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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连着喝了七七四十九日汤药后,魔君终是没有再往青辰屋里端汤药了。此时青辰巴掌大的小脸更加消瘦了,打个饱嗝都是一股苦涩味。这事之后,青辰有了个深刻的认识:欠谁的债都不能欠魔君老人家的债!

        不用喝苦药后,青辰乐地像三岁半的孩童般,整天在焚天炼狱蹦跶,可这蹦跶了没几天,魔君大人又来了。

        红漆雕花矮桌上,一把青色宝剑,剑下一卷心经。

        “我看你没什么防身的法器,这剑给你。”

        小心拿起桌上的青色宝剑,整个剑身泛着莹莹光泽,剑鞘全身雕刻着象征魔族的龙头蛇身凶兽图,剑柄处用小篆刻了个‘凤’字。

        看着这镌刻有力的小字,青辰在这六净殿中磨了小半月墨,自当认得这是出自魔君之手。食指轻触那‘凤’字,青辰若有所思,想起在慕白的书房有一本关于魔族的野史册,书名冗长青辰自是记不得了,但书中趣闻青辰还记得一二。

        那书曰:魔君炎墨绝途径妖界,于机缘巧合下救下一名妖族女子带回焚天炼狱,后收为关门弟子,两人朝夕相对,生出不伦情义。谁知那女子并非一般的妖,乃是妖族四大家族之一古族的庶出小姐-----古凤。

        妖魔两族本就不能通婚,再加上古家族长也就是古凤她爹古铁闽棒打鸳鸯,一封家书将古凤骗出焚天炼狱,再之后五花大绑一顶软轿将她嫁到了四大家族之首的青家。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谁知那古凤小姐新婚当夜就寻了短见,销香玉损了。魔君得知自己爱徒被逼死在青家,当夜就提着自己的太阿剑杀到妖界。一夜间,青家挂在房梁上的大红绸缎上尽染鲜血,最后魔君还一把大火将青家烧了个干净,从此妖界再无大族青家。魔君痛失爱徒后,伤心欲绝,自此鲜少再踏出焚天炼狱。

        收回思绪后,青辰觉得手中的剑分量委实太重了,心里忐忑地掂量了半刻还是抵不住流光宝剑的诱惑,收下了。

        平时看他一副淡泊超然,十指不沾寸土红尘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子,人都死了几万年了,还留着那女子的青剑,想必是爱惨了他这唯一的徒儿。

        可今日随手就将自己爱徒的遗物转送给她,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尊上,我看这剑柄处篆了个‘凤’字,这可是古凤小姐的配剑?”

        冷眼打量了她一番,‘古凤’两字,三界之中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丫头道是叫的轻巧。她这个年纪的小仙竟也知道古凤,可见平时多无聊,在天宫翻看了不知多少篇野史话册子。

        “嗯”炎墨绝轻轻应了声,这一声似无波无澜秋水湖面,但青辰还是听出了一丝无奈和两丝痛楚。

        小声的询问道:“这剑可有名字?”

        “于天”

        “于天,于天,凤飞于天”青辰喃呢道,这剑名配上那‘凤’字,当真是有种大气磅礴、云吞万里之势,可见魔君对古凤的期许有多大,只可惜两人缘份浅了些。

        “你这身子虽然羸弱,但已经连着灌了一个多月凝气聚灵的补药,桌上那卷‘七心天经’好好参悟,飞身升上仙指日可待。”

        “上仙!!!尊上说的可是真的。”青辰激动地将红木桌上的那卷心经抱在怀里,一个劲的傻乐,只觉得上至天宫下至黄泉,没有比魔君大人更好的长辈了。

        看着抱着心经傻乐的某仙,再瞟了一眼被冷落的‘于天’,孤零零躺在木桌上,甚是凄凉,炎墨绝一阵无语,心中鄙夷:不识货。

        这把‘于天’可是用他太阿剑的余料打造出来的,这丫头拿着这剑,就算是神阶的仙想和她动手,也得思量片刻。一卷只能助她飞升上仙的心经,竟宝贝成这样!

