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昨晚太早睡，李乐意起得比鸡还早，鸡没啼，狗没醒，她已经开了家门。
天边蒙蒙擦亮，晨雾化作水珠趴在绿叶上，呼吸每一口气都清新。
昨天躺了一天，李乐意算是想通了，努力耕地种菜是为了三餐温饱没错，但身体才是本钱。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坏的牛，她必须得歇歇。
于是，她愉快的决定给自己放假，今天正好周末，可以来个双休。
把日常事务处理好，比如捕鱼喂狗，喂鸡捡鸡蛋，给刚发芽的菜种浇水，随即进入躺尸模式。
在这大山，休息对她而言等于无聊，家里没有电视，电脑又旧网速又慢不好玩，是想出去逛逛，可惜整副身家就那么几百块钱，逛不起。
她能想的只有在本村找点乐子。
找谁好呢？家人就算了，她不稀罕见那对父母，而退休的外婆日子比她丰富，经常约老友打牌不一定有空，林琇华忙着帮家里干农活，短时间抽不出空。
在这宁溪村，李乐意拢共认识那几号人，想来想去，恐怕唯有甘心雨可找。
而且甘心雨也是双休来着。
她们之前说有空去小学看看乐器，又说一起剪头发，如果她也没事做的话，今天就可以去呀。
这个年代大家审美单一，甘心雨剪发李乐意觉得最好陪同，负责跟tony做沟通工作，才有机会剪个顺眼一点发型。
嗯，她拿出手机打给甘心雨。
清闲周末甘心雨一般睡到自然醒，没了闹钟打扰，却有个不识相的家伙，八点不到吵醒她。
枕头上的脑袋猛地一抬，烫过的头发乱糟糟，发梢分别指向东南西北仿佛各有各的想法。
甘心雨沉闷一声哀叹，双眼睁开一条线，胡乱去摸床头柜的手机怼到近视的眼前。
看到来电显示那三个字时，她登时弹坐起来。
拨开遮眼的厚刘海，按下绿色接听：“喂？”
她刚睡醒，声音比平时低哑一些，李乐意听出来了，后知后觉自己起太早干了许多活其实时间还很早。
她歉然道：“额……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甘心雨：“没事，找我干嘛？”
“我们不是约了明天去学校嘛，想说今天没事做，要不去剪头发？”
这人对剪发真执着。
大清早甘心雨以为什么事呢，原来为了搞她的头。
甘心雨不理解，但不知道为何，昨晚一晚上等不到李乐意上线，今天对方这么早来约，她莫名松了口气。挠挠头发，捂嘴打了个哈欠：“……可以，几点去？”
“不急，你可以睡个回笼觉。”
甘心雨很宅，如果周末家里没有安排，她惯例蹲在家玩游戏拿双倍奖励。既然醒了，便道：“不睡了，等会儿九点半出发？”
李乐意应得爽快：“可以~”
挂了电话，甘心雨麻溜掀被子起床吃早餐。
像她这种蜘蛛一样只知道上网，周末屁股离不开电脑椅，满口说的什么比赛，什么车队。难得一早起床，她妈妈何美英抬头看看太阳打哪边起。
何美英停下擦茶几的手，走到饭厅门口往里问：“出去呀？”
甘心雨淡声：“嗯。”
“去哪？”
“做头发。”
“你不是挺喜欢现在这发型的嘛。”
“……”甘心雨沉默不语。
她妈最了解她性子闷，自顾继续问：“你一个人去？”
这个甘心雨倒稀罕回答：“不是，和李乐意去。”
“李大军女儿啊？”
“对。”
何美英思索一番，奇怪道：“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了？以前没听你提过。”
“不重要。”
“害，你这孩子，”有时候何美英是真的纳闷，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偏她不爱说话，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与人唠唠家常说说心里话，都不知跟谁学的惜字如金，简直拿她没办法。
何美英甩甩手里的毛巾，转头回客厅干活去：“中午回不回来吃饭，吱声啊！”
“知道了。”甘心雨依旧不咸不淡，早餐倒是吃得很快。
今天出门就是为了剪头发，可这个人偶像包袱仿佛千斤重，花十五分钟吃早餐，剩下的全用来弄头发。
直板夹烫，发胶定型，可能贵族就是这么麻烦，九点半前五分钟她依旧待在镜子前。
理发店在村的南面，和甘心雨家比较近，需要李乐意提前过来。
李乐意守时，此时一手打伞一手牵着金多多来到甘家门口。
