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我爱慕许诺
前方已是红灯，车子停稳在车流中。
“嗡~嗡~”
是温迪安的来电。
江离抽出只手接通电话。
那头的温迪安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江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江离的语气又急又冲
温迪安顿了一下，“你要过来找我吗？恐怕不太方便，我在唐舒家，我们可以--”
温迪安话还没说完，江离就把电话挂了，看着指示灯转为绿色，脚下一踩油门，车子便飞了出去。
“江离？你们很熟吗？他找你有什么事？”唐舒握着杯子，轻声发问。
温迪安摇摇头，并不想和唐舒多说什么关于江离的事，接着提许诺身后事的相关事宜。
唐舒握紧了杯壁，“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她抬起眼睛看他，质问道，“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温迪安不语，垂着眼。
“温迪安！你别把我当傻子行不行，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诺诺住院时，你与她闹别扭，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吗？”唐舒几乎是吼出来的，几天以来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诺诺到底是因为什么住院的？江离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江离和许诺之间到底、”唐舒深吸一口气，逼回快要溢出的眼泪，“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迪安依然沉默。
“之前，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不在意这些，”唐舒在温迪安面前蹲下，强迫温迪安看她，“可现在，许诺死了，她死了啊，我总得知道她是为什么死的吧，温迪安，你不能这样做，这对我不公平”
说到后面，唐舒几乎是哽咽着哀求道
温迪安看她，嘴角突然划开讽刺的弧度，“公平？我也想要公平。”
他向来温和的假面被撕开，暴露出尖锐暴躁的棱角，“唐舒，你问我发生了什么？我tm也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想知道，许诺为什么囚禁江离？我tm就应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唐舒怔怔地看他，长而卷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轻轻一颤，从脸庞滑落
她像是被温迪安这幅样子吓到。
“你说你像傻子，可我觉得，我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温迪安自嘲一笑，不再看她，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伸手烦躁地解了衬衫上的两粒扣子。
唐舒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许诺囚禁江离”
温迪安闭着眼，疲惫地“嗯”了一声。
唐舒猛地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所以上次你在医院说的，许诺做错了事，就是指这个”
“对”温迪安沙哑道
唐舒跌坐在沙发上，神情茫然，喃喃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一步的？”
谁也不知道，没有人能回答。
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江离的到来才打破。
江离浑身还带着外边的寒气，雨雪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却毫无察觉。
在见到江离前，唐舒并不知道江离是谁，她只能知道这个人和许诺又瓜葛，可现在
唐舒看着江离那张熟悉的脸，心里隐隐的猜测终于落到实地。
在芬兰、在机场、在医院。她们都见过，可她从来都没有主动去问过他的名字
唐舒看着他，又哭又笑，“你是江离”
江离皱着眉看她。
“你是江离哈哈哈哈你是江离哈哈哈哈”唐舒手抹了一把脸，擦掉眼泪，“我早该想到的”
温迪安过来拉开唐舒，唐舒却一把推开他，指着江离，字字含恨，“我是不是让你离许诺远点！”
“唐舒”温迪安低喊了一句。
唐舒没理，只是死死盯着江离，然后疯了一样地上前去撕打他，“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要去接近许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江离站在原地，听着唐舒的控诉，低垂着的眸子滑过浓烈的哀伤，也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就呆在那儿，任由唐舒拳打脚踢。
“别这样，唐舒”温迪安试图让唐舒冷静下来，上前，想制止她，可是没用，反而误伤了他自己
唐舒甩开他的手，因为惯性，不慎落在他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温迪安歪着头，脸上快速出现红肿，眼镜被打落在地上，镜片碎裂成无数的玻璃渣子，四散在地上。
“你闹够了没有”
他的语气轻轻的，却又莫名的让人害怕