        转眼一月有余,六净殿正院中那被魔君砍秃的大槐树也长出了新鲜的绿叶子,阳光晒在熙熙攘攘的树叶上,打下斑驳阴影。

        青辰寻了处结实的枝干,飞身而上,坐在树杈上乘凉。视线透过树枝交叉的缝隙直达一扇大开的木窗,刚好可以看到魔君书房内的情景。

        书房内,两道红影,一坐一立。

        炎墨绝端坐书案,手持一卷竹简,青辰这视角,刚好可以看到他悠闲自若的神情,啧啧,心里不禁感叹道:真是美人如画,举手投足皆是空灵。

        兰灭背对着青辰,只一身红衣在青天白日格外扎眼,墨发及腰,一根红绳简单束着发,说不出的慵懒风流。

        青辰不是个八卦的仙,也不屑听人墙角。只是兰灭那嗓门一向大,青辰断断续续听到什么妖界、昆吾鼎、元神、古家、这些只言片语。

        摘了一片槐树叶盖在眼睛上,顺势躺在树干上,二郎腿翘的欢乐,将双手枕在后脑勺。

        ‘昆吾鼎’倒是听慕白说过,此鼎是上古神物,‘昆吾一出,万灵为祭’,据说得此鼎者得天下,但昆吾鼎在混沌大战中就消失不见了,至今也没有人寻到。

        昆吾鼎虽是个凶器,但也是个凝聚元神的不二法宝。相传就算是碎成渣子的元神都能被它拼凑齐。魔君该不会这几万年都在寻昆吾鼎,想拼凑齐古凤的元神,让她重生吧!啧啧,好个痴情郎儿。

        唉,这么操心别人的事情干嘛,青辰轻轻晃了晃脑袋,这一晃差点从槐树上一头栽下来,还好她反映快,使了个术法稳住身形,要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今日兰灭那家伙在,肯定会围着摔得狗吃屎的她将大牙笑掉。

        用灵力探了探自己的元神,元神周围的气泽比以前雄浑多了,还得多亏了魔君那些灵草熬的补药和那卷心经,看来飞升上仙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飞升要历雷劫,不知道自己这身子骨能不能熬的过那几道天雷。想当初,她飞升下仙时,那几道天雷全数打在了自家师兄背上,她那次下仙飞升的委实糊里糊涂,也难怪修了万年也修不到上仙,这其中的原委还是可以窥见一二的。

        也不知天雷打在身上是个什么滋味,师兄那次帮她扛了雷劫后,第二日照旧在紫宸殿中处理公务,委实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所以这雷劫应该没什么吧,但那些话本子常写着某山某仙历劫时,一道天雷滚滚而下,结局无不是魂飞魄散云云。可见话本子就是话本子,不能尽信。

        青辰这个阶品的仙是演算不出自己历劫的时间的,所以只能这么干等着。但她心倒是宽,半点也不忧虑历劫之事。

        炎墨绝看着成天在自己面前优哉游哉的青辰,越来越佩服她的胆量。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强装镇定,那日看她在槐树下喂了半天蚂蚁后,恍然大悟:这仙是真悠哉!

        不过一万多岁的小仙,竟比那些活了几万岁的仙还将生死看的开,委实难得,委实难得。平时看她在小事上畏畏缩缩,没想到在生死攸关的大事上竟能如此坦然,自己当真小看了她。

        一日将在门口喂蚂蚁的某仙叫进书房。

        “我看你这些日子悠闲的很,天劫一事,可是做好了什么万全准备?”

        “啊?还要做准备?”青辰被问得一头雾水。

        炎墨绝不可思议的砸了咂舌:“你当初怎么飞升的下仙,这些还要人教你不成?”

        “我当初我那几道天雷是师兄帮我承的,师兄帮我历劫后,第二日照旧处理公务,我一直以为那历劫一事只是走个过场。”

        “你那师兄待你倒是好,将你养的快成痴儿了。”

        ‘痴儿’青辰在脑子里反映了半天,随即反映过来,面前这老魔头是在骂自己是个‘白痴’。

        刚想还口,就听到轻飘飘一句:“今夜先歇在我房内吧”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丫头大概也不知道那天劫就在今夜吧。

        “啊?”待人走后,青辰回过神来。这,这算是□□裸的调戏吗?