甘家外面铁艺大门高耸而立，四面围墙围住三层高的屋子。楼房样虽然不似洋房别墅那么漂亮，但样式和庭院绝对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一楼垫高八层楼梯，不知回家是不是跟登基感觉一样……院子里有个车库，还有很多盆景。
农村地多，一般盖房都盖很大，甘家属于又大装修又利索的，现居平房的李乐意默默侦察甘心雨家的实力。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歪着脖子夹住伞，单手发短信告诉甘心雨到了。
何美英见一人一狗在门口晃悠，马上出来打开高大的铁门，看清来人，展颜热情招呼：“乐意来啦？进屋坐啊。”
“阿姨好~”李乐意笑得甜丝丝，摆了摆手：“不了，我和小雨出去。”
“她估计还要一会儿下楼，你进来喝杯水呗。”
如此，李乐意不再推辞，收起伞牵着多多进了甘家。
甘家的小白狗一闻见动静，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兴高采烈跳到多多面前。
李乐意解开狗链让它们在院子里玩，自己跟着人进屋。
何美英非常客气，招呼到客厅又是倒茶又是端水果盘，然后又去楼梯旁冲上面喊：“心雨啊，快下来——”
不得不说，农村人吃喝健康，干活身体强壮，喊话中气十足，这一喊余音在屋里缭绕。
李乐意抿了口茶，不失礼貌保持微笑，默默观察家里的装饰陈设。
整体装修风格不好定义，估计是中西合璧？
客厅皮质沙发金碧辉煌，散发着土奢气质，三层水晶吊灯相得益彰，电视柜旁立着人高的大花瓶，往里面看，隔断客厅与饭厅的深木色柜子放着各式各样的酒。
这是混搭风啊。
重新适应这个年代的李乐意看什么都不奇怪，毕竟她现在想土都土不起，哪敢奢侈评价。
在她喝第二口茶时，甘心雨从三楼下来。
李乐意万万没想到，同村理发店步行顶多十分钟路程，即将就要剪头发了，这人还搞了头型……
不过女人的心思都一样，她能理解，没表现什么，放下茶杯起身打招呼：“早吖~小雨。”
甘心雨有些许忸怩，错开目光摸了摸脖子：“早安，吃了吗？”
“吃过了~”
“那走吧。”
“好。”
“妈，我们走了。”甘心雨随口对做家务的何美英说了句。
何美英从忙中抬头，依旧热情：“这就走啦？乐意有空来玩啊。”
李乐意应得乖巧：“好呀，阿姨下次见。”
主人要走了，多多重新被命运的铁链禁锢，小白以为出门玩呢，四条小腿勤快地跟着一块儿出门。
两个人打着伞并肩而行，两条狗随后。
甘心雨回头看了多多一眼，稍显疑惑问李乐意：“你为什么老拴着它？”
新时代穿越者是这样回答的：“文明养宠物，树立好新风。”
甘心雨觉得有道理：“你基本素质很好，但村里估计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做。”
李乐意无所谓：“别人的我不管，做好自己就行了。”
甘心雨表示赞同，深沉地看了看自家小白，暗忖改天也给它整个狗绳，省得它成天四处野玩。
天真小白不知道一个大大的‘危’字降临在自己狗头上，一如既往快乐地蹦蹦跳跳。
甘心雨话很少，基本不会主动找话，李乐意无所谓谁先主动，她随便找个话题，顺便吐槽一下锄地怎么怎么累，身体哪哪痛，所以没玩游戏。
昨晚她没出现甘心雨总觉不得劲，这会子对方主动解释原因，她因此松了口气，甚至有点小开心。
村里有两间发廊，一间传统十块钱洗剪吹，电推一插一剪没，身受老人小孩喜爱。年轻人通常会去另一间，据说那tony老师周文瑞去过北京学习，凭他一己之力，掌握全村8成以上潮流风向。
放眼去观察宁溪村年轻人的发型，不难发现那tony什么品位，李乐意铆足干劲，预备来一场口水战。
伞打下的圆形阴影一寸寸挪移，大约七、八分钟，到了理发店门口。
李乐意为金多多松绑，但撒手前一脸严肃警告两小只狗，不许跑太远，别四处刨坑打滚蹚水，等会儿喊名字要快点回来。
教育它们能听得懂吗？又不是小孩子。
甘心雨听乐了，擦擦鼻子掩笑。
理发店面积不大，一面长镜两把理发椅，等候区墙边沿着一排木凳，闲暇时周文瑞一个人打理。
见甘心雨和李乐意踏入店门，他拿出两百分热情招待。
果然啊，村长女儿走哪都轻易获得优效服务。
周文瑞先是拂去椅子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斟茶，再是拿样板书：“你们想剪头发还是做头发？我这里有今年最流行的造型和发色，你们看。”
