魔法的仙女教母,小红帽有救她出来的猎人叔叔,哈利波特有带他进入霍格沃茨的邓布利多,娜美有路飞救她出恶龙海贼团那从童话中走出来,谁来打败不称职的爸爸妈妈,救出可怜的张磊呢?不是毛老师,不是姜文希,那会是谁呢?那能是谁呢?

        她实在不清楚。

        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张磊已经到了,她坐到位置上,戳了戳张磊的背,“你昨天没事儿吧?我们去你家了,你爸说你不在。”

        “没事儿,我爸欠了赌债,他不让我回话。”他回过头来,跟姜文希恰好对视,她假装没看见他眼里的泪花,把零食袋递给他,“今早没有早餐,因为假期你也没有帮我写作业。零食是你和傻平的,你帮忙带给他吧,跟他说我妈妈有小宝宝了,我晚上过不去了。”

        “啊好。”张磊愣了一下,接过了零食袋,放在左边的墙角处。

        上午第二节课是数学课,数学已经结课了,最近一直都是在做题。数学课代表站在讲台上,让大家把周末的作业放在桌子右上角,上课老师先检查作业。

        李克桐在课代表说完就已经把作业本放好,正在做课外的同步训练题。姜文希觉得自己永远做不到这样,杨华清的努力是被逼的,而李克桐的努力仿佛是天生的,他永远在自发地努力。

        全班只有一个人没有完成数学作业,或者说是没有数学作业。

        姜文希看着低头站在自己座位上的张磊,也看到了他抽屉里被撕碎的试卷。数学老师没有问原因,因为对他来说,结果最重要。在他的三令五申之下,居然还有学生无视他的权威不完成作业,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而不完成作业的原因,在他那里被统一成了贪玩,拖延等各种理由,根本不用问。

        她开始讨厌数学老师,因为她的武断,不止一次。

        好在在那之后到期末考试前,张磊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姜文希也无暇再顾及其它,她听妈妈说肚子里的小宝宝有五个多月大了,但最近妈妈的情绪越来越差,她开始对于各种声音很敏感,姜文希晚上已经不敢看电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一天晚上姜文希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摔在地上一个碗,结果妈妈从客厅里冲过来发了很大的脾气,还拿着扫帚打了她一顿,这是姜文希记忆中第一次被打。笤帚打在身上,连痛感都是一条条的,然后逐渐氤氲开来。姜文希第一次对于张磊的痛有了直观的感受,原来那些身上的伤痕下面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原来有些事情不自己亲身经历就永远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以往她只知道很痛,但不清楚到底是多么痛。

        奶奶和妈妈一直闹得很不痛快,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不对姜文希说明原因恐怕是她俩能达成的唯一共识。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姜文希并不关心原因。很奇怪,就像她知道没人能救出张磊一样,她同样也知道没有人可以拯救这两婆媳之间的关系,所以知道原因也没用。但是她们两个一个是她的奶奶,一个是她的妈妈,这两点不会变。

        期末考试只考两门,语文和数学,英语三年级才有,音乐美术只要最后一节课给老师教一个作品就行,老师会评价出优良。音乐可以和同学合作作品,姜文希果断选择同杨华清一块,上天多么不公平,给了她一个五音不全的喉咙,转身又亲吻了杨华清的嗓音。还好的是,上天还知道把好的嗓音送到姜文希身旁救场,单凭这一点,姜文希觉得自己不应该指责上天的不公。

        美术作品她提交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画,题目写上了《想念》,并在旁边写了一段思念外出打工的爸爸的小作文,果然最终结果也是优秀。当然,后来她发现,在不断出现的许多愈演愈烈的选秀节目上,她的这种手段被用的更加拙劣且露痕迹。为此她表示,不着痕迹地获得他人的同情,大多数情况下是小孩子的专利,因为他们的苦难,是大人的错误。长大后的她也再也没用过,长大后的苦难,得自己承担。

        最后一节课上最出人意料地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张艳红,她的作品得了一个特优。她画的是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麦田里面是正弯着腰在耕作的农民。美术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叫周晨国,刚从市美术馆退下来,他拿着张艳红的《麦浪》,为大家讲解了一首诗,“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他让大家有时间跟着爸爸妈妈去小城旁边的乡村看一下金黄色的麦浪,感受一下农民伯伯的艰辛,然后在张艳红的作品上题下了这一首白居易的诗。

