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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忆故人 +6000字


老妇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出去,转过头来,对连熙也没有什么好感,连熙的话她听得出来,看了一眼苏盈的表情,知道苏盈也不怎么待见连熙,不由得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即便是她猜测了什么,此刻也不好说话,因为话间她根本就插不上嘴。

        “他死了,我又为什么要回去。”苏盈的眼神看着那盆燃烧的炭火,话语说的冷冰冰的。

        她没有想到过连熙会找来,如果说能找到她的话,也该是幽冥才对,连熙堂堂的一个夏朝太子,身边美女环绕,为什么偏偏要寻找她这个恶名远扬的女子。

        “好,我们先什么都不要说。”连熙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老妇人说道:“老人家,我和盈儿有事谈一下,你可不可以……鼷”

        “好,你慢慢谈。”老妇人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就起身出去了,但是把门关上后又趴在门那里悄悄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苏盈的目光终于转到连熙身上:“有什么话就说吧。”

        在太子府的时候,她对他很好,完全是在他身上找到了兄长的感觉,可是如今她知道自己必须和他保持距离,不能让他继续误以为自己是喜欢他。

        连熙走了过来,猛的抱住了苏盈:“盈儿,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冷淡。逆”

        苏盈挣扎着,却不敢喊,因为担心老妇人他们闯进来以后会误会自己:“你放开我。”

        “盈儿,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好,我不该利用你。”连熙闻着苏盈头发上那股清幽的香气,不由得想起以前那个总是缠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为什么等他发现原来她是那样痴心,那样愿意付出一切的爱着自己时,她却变了一个人,纵然他怎么悔恨当初为了皇权,他利用她杀了瑾幽,她都像是不记得自己一样:“素盈,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有,我答应你不要那皇位了,我答应你一起离开夏朝过神仙一样的日子,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好吗?”

        “松开……”苏盈终于推来了他的拥抱,看着他那皱着眉头的容颜,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孩子?”苏盈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在坠崖的时候她想起了一些素盈的记忆,可是却没有想起过素盈的那个孩子是谁的,她爱的人又是谁。

        当初想着可能是素盈爱的很深,背伤得也很深,所以即便死去了也不愿意让她这个穿越过来的灵魂想起她的记忆。

        “当初我让狱卒给你用刑的时候,只是想要你死,我没有想过你有了身孕,也没有想到你会借着龙瑾睿离开了地牢。”连熙越说表情便越安然,最后怕苏盈不肯原谅,继续说道:“这都是我的错……”

        听他说了这么多,苏盈全都明白了,原来连熙在素盈爱的那个人,才是那个未来得及出世就被一碗堕胎药堕去的胎儿的父亲,怪不得苏盈的记忆里会有连熙的模样。

        苏盈一阵头痛,她连走几步,手拄着床,皱着眉忍受着脑海不肯停止翻转的回忆,虽然现在素盈的身体里的灵魂是苏盈,可是她仍是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心痛,随着瑾幽的坠崖,随着素盈的怀孕,满是欣喜却没有告诉连熙,然后又随着她亲耳听见他交代狱卒对她用刑,想让她死在狱中的时候……疼痛的心似乎都已经快要麻木……

        “素盈。”连熙看着苏盈脸上痛苦的表情,走上前去想要扶着她。

        “别碰我!”苏盈回头怒视着他,也许是出于有了这个身体的记忆的原因,她原本不太讨厌连熙的心情就此发生变化,恨!她看到他的脸就克制不住的恨,这一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苏盈还是素盈,她只知道让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出去,你给我出去!”

        苏盈捂住头,眩晕伴随者头疼让她一时间话音颤抖的很厉害。

        外面听声的老妇人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唤来郑墨闯进屋子:“盈儿,怎么了。”

        老妇人急忙扶住捂着头痛苦不堪的苏盈,慈爱的眼光看着她,见问她也不回答,就转开视线,看向连熙:“盈儿,你说老实话,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兄长呀?!”

