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宴会进行中

对于教皇来说，阿德里安可以称得上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子。
  但近些日子来，他却逐渐发现，他似乎并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近十年来，阿德里安都做得很好，甚至是过于优秀。
  每日教皇坐在台阶之上的圣座时，看见的都是同样的风景。
  一位位红衣主教低头恭敬走上红毯，表现得万分谦卑。但自己站得实在太高了，对他们眼中的贪婪一览无余。
  除了阿德里安。
  他那双金色的双眸曾在教廷引起过喧嚣。部分人称那是神明的恩赐，另一部分则断言此为恶魔的引诱。
  直到他加冕为圣子后，这纠缠了数年的争论才落下帷幕。
  身为阿德里安的引荐人，唯有教皇从未对此发表过任何偏向的言论，但有时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他深信阿德里安便是神明赐予人间的孩子，将会忠诚地传递神的福音，指引信徒走上正确的道路。
  只是有时，就连身为虔诚的信徒的他也会在某个夜里惊醒，看着仿若无尽的夜陷入沉思。
  一个毫无私欲的人，他与神……有什么区别？
  他担心在自己百年之后，阿德里安或许会走上错误的道路，而那时再无人能够阻止他。
  可从前段时间开始，这样的担心却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他犹记得那是艾瑟兰开学后一周以后，仆从诚惶诚恐地跪在了他的脚边，报告说阿德里安将教皇宝库内的所有宝石都取走了。
  随意调用宝库是阿德里安加冕为圣子那天时，教皇就给予他的权力。只是平常他的衣食住行都由教廷一手操办，所以从未动用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开它，甚至一次性取走了那么多东西，也难怪仆从会如此慌乱地请示。
  教皇冕下决定亲自去过问，但不等他先找上阿德里安，后者就失落地抱着满怀的宝石回来了。
  那双灿然的金眸黯淡了下来，好似蒙上了一层灰，时不时闪过一丝困惑。
  “他为什么只拿了一个？”
  “是只喜欢红宝石？可那个镜子……”
  教皇听见他嘴中的呢喃。
  “谁？”
  他悄然接近了自己的孩子，语气温和道。
  “当然是……”阿德里安正要答出心上人的名字，却在下一秒注意到了教皇的身影，无措地转过了身。
  “圣父！”
  他的语气带点埋怨，想要行礼却因为手上的东西不好动作。
  教皇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温厚的长者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不死心地继续开口。
  “你在说谁？你送礼物被拒绝了？”
  阿德里安却早已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之前古井无波的模样。
  “光明神教导我们，‘不可在暗中议论他人，不可在背后散播谣言，天上之父行使监察之责’。”
  “……”
  “那么，圣父，我也退下了。”
  教皇无言地看着阿德里安挺直的背影，只好自己晃晃悠悠回了房间。
  过了一段时间，他又与艾瑟兰的校长小聚时，又听说了一件事。
  “真没想到你还有收集宝石的习惯，只是你喜欢什么不好，竟然喜欢我们魔力检定仪上的那颗。”
  “那东西从建校起传了这么久，表面都全是划痕了，除了魔力充盈，也没别的优点了。”
  “你让阿德里安拿来买它的钱，买多少块更璀璨的宝石都足够了。”
  校长醉醺醺地举起酒杯，没注意老友古怪的神色，而是将脑袋一头埋在桌上。
  “做这个校长我心里苦啊……埃罗他又旷课了！这已经是这个学期的第十三次了！”
  “我真担心维利那孩子被他骂哭……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全属性魔法的宝贝……”
  说着他竟然真的呜呜哭了起来，酒馆内其他人却是见怪不怪。
  艾瑟兰的校长每周都会来这么一遭。
  教皇并不饮酒，因此只是端起了桌上的冰水，一饮而尽。
  到后来，阿德里安转而住宿的消息传来时，教皇已经波澜不惊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其实也不怪他包庇，实在是前段时间内教廷举行的圣光试炼之中，阿德里安又一次取得了断层级别的第一。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几乎没人可以威胁他的地位了。
  别说圣子冕下只是谈个恋爱（甚至没有追到人），就算现在曝出他其实在暗地里研究黑暗魔法——
  不，这个还是有点问题的。
  总之，看着日渐接近一个“人”的阿德里安，教皇决定对他的行为装作视若无睹。
  只是这孩子变化好像过大了，只是看见疑似那个人的身影之后，就直接开始发起呆来了。
  教皇实在不知道这算好算坏，这些日子来，他的头发都和艾瑟兰的校长一样，掉得愈发多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忍再看面前的人，转移了视线。
  儿女都是债啊。
  他的目光与另一位头顶光光的中年男人对上了，二人都是一愣，下一秒眼中却同时流露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那好像是拉塞尔公爵吧？
  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看上去苍老了这么多……
  在他的身边，一位看上去桀骜不驯的少年正双手插兜，好像很不耐烦似的，只是拉塞尔公爵一旦有了动作，他就立马看了过来。
  那正是来参加宴会的雷恩。
  受瑞安的嘱咐，他正在这里……拖住拉塞尔公爵。
  “好不容易有一场热闹的活动，你可要看住了父亲，别让他搅了哥哥的兴致。”
  听说艾登要在这场宴会上宣布更换婚约对象……哥哥到时说不定会伤心，让雷恩拖住无关人士，他正好去安慰哥哥。
  瑞安如此想到。
  雷恩却没打算如他的意。
  “那你呢？”
  啧。
  瑞安无声咂舌，怎么就变聪明了呢？
  但他面上却无任何异样。
  “我去拖住另一个人。”
  “阿德里安？”
  “不，是格林伍德教授。”
  “他？他不是从不参加这种社交活动吗？”
  “是啊。”瑞安说这话时神色不明，“但就是这样的他，却接了宴会的邀请函，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
  雷恩怔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愤愤将手上的邀请函扔到了地上。
  “为老不尊的混蛋！”
  瑞安神色不变：“他占着哥哥导师的名头，哥哥一定很信任他，所以……”
  “我明白了，我会看好老头的。”
  ——但我也会看好你。
  瑞安忍受着身后雷恩不间断的灼灼目光，皮笑肉不笑。
  “格林伍德教授，我还有个问题，麻烦您再给我讲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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