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二章
看着凌婉心虚的样子，凌小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凌婉呆滞地看着凌小妍，凌小妍的眼神让她好像喘不过气来——那是怎样的眼神呢？好像一个被野兽追赶到情途末路的人，她走到了悬崖边上，前面是獠牙大张的野兽，身后是万丈悬崖，往前一步死于兽口，往后一步死无葬身之地。
凌小妍剧烈地喘息着，她死死箍住凌婉的手腕，眼神锋利入刀，“我怎么和你说的？你为什么不听话？”
凌婉有点被吓到了。
“我就是，就是想帮上忙……”
“你为什么不听话？”凌小妍厉声质问，“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你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多少人？！”
凌婉试图安抚激动的凌小妍，“妈，没事的，你相信我，布雅迪先生也说了，你的情况稳定了，你别担心，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绝对不会！”
布雅迪也被突然暴怒的凌小妍弄蒙了，他立刻出言附和表示支持，“你放心，我保证，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你懂什么！”凌小妍对布雅迪吼道，“她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让她胡来？早知道你要这么干，我直接抹脖子死了算了！”
“喂！你怎么——”布雅迪的助手非常愤怒，但被布雅迪挡了回去。
“你住嘴。”布雅迪呵斥道。助手愤愤不平地退到布雅迪身后。
老人多年的生存智慧总算发挥了作用，没让助手火上浇油。
这个时候，布雅迪成了在场最冷静的人，他开始意识到，凌小妍身上有秘密，这个秘密十分重要，在凌小妍看来，这可能关系到许多人的安危。
他开始回忆见到凌小妍之后的所有事情。
这个女人一开始是被黑巫师卡斯泰尔诺盯上，认为她具有成为祭品的资格；接着，她被献祭了，献祭的魔法阵成功运转，却没有卡斯泰尔诺的目的。
恶魔降临人间，却附身到凌小妍身上，凌小妍既没有被恶魔吞噬，也没有因此死去，恶魔和凌小妍保持了一个平衡。
布雅迪一直认为，是卡斯泰尔诺的魔法阵除了问题，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
但仔细回想，凌小妍既然能生出凌婉这样的女儿，她本身拥有的能力，会不会隐藏着大秘密？
更何况，如果不是卡斯泰尔诺的魔法阵出了问题，真正出问题的，有没有可能是凌小妍本身呢？
她这个人的存在，导致了魔法阵发生了异变。
从这个思路看来，凌小妍被恶魔附身后还能一直保持理智，就很值得探究。
而自从凌小妍被附身之后，她唯一一次失控，是因为得知女儿差点丢掉性命引起的。
其他时候，凌小妍与常人无异。
接下来，凌婉用自己的方式，驱赶恶魔。失败了，却因此发现恶魔很可能在缓慢地侵蚀凌小妍的灵魂。
凌婉想要教凌小妍修习她那种特殊的魔法，被非常坚定地拒绝了。
凌婉开始搞小动作，她教凌小妍打拳，表面上说是要让凌小妍强身健体，实际上凌婉在凌小妍的房间里布置了特殊的、聚集灵气的阵法，这让凌小妍的情况被控制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恶魔侵蚀的进程停了下来。
布雅迪在生命领域的魔法研究相对较为贫乏，他很可能忽略了什么。
而这正是促使凌小妍如此恼怒的原因。
所以，凌小妍隐瞒的，到底是什么呢？
布雅迪才有了这样的念头，便听到凌婉焦急地说，“到底怎么回事，妈你倒是和我说啊，你这样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想不出来解决的方法，再拖下去，对事情有害无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现在能做的只能尽力挽救。”凌小妍从焦虑的情绪中清理出思路，她的目光落在凌婉的脸上，这是她的女儿，她一心只为了自己好，哪怕是在面对布雅迪和赫尔曼的双重压力之下，她都没有退却过。
这个孩子，已经成长到这样的程度了，今后，就不需要她在操心了吧？
“妈！”
凌小妍没理会凌婉，她大步走向门外，凌婉跟在她身后，布雅迪没有拦，而是和助手一起去找赫尔曼，“这件事可能还得他帮忙。”
助手很不解，“就这么放任她离开吗？她身上可是有恶魔存在。”
“我们跟上去。”他看着母女俩的背影，陷入沉思。
凌小妍找到管家，“凡尔纳先生，我需要两艘可以出海的船，但我不会开船，这艘船上要配备船员，然后行驶到深海，还要准备一艘差不多吨位的船，供水手返航。”
凡尔纳不解地看着凌小妍，“凌女士，您这是？”
“相关的费用可以请肯特小姐从我的账上划拨给您，但现在，需要尽快。”
凡尔纳皱着眉，“这不是费用的问题……您如今要离开审判所，是需要赫尔曼先生批准的，很抱歉，我没办法帮到你。”
凌婉劝她，“妈，有什么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一起商量解决的办法。”
“我说的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凡尔纳先生，事情重大，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和你们说清楚，但请相信我，我这样做，是为了生活在这坐城市的人。”
“妈！你是不是想就这么丢下我们，一个人去深海自身自灭？”凌婉拽住凌小妍，她盯着凌小妍，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真的错了，妈，别丢下我好不好？不要这样，我害怕。”
凌婉心中无限惶恐。
她好像回到了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那个下雨的晚上。
父母在外面忙没回家，帮佣家里有事也走了，她一个人带着弟妹，赵霈还是个小不点，赵姝完全就是个奶娃娃。
噼里啪啦的雨声打在窗户玻璃上，明明灭灭的闪电将屋子里弄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她抱着赵霈缩在赵姝的婴儿床上，盯着房间角落的斑驳痕迹，好像那里藏着个让人恐怖的恶魔，她不敢动，不敢眨眼，生怕她一动就引来灭顶之灾。
那种惶恐不安的心情，凌婉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感受了。
可凌小妍现在这个样子，让她又有了那种感觉。
无助，恐惧，无形的深渊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迟钝。
凌婉自己不知道，看在凌小妍眼里，她哭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凌小妍还记得，每当打雷下雨天的晚上，凌婉就会被吓得睡不着，就算发誓要一个人挺过去，半夜里也会屁滚尿流地钻进凌小妍和赵谦的被窝，抱着凌小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她的孩子啊。
十月怀胎，一点点养大的孩子。
凌婉变了很多，凌小妍都知道。但她选择不去看，不去问，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只要这还是她的孩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现实总比能够预料的最糟糕的情况还要残忍，凌小妍以为她可以做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地过这一生，可命运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过了？
到最后，还是要让她亲手斩断所有的牵绊。
就像她那个所谓的父亲说的，她的存在就是给周围人带来灾祸，哪怕她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无法避免注定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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