        郑墨此时因为看到苏盈很痛苦的模样,心中很难过,不禁愤怒的抓住连熙衣领,斥责的眼神看着她,咿呀咿呀的粗吼着,看起来愤怒急了。

        “素盈,我知道你一时间不会原谅我……”连熙不在意郑墨那愤恨的眼神,好看的眸子依旧看着苏盈,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听,你快走,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苏盈抑制不住的声音说道,打断了他下面想要说的话。

        连熙笑了笑,温柔的目光带着一缕失望,回过神来,伸手狠狠的掰开郑墨抓着他衣领的手甩到一旁,转身便离开了。

        ***

        漫天的飞雪落满了整个院落,苏盈穿着老妇人做的狐皮袄站在雪中央,仰着那素白如雪的脸庞,水盈盈的眸子看着那一片一片落下的雪花,眉宇间无端的紧紧皱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的确她有很多的心事……

        老妇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冰凉的手,嗔怪的说:“天气这么凉你还出来,快,进屋到炭盆附近暖和暖和。”

        “嗯。”苏盈虽然还想在外面呆一会,可是不好回绝老妇人的好意,只好陪同老妇人进了屋,坐在炭火盆前和老妇人聊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外面的雪花依旧纷飞的飘落着,虽然隔着窗户的白纸遮挡着,但是苏盈仍是能感受到那一袭清冷。

        “怎么一早晨就不见郑墨?”苏盈不解的问,排除他们母子救了自己之外,这段时间相处也是有一些感情,就感觉他们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让她忘却了关于连熙和素盈的事事非非。

        老妇人正在往火盆里添炭,听到她问话,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之很高兴的一笑:“今一早他就出去了,听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人病倒在村前的土地庙里,唉!这个孩子一听到有病的人就很上心,所以就急忙跑去看一看,有的时候把人治好了,甚至都不收诊费。”

        “郑大哥是个好人,不然我也早死在荒山野岭……好人都会有好报的,这也是您的福气。”苏盈一边说,一边看着窗外的茫茫大雪,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郑墨早上去给人看病,到现在也该回来了,怎么还是不见他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苏盈这样想,也是从老妇人那里考虑的,如果郑墨出了什么意外,叫老妇人一个人该如何是好,天一直在下着大雪而且路很滑,难保有什么事情。

        苏盈不敢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害怕老妇人担心,所以思索了一会说道:“郑大哥现在还没有回来,一定是病人的情况很棘手,不如我带上一些药材去看一看。”

        “这怎么能行呢,外面下着雪,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多危险,你放心吧,墨儿他一会就回来的。”老妇人安慰苏盈的说,同时脸上露出笑容,而苏盈却没有发现那丝笑意里的深层含义。

        “不,我还是去看看吧,反正路也不远。”苏盈再次提出要求的说道。

        “那……”老妇人犹豫着,然后拉住苏盈的手说道:“好吧,那你要多穿衣服,小心一点,见到墨儿就让他陪你一起回来,你一个人去我还真的是不放心。”

        “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说着苏盈收拾好了一切,便在老妇人复杂的眼神下踏进那片白茫茫的雪海之中,最后消失不见。

        而那两道望着她背影的苍老目光,越来越含着笑,老妇人关上门点着头,对着菩萨像上了一炷香,拜了两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合起手掌祈祷着什么。

        ***

        屋子里再冷终究还是外面更冷一些,朵朵雪花落在苏盈的身上,落在她的脸上,那双浓密的睫毛上挂满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她迷茫的双眼中那丝丝缕缕愁思融合进雪的世界,显得她苍白的小脸更加苍白,更加的忧郁。

        冰冷的雪花、刺骨的寒风吹在她的脸上,一切都有着那么一样的相同点又有很多陌生之处,有一瞬的恍惚,她无端的想起刚穿越来的时候,自己被龙瑾睿从狱中带出来,漫天的雪花是那样的冰冷的落在她的单衣上……

        她记得自己摔倒了,充满愤恨的望着那个冷漠男子的脸庞,曾经想过为什么那么好看的人会有着那么冷的心肠。

        她记得他充满嘲笑意味的伸出手要拉她从那冰冷的石板站起来,她拒绝了他的那不知道是不是好意的帮助。

        她记得他将她推给了别人,说了一句让她久久不能原谅的话:“既然将军喜欢,就将她赏赐给你。”

        ……停下步伐,她拉了一拉衣领,望着那一片片白茫茫的雪,仿佛一切都是苍茫一片,唯独只有她渺小的存在。

        在她没有知道素盈的记忆时,她很恨龙瑾睿,恨他对自己冷酷,恨他对自己冷漠……但是现在想来,如果换做自己,又是该如何对待害死自己弟弟的女人呢?