唐舒愣住，回头看他，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余光又看到在灯光下折射出光亮的碎片，金色的眼眶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唐舒紧闭着嘴唇，神色尤为惨白，她记得，这幅眼镜是许诺送给温迪安的，从那以后，温迪安再也没有换下过这幅眼镜，每天精心呵护擦拭。
她好像又做错了事，怎么办啊，诺诺，你能不能回来教教我该怎么做？她微阖了下眼，极力将喉咙间的哽咽逼回去，“我”
“唐舒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点？”温迪安若无其事的蹲下身子，捡起镜框，神色却越发冷漠。
他脸上向来带着温润的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可摘下眼镜、收敛了表情后的温迪安，就像凛冽的寒冬，凉薄无情
唐舒摇摇头，想说不是这样的，唇瓣翕动着，却不知该怎么辩解，她看着温迪安，企图让他大发慈悲，不要说出什么对她太残忍的话。
温迪安连余光都没分给她，拿出帕子，小心的将镜框收好，然后放进口袋。
随后才直起身子，居高临下望着唐舒，没有了眼镜遮挡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唐舒仓惶着避开他的视线
温迪安讽刺一笑，“你还是只想逃避”
话落，他募地指着安静呆在一旁的江离，眼睛还是在唐舒身上，“你说，是他害死的许诺，究竟是他、还是我们，亦或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害死的许诺！”
他的声音如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江离看着温迪安，神色复杂，又迅速转为平静，唐舒捂着耳朵发出尖利的惨叫，“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温迪安上前，双手用力握住唐舒的肩膀，他逼视着唐舒，“唐舒，你知道的，从七年前，那个孩子消失时，我们每个人身上就都是有罪的”
唐舒紧闭着眼，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泪水一直在往外跑。
江离听到‘孩子’两字时，眼睛动了动，看了看唐舒，又看了看温迪安，最终将视线落在温迪安身上，他艰涩的开口，“什么孩子？”
温迪安松开唐舒，下意识想抚一下镜框，摸了个空，他一顿，转而去捏了捏鼻梁，然后转身面向江离，“这与你无关，江先生”
孩子的事情，只有许诺、唐舒和他知道，温迪安不想告诉不相干的人，哪怕江离和许诺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告诉我”江离双眼黑沉沉的看着他，执拗道。
“江先生，我很感谢你把诺诺送到医院，但是，有些事情，与你没有--”
“你的承诺”江离打断他
“什么？”温迪安呆愣了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过的，只要我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你都可以答应”
温迪安神色挣扎，江离也不急，就静静等着他，他知道，他会说的
温迪安这个人，最是有君子风范，有着比旁人都高的道德标准，只要是他作出的承诺，必然不会失信于人。
“告诉他”唐舒睁开眼，眼睛红肿。
江离讶异的看了眼唐舒，又默不作声地看着温迪安。
温迪安长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江离知道，他同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抖，这是七年后，他离许诺这七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最接近的一次。
在与许诺重逢后，他有试图想要从许诺口中探出七年以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许诺闭口不谈，他总想着，她既不愿说，那他就不提，反正以后时间还长。
温迪安带着江离在客厅落座，而唐舒则是回了卧室，合上门，将头抵在门上，神情痛苦，她不敢再去回想。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得先解答我几个疑问”
江离微微颔首，“你问”
“你和许诺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离垂下眸，七年前是情侣，可现在好像什么关系也没有，江离摇头，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
江离掀起眼皮，认真地看着温迪安，“那就是——我爱慕她”
温迪安有些恍惚，面前的男人仿佛和之前那人重叠在一起，他想起大二第二个学期时，他发现许诺和隔壁学校那个因参加比赛窃取商业机密而被退学的洛萧谈恋爱。
那时，温迪安极度不理解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也不希望许诺被卷入那些风云，但和许诺已经一同在冯教授手下研究课题了大半个学期了，他知道许诺看似柔软，实则坚定，一旦认定什么就绝不会改变，于是他去找了洛萧，希望能让洛萧主动放手。
洛萧是怎么说的呢？时光虽然久远，温迪安始终记得，在他说完之后，男人一下子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神色变得认真坚定，“我爱慕许诺，谁也不能阻止我，除了许诺”
他这一生，贪望的不多，许诺要他一日，他便在一日
只要许诺和他说，她不想要他了，那他，就会离开。
本就是尘泥，又岂敢奢求日辉多停留