样板书翻至某一页，所谓的新款造型和发色看起来还是很非。李乐意不露声色，和甘心雨一起翻着书，默默观察她对这些发型的反应。
书翻完了，甘心雨想起这个条件，便问周文瑞：“有没有文艺点的？”
“什么样算文艺？”周文瑞没听过谁这般描述要求。
甘心雨也不知道，一双近视眼静静看向李乐意。
“我觉得有个发型特别适合你，但书上没有。”李乐意合上书不让甘心雨受影响，决定挺身而出，自己先剪个空气刘海试试水，再让大佬经历。
“我先剪吧，很快的。我想剪刘海，要有空气感的，修饰两边太阳穴和脸型。”
周文瑞一脸懵逼，挠挠太阳穴：“什么是……空气感？”
？
这都不懂，这tony真的能行吗！
李乐意绞尽脑汁抓取恰当措辞：“就是韩国女明星那种若有似无，似无若有的刘海啊，要巧妙遮挡太阳穴，起到修饰五官作用。”
恐怕是08年韩流还没入侵，她说的发型师完全听不懂，甘心雨亦是迷惑。
周文瑞把那些条件挂嘴边琢磨一遍，然后承认：“不懂。”
完了之后，他重新燃烧推广魂，推荐今年流行的捐眼刘海：“你剪这个，或者这个都不错的。”
李乐意脸上写满一言难尽的嫌弃：“这不叫刘海了吧，叫头帘，放下来看不见路！”
“那你可以整个斜刘海啊，露出一个眼睛。”
神踏马露一个眼……
李乐意无语，着实不敢把自己的头交给他剪，无奈道：“我自己来吧。”
上一世作为女明星，少数也有千百个造型师为她服务过，头发如何打理她懂很多，不就剪刘海嘛，有什么难的。
李乐意请周文瑞让让，走到镜子前拿起梳子剪刀，一副认真的模样。
她比不上专业造型师，但比周文瑞可是专业多了，两指抵在发际线处量度分出小三角，分出来的头发捋直，直接上剪刀。
镜子映出甘心雨和周文瑞不同程度的惊讶。
周文瑞：“这是什么手法？”
甘心雨：“真剪？”
不等人劝，李乐意手起刀落，手指灵活操控剪刀，对着镜子咔嚓咔嚓，剪完还用卷梳卷了下修饰弧度。
她现在的脸型偏圆，有刘海显得更加减龄，就像她偶尔羡慕过的女团妹妹清醇可爱，如今直接拥有那样的相貌。
李乐意对自己杰作挺满意的，笑着说“剪完了”，转过去给人展示。
她是自信的，但别人似乎不太懂得欣赏，周文瑞和甘心雨看着她的‘空气刘海’神情别扭。
李乐意秒变脸：“干嘛这种表情，不好看吗。”
甘心雨抿唇，没说什么。
周文瑞很圆滑：“你长得漂亮，剪啥样都好看。”
事实上李乐意记不清空气刘海具体什么时候火爆的，但看他们的反应，显然不是今年。
周文瑞委婉说了一句话：“像还珠格格的刘海……”
？？？
李乐意翻白眼，心道：不能怪他，只能怪这个年代，审美千差万别。
可是空气刘海根本就和还珠格格不一样好吧！
她激动拎着自己那两撮刘海仔细分析区别：“格格的刘海长度在眉毛上！空气刘海是戳眼睛的长度，而且它主要是虚化额头距离和修饰脸型作用！”
“嗯嗯嗯，”周文瑞憋笑，一边敷衍应付一边招呼甘心雨坐下，张开围布裹着她：“你想要什么发型？”
轮到甘心雨上场了，李乐意必须发表重要意见，她耐心介绍自己心目中的发型，还有请周文瑞看清楚甘心雨的脸型，希望不要再被葬爱风格埋没。
经过刚才的空气刘海冲击，甘心雨难掩担忧：“你说的发型……真的适合吗？”
“当然！”李乐意肯定重重点头。
“那……就按她说的剪吧。”
然而tony周却为难：“我实在想象不出来。”
李乐意声情并茂比划：“就是那种……发型，xxx外国明星知道吗？就是她上个月登杂志封面那个！”
周文瑞拿着剪刀梳子，直愣愣杵在原地：“谁？我真不认识，你还知道外国人呢？”
李乐意确认了周文瑞是土生土长的宁溪人。
讲了那么一大堆浪费生命和口水，她艰难稳住脾气，面无表情夺走他的吃饭工具，“让我来吧。”
周文瑞又是一阵惊讶：“不是吧，你帮她剪？”
李乐意点头：“对。”
对此，一向泰然自若没什么大反应的甘心雨表现惊惧：“……你，你会吗？”
李乐意不容商榷把周文瑞挤开，掌管了甘心雨的脑袋，左手梳头发，右手剪空气：“别怕，我心里有方向。”
任何人心里都有方向啊，但那种事，光想就能成的吗？
剪发什么的，要千锤百炼的吧！
甘心雨万分惊恐，感觉身后是个深渊，一双手就要把她拽进无间地狱。
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甘心雨无法开口拒绝李乐意，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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