        毕竟龙瑾睿不是连熙,他没有连熙那样狠毒到害自己的手足,只是这一切都被连熙和萧皇后她们的算计打乱……如果说要恨要怨,罪魁祸首都应该是连熙才对,如果不是他为了皇权冷血的利用素盈杀了瑾幽,素盈就不会失去了生命支柱,最后阳寿未尽就撒手人寰,而自己也就不会穿越过来,和龙瑾睿他们有种种纠葛……

        “啊……”一段嘶哑的声音扰乱了苏盈飘忽的心思。

        苏盈抬眼一看,郑墨正背着一个人艰难的走着,和自己只差十几步远。她急忙跑上前去帮着他扶着那个人,想问一些话,可一想到郑墨不能开口也就没有问了。

        两个人不说话的顶着风雪向着郑墨的家走去,苏盈看了一眼郑墨背着的那个人,那个人黑灰撕成一片一片的衣服破烂不堪,往脸上看头发混乱成一团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觉得第一眼看到苏盈就觉得很熟悉。

        这期间郑墨回头看了看苏盈,苏盈没有发觉,郑墨的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埋怨,总是复杂的表情都处于他的内心,流露着一丝温暖。

        风雪很快覆盖了他们走过的脚印,远远的山上的帐篷里,一个穿着白色狐裘长袍的男子站在凉亭之中,极致好看的眸子缓缓收拢,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不去看他们的身影。

        一到家门前,老妇人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敢多问,知道是儿子又发善心救了一个落难之人。

        进到屋子里,郑墨将那人放在了自己屋子的床上,看到那人冷得浑身打着哆嗦,就把自己的棉被盖在了那人身上。

        苏盈去倒了一杯热茶,端给了郑墨,郑墨接过来坐在凳子上看着苏盈笑了笑,才去喝杯子里的茶水。

        “这就是病在土地庙里的那个村外人?”老妇人走上前去,伸手撩开那人遮挡着脸皮的头发,虽然满脸污泥,可仍是能看出,那是怎么样的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棱角分明的脸庞有些清瘦了一点,眉宇间的轩昂之气让人望而生畏,狭长的凤眸紧闭,可是让人很期待看到他睁开双眼的时候那双凤眸是怎样的摄人心魄,薄削的嘴唇有些干涸,若是说他醒来可以俊美如斯得惊为天人,那么即便是他现在这样落魄惹人生厌的状态下,那张脸也是可以迷倒无数少女的。

        老妇人无意间看到苏盈有些异样的表情,就立即松开撩着那男人脸颊头发的手,回过神看着苏盈那苍白的脸问道:“盈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盈惊讶的看着那昏睡的男子,几乎不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向后退了几步,她几乎都没有听见老妇人的问话,只是直直的看着那昏睡的男子,纵然他的样子再怎么不好辨认,可是那张脸都是那样的清晰的告诉着她,她所看到的是真的,没有半丝虚假,那个被连熙和恶徒口口声声所说的死人,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复活在她的眼前。

        郑墨看着苏盈吓苍白的脸以为她是被刚才外面的风雪冻病了,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来摸上她的手腕,为她诊脉,但是却发现一点问题也没有,他抬起头看着依旧还在惊讶中的苏盈,不明所以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躺在自己床上的男子,难道这个自己救回来的男子有什么问题?!

        苏盈继续向后退着,一边退一边摇着头,她以前也因为不相信龙瑾睿会死,所以偷偷的问过从村外经商回来的人,他们都说夏朝的四皇子除了一个叫鸾绯的姬妾回到府中,其他人都因为酒楼着火葬身火海,皇上还因此宣告天下,免税三年,耗巨资为自己这个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连熙是皇位不二候选人的儿子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怎么如今他会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说他死也要为自己的弟弟瑾幽向自己报仇?!