        当夜,夜黑风高,乌云蔽月。

        本来青辰早早就熄了灯,将门窗锁的死死的,但还是被魔君大人识破,将装睡的自己强行拖到了隔壁房间。

        现在听到滚滚雷声,青辰也不傻,大概懂了,今夜就是她历天劫的时间。

        雷声响彻整个焚天山顶,青辰被吵得实在不能安寝,小心翼翼地从地铺上坐起来,双手有些不安地抱着蜷曲的双腿,将脸埋在腿间,好像这般就能消除心中那份恐慌。

        “怎么?”背后传出一声询问。

        青辰将头缓缓抬起,看着魔君从架子上取下外袍随意披在肩上下了床。

        “雷声大,睡不着。”

        “那便不睡吧”说着,下榻与青辰并肩而坐。

        他一近身,青辰就感到一股冷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冷?”

        “啊?不不冷”青辰不安地望了望他,屋内烛火虽暗,但还是看到了那双灰瞳中流出的那抹温柔,

        “你们魔族中人,怎么身子都似冰块般冷?”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炎墨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一旁默不作声。

        见他一脸沉思,气氛委实有些尴尬,青辰讪讪道:“我只随便一问,随便一问。对了,这天雷何时才来?有些困了。”

        炎墨绝心里轻笑,困?这天雷要打在身上后,还能想着睡觉的,是个人才。

        “快了----”

        话音刚落,一道银白色的天雷似刀子般凌厉穿过紧闭的窗户,木窗顿时被劈的四分五裂,只见那天雷又直直朝青辰劈来,屋内顿时白光乍现,一旁的烛火生生被这气势震灭了,只留星点烛芯泛着一点红光。

        没有预期的疼痛,只感觉自己被带到一个怀抱中,只是这个怀抱并不暖和,而是无尽的寒意。感觉到那抱着自己的双臂紧了紧,青辰睁开紧闭的双眼,只见那道天雷生生劈在魔君背上,但那双琉璃盏般的灰瞳并未因这天雷泛起波澜,仍是千里冰封,万物不卿。

        天雷一道接一道,青辰觉得那一道道雷在自己心口处劈开了一道口子,而那口子就这么开在心间处,三分动容,三分感激,三分震撼,一分迷惑,而这十分,将她的心填的满满的。

        七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凌厉,雷声一道大过一道。

        这七道天雷劈在身上,魔君愣是一声也没吭地受着。

        当最后一道天雷在黑夜中划过后,青辰才回过神来,一脸错愕缩在那个冰冷的怀抱中,双手回抱着对方的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一股清淡的蔷薇香入鼻,只觉得这个怀抱和熏香竟十分熟悉。

        感觉到下方那道不曾移开的目光,双眸泛着几丝迷乱与困惑,炎墨绝回望着怀中的人儿,突然邪魅一笑:“看够了吗?”

        “我,你为什么要替我历劫?”青辰有些哽咽道。

        在她的认知里,这天雷师兄自会奋不顾身替自己挡了,但青辰自认为和魔君大人还没有熟络到那种地步。

        “我这焚天山巅从未死过仙,不能为你破例。”炎墨绝缓缓松开了怀中的青辰,步履稳健地向床榻走去,“天雷已过,早些回房吧,我也要歇息了。”

        青辰缓缓站起身,却一动不动地立在房中。

        炎陌绝回头,看着那张妩媚倾城的脸,竟哭了。

        那两行清泪,似那搅动一江春水的船桨,阵阵涟漪一圈圈在心中荡漾开来,他的心被搅乱了。

        他从未安慰过人,但还是不安地安慰着她:“你当我是谁,几道天雷算什么,你师兄替你挨了天劫尚且可以隔日批改公务,我堂堂一界之主,区区天雷都受不住,岂不让四界笑话。”

        青辰知道这些话是为了宽慰她,但这些话说的委实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她不安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裙。

        “尊上这话不假,凡间学堂的夫子常对自家弟子说的一句话就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凡人尚且知道感恩图报,我现在作为一个上仙,当有上仙的气度。况且这七道天雷的恩情也不是那滴水的小恩情,而是堪比天的大恩情,此生当牛做马,我也是要还了尊上这份恩情的?”

        “当牛做马倒不必,我那房中的玉杯茶盏你少摔几个,就算是抵了这恩情了。”

        青辰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一句‘可是’还没喊出来,就被魔君老人家一个术法移到了自己房中。

        回房后,青辰躺在软被中翻来覆去,将自己滚成个糯米团子。

        夜色朦胧,她睡意全无,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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