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4章冒险谭
现世报总是来得太快。
在夜里狂跑着，被迫在各种小巷中流窜，她在某人的恶意为之下奇怪的技能升级了。
“加油加油，他们离你还有一个拐角加半条胡同的距离，快点跑啊傻妞。”裘达尔飞在半空中，毫无义气地播报着敌情。
虽然跑了好长一段距离，但花楹没有感觉到有多疲累。她由此从自己的身体上得出了一个事实：她的体能应该是很不错的。
但这又怎样，她还是得继续跑。
没有揍人的实力，就只能跑了。
“你，要玩到，什么时候……”双腿无法停下，一路躲避各种奇怪的障碍物，也不知道后边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放弃，她觉得自己的心比人更累。
“你能不能求求我呀，大声点说。”裘达尔可太开心了，他甚至在半空中打了个旋。
她面无表情喊道：“我求你！”
“好！”裘达尔故意沙哑着嗓子，语调愤慨又中气十足：“如此能屈能伸！这股气节实在是老夫看不起之人！”少年音加搞怪的腔调，将朝堂上的场面话学了个八分像，如果旁人听来一定会忍不住大笑。
……你都要哭了。
最后，她还是被堵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裘达尔一定是知道这里是死路的，但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她跑到了这。
“跑啊，继续跑啊……”
混混围上来的那一刻，裘达尔又不见了人影，花楹默然看着这群人，想着裘达尔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招惹了大哥还想跑，要不是那穿得跟娘们似的小子跑得快，老子早就把他的皮给扒……”听到混混提及了某个词，花楹就知道事情不好，赶紧后撤，贴向了墙边。
“砰——”
她同情地闭上了眼，眼前被魔法炸开了花。
烟尘未散，混混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显眼的裂坑。
坏话可不能当着人的面说……
花楹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跨过了这些变得灰扑扑的躯体。
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本来想给你一个教训，结果看来这群人比你更需要教训啊……”裘达尔坐在墙上，余怒未消，“娘们？到底谁娘们？？本大爷这一身可是连那个笨蛋殿下都夸赞的啊！”
“是，是他们娘们，你别气了。”花楹耐心顺着毛，“教训也教训过了，我们回去吧。”
裘达尔挑眉：“回去干嘛，难得被我放出来一次，你就没什么想看的吗？”
他又道：“你就这么不想逃吗？”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花楹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再回答了第二个，“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又怎么可能逃跑呢。”
她想了想，才道：“虽然你很坏，但你人其实并不坏。”
而且，就冲这杀伤力，她跑得掉才怪……地上的人狼狈不堪，生存的智慧让花楹选择只将半句好听的实话说出口。
而且，那只黑色的鸟还真是不管到哪都会跟着她啊……目前她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傻妞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了……”裘达尔捂着眼，一副十分难以忍受的样子。
花楹看着他：“我们回去吧？”
裘达尔并不买账：“回去？回去那么早做什么，我还没玩够呢！”
他对着仍躺在地上装死的混混们摩拳擦掌，脸上蓦地绽出了如孩童一般的笑颜。
“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学魔法么，正好，这里就有几个实验对象啊。”那根精致小巧的魔杖在他苍白的五指上转动着，“你好好看着……我会怎么教你。”
……
“雷击。”
“冰枪雨。”
“火风暴。”
念出每一个魔法，裘达尔望着底下哭爹喊娘的混混们，脸上只有漠然的笑意。
“真是的，我还没下死手呢，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此刻，周围变得极其安静，除了他们以外已经没有别的行人。在裘达尔铺天盖地的任性之下一切声响皆匆忙逃离。
她沉默旁观已久，“裘达尔，已经够了。”
裘达尔佯作不解，内里却是满满的恶意：“诶，为什么？他们刚刚欺负了你，我可是有好好帮你还回去的啊！”
“我不需要。”她说，“也没必要。”
在她说完后边那句话后，裘达尔脸色拉了下来。
“我们回去吧……”