        姜文希看着跛着脚一瘸一拐上台领奖状的张艳红,突然觉得自己靠卖惨夺得优秀的这种做法太无耻了。但是奈何她看着空白的纸张,实在画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天赋。周老师说白居易的名字取自长安居大不易,姜文希实在觉得不止长安,在哪里活着都太难了,在小城里的人,也会为活着而挣扎。尤其是没有天赋的人,连考试都过得极为不容易。

        考完试之后会放一周的假,让学生可以不带压力地畅玩一下,便可以迎接暴风雨的到来,去学校取卷子,讲一天的试卷,讲完之后开个家长会,嘱托一下夏季的安全注意事项,分发一下暑假作业,便开启为期两个月的暑期时光了。往往只是这一天就可以决定一整个暑期是欢快还是痛苦。

        在考试前一周,每天晚上姜文希都被杨华清压着强行一起去她家复习,用她的血肉之躯中和他爸爸的魔鬼训练。姜文希其实很乐意的,毕竟杨华清的爸爸会一遍遍让她复习考试可能会考到的重点,这极大地带给了姜文希便利。

        姜文希一直觉得杨华清的爸爸很奇怪,他总是要求杨华清做很多重复的工作,比如一遍遍抄着并没有任何意义的生词表,提前学三年级才会学到的英语,做那些看起来就很复杂的数学题,对于姜文希来说,和傻平一起躺着看看太阳远比这些更加重要。

        但是她还是想给妈妈和奶奶捧着奖状回去的。虽然妈妈每次都不咸不淡,但姜文希想,如果没有奖状的话只会得到一个更不关心自己的妈妈,而如果拿还算看得过去的成绩回家,她则会得到一个开心半年的奶奶,半个街道的人都会知道姜文希同学是今年的三好学生。还有远方的爸爸,他会打电话回来问的,每当爸爸离开一段时间后,姜文希总会忘记他的脸,唯一记得的是他的手,粗糙而又坚硬,上面有很多的老茧,没有夏叔叔的温暖,每次摸着她的脸都会扎到生疼,但即使忘记了模样,姜文希仍然希望他能为自己骄傲。

        这是她好好学习的全部理由。

        七月份的阳光,灿烂而又热烈,连傻平都把自己的打坐地点从杂草中挪到了佛祖前面的檐下,仍旧酒不离身,姜文希打趣他怎么敢在菩萨面前喝酒的时候,他总会笑着说,“小孩儿,没看过济公吗?活佛都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

        姜文希陪着奶奶开始在家里做一些衣服上的珠子以及假花等小饰品,大伯劝她一把年纪不要做这些,她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零活儿补贴补贴家用。

        这需要从城西成衣店里把材料带回家,把珠子一颗一颗串成串,用胶水把花瓣一片一片粘起来,用绿纸缠起细铁丝,最终做成一朵一眼看着就很假的假花,凑足几百个便可以送回去结算工钱。奶奶眼睛不好,所以串珠子的任务就落到了姜文希头上,每三个白色珠子就串一个粉色珠子,每天能做出200串,20块钱。老旧的风扇摇着头吱呀吱呀地发出响声,和窗外的蝉鸣声一起唱响名为夏天的序曲,姜辰马上升高三了,他的暑假只有五天,便鬼哭狼嚎地回了学校。

        奶奶屋里放了个小彩电,夏天循环播放的是四大名著,姜文希已经熟练掌握盲串珠子的技能,眼里全是那个猴子。那可是齐天大圣啊,斩妖除魔,在佛祖面前打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害怕,她想成为一只猴子,天生地养,没有父母,本领高强。

        “这肯定重拍了,肯定的,我以前看还没有这一段呢!”奶奶熟练地刷胶水,粘花瓣。

        奶奶看了这么多遍西游记,每次看都觉得重拍了,因为发现了许多之前没看到的细节,相较于三国,她更喜欢上天入地的西游记和哥哥弟弟的水浒传。

        有时候也会是还珠格格,奶奶对着小燕子一脸慈爱,“你看这大眼睛,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真够水灵的,性格也好,有啥说啥”