温迪安轻晃了一下脑袋，从回忆脱离，低喃了一句，“你很像他”
江离没听清，温迪安又接着开口，“许诺囚禁你的原因，你知道吗？”
江离低低的笑了一下，眼睛又好像浮上了泪光，反问道“你觉得呢？”
温迪安看他的反应，就明白他是知道的，他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江离嘴角微扯，知道温迪安误会了，但他没说什么，反正说了也不会信，还麻烦。
他仰着头看天花板，“还有什么要问的？”
温迪安默了一下，“许诺出事那天，你为什么会那么早出现在那里？”
他其实想说的是，江离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发现呢，也许这样，许诺就不会走了，可话到嘴边，看着江离憔悴疲惫的脸，温迪安说不出来。
况且，温迪安垂下眼睑，如果不是江离，他们谁也不能这么快发现，毕竟他们都在忙着走亲访友，谁也没想到许诺会在这个日子选择离开。
“除夕夜那晚，我一直在她家楼下”江离闭眼，回想那晚，声音有些抖。
江离在给许诺发完消息后，又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雪开始越下越大，手机里还是没有许诺传来的消息，他时不时抬头看向楼层，许诺家的灯还是亮的。
江离低头，眼里滑过无奈，呼出最后一口烟，这是不打算原谅他了吗
江离打开车门，撑开伞，长腿随之跨出，站立在街道上，他轻暼了眼手里的烟头，掐灭，随手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又过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去，才抬脚上了台阶
结果如何，总得告诉他吧。
到门口，江离整理了下衣服，才开始敲门。
可他敲了好几遍门，始终没人回应，他心里开始有些不安，打算硬闯，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许诺和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走远了，回来时进不了家门的话，可以去门口前面的地垫那里看看，那是她为他留的。
江离有些慌乱的去掀开垫子，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江离突然就想掉泪了，他揉了揉眼睛，拿起钥匙打开门。
客厅没有人，江离心中的不安扩大，“诺诺？”
无人回应
“许诺”
他大喊，抬脚直接往卧室走去，卧室也空荡荡，他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怎么回事
江离环视一周，视线最终定格在浴室的门上，隐约可以窥见湿气
他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悦耳的铃声从浴室里响起，他挂断电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应该只是在洗澡，睡着了没听见。
他靠近浴室，冲里面关心道，“诺诺，醒醒，别睡在里面了”
依然没有动静
“许诺！许诺”
江离皱眉，开始拍门，门被拍的吱吱作响，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极力压下心中升起的担忧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慌张，他退后几步，猛地抬起腿踹向浴室门，来回几次。
破门而入，但他站稳身子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心脏都仿佛停了一瞬
浴缸里红色的水没过女人的肩膀，她白皙的颈部往后仰成一个脆弱的弧度，乌黑的长发被打湿贴在肌肤上，玫瑰花瓣乖巧的倚靠在女人身边，亲昵的贴着她的肌肤，红的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人毫无血色的脸，她那双美丽的双眸紧紧阖上，像鸦羽一样浓密的睫毛完全盖下来，投影在她苍白而削瘦的面频上，那睫毛就被水雾所湿透。
美与死的交织，美的惊心动魄
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了，以至于江离脑子出现片刻的空白。
他脸色也一瞬间煞白，血液一下子在太阳穴里疯狂地悸动，踉跄了几步，他发了疯的跑上去，颤抖着手把许诺从水里抱出来，红色的水渍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异常显眼。
“别吓我，许诺，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江离喃喃着，也不知是在说给许诺听还是自己听
水面下的身体显露出来，纵横的疤痕在洁白的身躯上，显露出凌虐的美感。
感受到身体传出来的凉意，他浑身一颤，他不敢去想什么，那会令他失去理智。
江离咬了一下舌尖，迫使自己冷静。
他随手扯了边上的浴巾慌乱地给许诺裹上，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抱着许诺前往医院。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足有半尺多厚，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
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在飞速奔驰着，一连闯了数个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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