“我说，你似乎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啊。”裘达尔挠了挠头，似乎非常懊恼，“我让你哭你就哭，我让你笑你才笑，我要做什么，没有人能管我。所以你最好别把我看成是什么烂好人哦？”
“忘了告诉你，我对毁灭……可是从小就抱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呢。”他将杖尖的红宝石抵在上扬的唇角，“比如～来一场战争，最好是将整个世界都带入地狱的战争～那样的光景一直是我非常想看的啊！”
“一想到这个，我就兴奋得不行了……”
他张开双臂，满足地眯着眼，脸上洋溢着疯狂且纯真的笑意。
“……”望着他周身涌动的黑色鸟群，花楹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魔法你看也看了，现在是时候给我练习了吧？可千万别想找理由推脱掉哦，不然我也会对你动手的～毕竟找到乐子才是活着的意义所在嘛！”
裘达尔甫一说完，转而又下了一道惊雷打在正想偷偷溜走的混混们的脚下，怒道：“我允许你们走了吗？！给爷蹲着！”
混混们欲哭无泪，抱头蹲在了地上。
“别那么害怕。”裘达尔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少女，笑道：“只要你们能杀掉那家伙，我就放你们走。”
花楹：“……？”一道银光朝她丢来，她下意识接住了。裘达尔将手中常用的那根魔杖像丢垃圾似的丢给了她。
然后，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将一柄精巧的匕首扔给了她。
左手拿刀，右手持魔杖，不管哪样都是伤人的武器。她默了，看来裘达尔是来真的。
裘达尔高高俯视着她，字句讥讽着：
“——加油哦，魔法大师。”
在裘达尔扔下这句话后，其他人顿时反应了过来。杀一个人而已，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在开玩笑，只要有机会活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将墙角的人围住，掏出了随身的小刀……
路已经被堵死，但她运气好躲过了好几次攻击，这托了这具身体的福，反应灵敏，本身存有的战斗本能就挺高。
也不知道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花楹边躲避着攻击边心想道。
有几次她差点真的撞上刀口，但墙上的人依然岿然不动。
“你是认真的？”花楹问的是裘达尔。
“不然呢？”裘达尔的语气里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真是蠢，刀都给你了，杀人都不会。”
她紧攥着手中那把刀：“我不想这么做。”
他翻了个白眼：“那你就等着被杀呗。”
“……魔杖，怎么用？”她问。
嚯？这傻妞真想用魔法？裘达尔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把体内的魔力传导到上面，就可以放出魔法了。不过你真要试啊？”他并不相信这个家伙会使出魔法，因为平日鲁夫在她身边实在过于平静了，平庸的寂静。
花楹掂了掂手中的魔杖，似乎是在试手感，看起来有些犹豫：“真的是这么用吗？”怎么她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你这质疑搁我一magi身上不觉得脸红吗。”裘达尔看着她因为走神被混混近身伤了右手臂，嗤了一声，“别浪费时间了，快点结束吧。”也不知是对哪一方说的。
他是真的不相信这个人能使出魔法。
“雷击。”
“我……”嘲笑尚未脱口便生生转为惊愕，裘达尔彻底愣住了，在花楹念出魔法之后，地面真的炸起了一团像模像样的白光……
的妈耶……
“冰枪雨。”
裘达尔死死瞪着下方，虽然魔法很绚丽，但他看清了，周围的鲁夫根本就没有发生异动，仿佛她用的魔法与这个世界隔断开了。
不——不可能。这样的魔法，所消耗的魔力不是单凭她一人就能承担起的，怎么可能不与外界的鲁夫产生联系？
他能感受得出傻妞体内的魔力，那里面的魔力，明明只占据了身体的很少一部分……
除非是他判断错了，除非是，她的身体本来就可以容纳超乎想象的大量魔力，虽然看起来稀少，但使出来效果也是极其惊人的。
看来这送上门的，真的是一个很不得了的东西啊。
“火风暴。”
咿，这火怎么看起来……像条龙？裘达尔脸上一黑。
这傻妞学他……学得真不像样。
“行了。”
裘达尔抓住了花楹的手腕，抵消了她将要发出的魔力。
混混们这回是真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刚刚他没有下重手，所以花楹学起来也没有下重手，只是凡是个普通人都撑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攻击……
他顺手将她手上久久不用的匕首抽走，冷声道：“再打人就都死了。”
花楹早就有收手的打算。因为她就只会他刚刚演示的三个攻击魔法。
她老实说道：“魔杖很难用。”