        姜文希听着奶奶的唠唠叨叨,吃着她早起赶集去买来的金黄的杏子,洗好了放在冰箱里冰了一会儿才拿出来的,大伯和大伯母去上班了。风扇吹出的风拂过了白色的窗帘,上面的帆船随着吹出的褶皱上下浮动,楼下的凉亭里一群爷爷奶奶在摇着蒲扇乘凉聊天,原本奶奶也是其中的一员。

        在姜文希等待着去学校讲卷子的那一周里,夏奶奶和夏叔叔的儿子也到了这边。

        但是姜文希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叫夏闻远的男生不喜欢她。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五天,一个炎热的午后,她去帮奶奶去城西取粘花缺的一种珠子。

        那天的太阳要比夏叔叔带她去买熟食时还要疯狂,已经不是干死的鱼的程度了,而是烤成几成熟的程度。姜文希手里提着一袋珠子,再一次把远道无轻载这个道理刻入了自己的脑海,提了半路,手已经累的酸痛。嗓子渴的已经快要冒烟了,她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头发吸足了阳光,在自己的头顶散发热量。汗水慢慢渗出她的毛孔,浑身都是粘腻腻的汗,这让她很不舒服。

        正午的阳光下路上没有几个人,柏油马路在太阳的炙烤下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她只想赶快回家吹着风扇吃奶奶刚刚冰镇好的西瓜,但是望梅止渴并不是在所有情境下都起作用的,脑海中的凉爽让她觉得更加闷热。路口大树下有个奶奶在卖炸鸡排,铁皮小车上面挂着一个简单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李老太鸡排店”,姜文希在经过的时候,感受到了油锅里生发出来的热气,火焰山一般的炽热,鸡排的香气夹杂着那股热浪,也失去了诱惑力。

        “姑娘,买点儿鸡排吃吗?可好吃了,回家让你妈妈带你来买吧?”奶奶眼神里的期待呼之欲出,姜文希转头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突然很伤心,妈妈不会带她来买,而她很想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很想吃冰冰凉凉的西瓜,想站在风扇前面吹风,很想逃离这种炎热。

        头顶的太阳越发大了,她忽略了奶奶的期待,她没有钱,有钱也不会买鸡排的,那是一个珠子一个珠子串出来的,钱真的很难挣。油锅的热浪在身后烤炙,加上那位李老太炙热的目光,地球应该是被放在了狮驼岭的蒸笼里,她尽可能地走在沿街店铺的屋檐下,贪恋那一点点的阴凉。

        穿过一排自行车,绕过贴着招工启事的电线杆,姜文希看到了一个左手拿着大头冰激凌,右手拿着一个风车的小男孩,个子只将将够到门口货架的一半,戴着一个蓝色的遮阳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站在超市门口,她在靠近那个男孩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凉意,是超市里的空调吞吐出来的凉气。

        姜文希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在那一刻从心底升起的嫉妒,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要顶着大大的太阳提着这么多东西赶回家去,而他就可以吃着雪糕,吹着空调,玩着玩具干干净净地站在这里?也许是阳光融化了她的大脑,只留下了充满愤怒的心脏,那愤怒是对着谁的,姜文希自己都不知道。于是很没有道理的,她在经过男孩的时候,任由自己的嫉妒泛滥成海,淹没了自己的所有理性,她故意伸出胳膊碰掉了他的冰激凌,看着男孩瞬间呆滞的表情,姜文希很是开心地笑出了声,抬头却看见一个男生从超市里拎着袋子走出来,眼睛盯着地上紫色的冰激凌,开心转瞬即逝,她带着慌张想要跑开。

        袋子却钩在了玻璃门的把手上,珠子洒落一地时,她的慌张已经像烟花一般在脑中炸开了,她看着满地的珠子,还有两颗滚到了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激凌上,报应来的太快,姜文希用手捂住袋子上撕开的口子,带着剩下的珠子跑回了家。