        她终于无路可退,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手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那杯还没有凉透的茶水,杯子落地,清脆的响声彻底让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人是那样事实的存在,并不是自己眼花。

        老妇人也被苏盈这个样子吓到,这么久她都没有看到过一向谨慎行事的苏盈会这样慌乱不安:“盈儿,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这一次苏盈听到了老妇人的呼唤,她离开了冰冷的墙壁,向前走了几步,平定一下心情,使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可声音依旧是很颤抖:“我没事,只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有些吓了一跳。”

        “什么事情让你吓成这个样子?”老妇人问道。

        苏盈神情恍惚,口语不清的说:“就是……就是……我被郑大哥救回来的时候……昏迷的四个月是谁照顾的……您年纪大了一定照顾不了我……总该不会是……”

        “哎呀,我当是什么。”老妇人听她说完,脸上紧张的神色才好了些:“你别看我年纪大了,那时候你昏迷的四个月还都是我照顾的呢,你放心,你郑大哥是一个男人,我怎么能让他照顾你一个女孩子呢。”说着握住苏盈那双冰凉的手,老妇人眉宇间的担心仍是没有散去,因为她还是看得出来苏盈真正惊慌失措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

        “哦……”见老妇人没有追问,苏盈的心情才稍稍放松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去做饭,郑大哥也该饿了。”然后就去了厨房。

        见苏盈出去了,老妇人回头看着满脸紧张的郑墨说道:“没事,你那么担心做什么。”

        郑墨有些失落,坐在凳子上,看着地上那碎裂的茶杯碎块,不禁皱起了眉头。

        老妇人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就走了上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家庭有什么样的背景,但是她的命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的……墨儿你放心吧,过几天我会找机会和她谈的。”

        郑墨看着老妇人信心十足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

        ***

        厨房里切菜的声音一阵有一阵无,苏盈拿着一捆青菜,另一只手拿着菜刀切着菜根,不时停下。

        她的脑海反复的都是刚才看到郑墨救的那个人的脸庞……

        记忆一瞬间袭来,仿佛那张昏睡的脸庞正在露着微笑,仿佛还是像那晚酒楼还没有着火之前,那样带着一丝戏谑的在那轮满月之下抱着她,仿佛那些种种过往都是在昨天一样,只是变化的那样快,他突然被传死在火中,可如今却出现在郑墨家里,被郑墨救了回来……这究竟的是怎么一回事,是巧合,还是他知道自己的下落寻来的,可是为什么他不是先回四皇子府,为什么弄成这幅摸样病倒在这里,难道他也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才会是这样的?

        ***

        翌日,那接连不断的大雪终于告一段落,四处被雪覆盖的地面,被阳光照得融化,很快又冻上了一层冰。

        被救回来的龙瑾睿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苏盈不时的去给郑墨端茶,偶尔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一眼,期望他能快一点醒过来,又希望他能永远那样睡下去,这样他就不会在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认出她来,给郑墨母子带来麻烦。

        郑墨每次见到她,都给她说不出的感觉,他那种看着她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不如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没有太多拘束,只是现在那种拘束的感觉被他那眼神看得越来越强烈,苏盈也说不上是怎么的,只是以为龙瑾睿突然出现,所以才会使自己觉得别人的眼光不同。

        “醒来了。”老妇人问着刚从屋子里出来的郑墨,见他连连点头然后说道:“他的情况怎么样?”随即看到郑墨脸上的表情渐渐阴沉,看样子龙瑾睿的情况很是不乐观,苏盈偷偷查看着郑墨的表情,加以判断的想。

        老妇人知道问不出什么,就跟着郑墨进了屋子,苏盈也小心的跟了上去。

        的确龙瑾睿此刻已经不再卧在床上,他此刻站在地上,手舞足蹈,见他们进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好看的凤眸之中呈现害怕的样子,连连向后退几步,然后蹲下抱着双膝,看着他们要过来,痴痴的说:“你们别过来……好怕,盈儿别怕,有我在别怕。”他自言自语的说,浑身颤抖。

        “不对,着火了,盈儿死了,是你们放的火……我要杀了你们。”龙瑾睿像是想起了什么,腾地起身,上前抓住郑墨的衣领,生生的推开想要拉开他的老妇人,老妇人摔在了柜子上面,身子疼得直皱眉头,想起来却又起不来。

        苏盈见状就立即走了上来,拦住正想要掐死郑墨的龙瑾睿:“松手,快松开。”苏盈那双小手掰着他那双有力的手,结果还是没有掰动,但是他却停下了,转过头来,双目看着苏盈的脸庞,然后痴笑的一把抱住了苏盈娇小的身子,带着一丝哭腔的说:“盈儿,是你,我终于让他们把你还给我了,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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