        她刚刚才很体贴地面对自己的平庸说不想指责上天的不公,上天却并不觉得受了她的恩惠,很不厚道地把报应这个礼物送到了她的门前。

        姜文希跟在奶奶后面,看着门前这个格外眼熟的男孩,彻底陷入了沉思,是不是傻平冲撞了菩萨却报应在了自己身上。晒化了的脑子重又长出来之后,她在这一刻决定要去找到那个男孩,再给他买个雪糕。但是眼前这一关还是要过的,奶奶和夏奶奶手拉手坐在沙发上哭出眼泪的时候,姜文希傻坐着;她们互诉思念的时候,姜文希傻坐着;一起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姜文希傻坐着,看着对面认认真真看海绵宝宝碟片的男生。姜文希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奶奶好像让她跟夏闻远一起好好看电视,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是电视里这个想要跟珊迪交朋友,于是鼓起勇气走进她的空气世界,却被缺水炙烤搞成一块干海绵的海绵宝宝,一个因缺水而窒息,一个因缺氧而即将窒息。

        生活在大海里,为什么要和陆地上的松鼠交朋友?海的女儿为什么要爱上人类的王子?

        这一集结束的时候,熟悉的配乐在比奇堡回响起来,旁边的男孩突然站起身来,靠近她这边,姜文希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是你吧?”

        “嗯?什么?”姜文希祈求着老天给最后一点可能性,如果她装傻的话能不能蒙混过关?

        “那天欺负人家小孩子的是你吧?”

        “什么小孩子?”姜文希决定打死不承认,反正给小孩子补上之后,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你这人怎么还不承认呢?我后来在后面哄了那个弟弟好久,还给他买了根一模一样的冰激凌才哄好的!还有那些珠子,我还帮你捡起来给放在了超市门口!”夏闻远盯着她的眼睛,似乎非要论个是非黑白。

        姜文希一时语塞,脑子里疯狂思考,那这样岂不是我要给夏闻远买冰激淋了吗?

        “文希啊,你们两个已经认识了吧?这是你哥哥,闻远,不准欺负妹妹哈!还有,既然是你说要把小白一起带过来的,那你以后可要负责陪它散步,别让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还得照顾你和狗。”姜文希仿佛看到大救星一般看着夏叔叔以及他手里牵着的金色大狗,思考着为啥一只金狗要叫小白。

        “好嘛!我又没说我不去嘛!”夏闻远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和狗狗放在一起作比较。

        “带文希妹妹去洗洗手,给她拿点儿零食,一会儿文希大伯他们要一起来吃晚饭,爸爸可能顾不上妹妹,你记得照顾好妹妹!”夏叔叔把狗粮倒在盆子里,向厨房那边走去。

        饭菜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姜文希跟夏闻远一起看了会儿海绵宝宝,瞅到了在院子里趴着的金色的小白,实在好奇它是不是哪里是白色的被自己忽略了,于是想过去看看。门外夏爷爷刚刚栽好秋海棠,正边浇水边跟夏叔叔一起说话,“没叫文希妈妈一起过来吃个便饭吗?”

        “我买了点补品登门问了一下,她说大着肚子不太方便,就不过来了。”

        “唉,这事儿也是难办,春生暂时也回不来,那这孩子”

        夏闻远看着起身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啥都没干又转回来的姜文希,很是摸不着头脑。

        天逐渐黑了下来,饭菜也做好了,一桌子的鸡鸭鱼肉,一桌子的人。大伯母在对面一直拉着夏叔叔聊一些大城市里的事情,大伯和夏爷爷聊象棋聊得不亦乐乎,两位奶奶更是一堆的话没有说完。姜文希看着姜辰夹在大伯母和大伯中间埋头吃饭,趁他抬头夹菜的功夫朝他递了个眼色,他立马告状,“奶奶!姜文希这小丫头片子不好好吃饭,一直看外面,肯定是想出去玩了!”

        夏叔叔立马应口,“文希,你慢慢吃,夏闻远!快点吃,吃完带你妹妹出去玩会儿,在这里跟我们一起拘着肯定闷坏了!“夏闻远腹诽他这偏心的老爹,也没见他关心自己是不是闷坏了。

        夏闻远从见姜文希的第一面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女孩子,他看着她撞向小男孩手上的冰激凌,看着她在爸爸面前端着一副乖巧无比的嘴脸,最后不管干什么挨训的都是他,他着实讨厌这个虚假的人,更何况她还特别不善良。最关键的是,他还奈何不了她,她拥有着爸爸的宠爱。

        就像食物链里的天敌,在这样一个链里,夏闻远被吃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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