“……”
“为什么魔法的招式名必须要说出来？因为说出来比较有气势吗？”
“……”
裘达尔没有回答。
她将使用魔法过后的感想连续说出口，原本就凝重的气氛随着她的话一声声压低，场面顿时就有些诡异莫名。
圆月悬挂在裘达尔身后的浓夜里，他背对着惨白的光晕，脸部藏在暗影里：
“给你一句忠告。”
“以后最好别用魔法了。”
“不然你会死。”
说罢，他隔空伸手一抓，那只在天幕中扑棱的黑之鸟奇异地消失了。
裘达尔转身朝巷口外走去，花楹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但……她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握在手上的物件。
这根魔杖，他并没有找她要回去。
花楹没有注意到，随着她的转身离开，躺倒的混混们也一同消失了，好像他们从未出现过。
见她追了上来，裘达尔放慢了脚步。盈盈的黑色光鸟悄然重回他的身上，除了地面混乱的裂痕，刚刚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
……
回到王宫之前，裘达尔总算搭理了她，只不过话却说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出手还挺利落的。”
“还行吧？”她回想着刚刚使用魔法的感觉。
……其实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那些人在裘达尔的鼓动下想杀了她，她把他们打服了而已。
“啧……”裘达尔摇了摇头，“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装的，故意来我这骗吃骗喝。”
花楹：“……”
“不过这点小手段我还是可以忍受的，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裘达尔对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温和笑脸，“但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花楹。”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因为不知道裘达尔想表达什么，所以花楹表面上依旧很淡然：“你想要我干什么？”
“当然是～给我带来更大的乐趣啊！”
“还有……”裘达尔少见地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想把什么想法驱逐出去，“不，你不配。”
花楹：“……？”
他趾高气扬道：“装了你是傻妞，不装你也是傻妞，傻妞就是傻妞，我不是。咱俩不是一类人。”
花楹：“……”
天天被这两个字洗耳，她早就习惯了。
她问：“所以？”
他一锤定音：“你还不够格和我一起毁灭世界！”
花楹：“……”
那还真是对不起哦？
-
自那日的事故之后，裘达尔依然待她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依然会在她面前洋洋展示魔法，魔杖也一直没有找她索要回去。当日对她的警告仿佛只是一句玩笑。她虽然困惑，但直觉告诉她，在这个黑之鸟遍布的皇宫内使用魔法的话，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
所以，裘达尔向她炫耀的、她偷偷向他学的魔法，她都只能憋在脑子里。
至于那些鸟为什么会有黑白之分，她也不太明白。黑白之鸟所装载的情感也都是截然不同的，有些她能理解，有些她无法理解。
比如黑色之鸟里包含的直白汹涌的愤恨、不甘与迷惘就很好懂，而白色光鸟虽然温暖……但太复杂了，为什么人会无可抑制地想要去对另一个人好呢？
算了……
花楹不再去想这种不是仅凭思索就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以后总会找到答案的。
不能用魔法就不能用魔法，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
她有些怅然地看着面前耸立的树，紫色的花枝一如既往地焕发着沉稳的生机。
还是不会爬树，好愁哦。
然后，在依旧对着树长吁短叹的一天里，红玉公主又来找她玩了——
“小花楹，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红玉公主今日穿得格外的明艳，提着一袭百蝶穿花裙，越过院内的绿枝琼花小跑而来。随侍夏黄文难得被她勒令守在了宫门边上。
她怀抱着一本书册，封面色彩鲜艳，看起来花里胡哨的。
花楹第一眼就对那本书产生了不好的观感。
“这是那个辛巴德王的冒险谭喔！是辛巴德王呢！！”红玉举着书，极其兴奋。
“啊……哦。那还真厉害呢。”虽然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但花楹还是点了点头。
“我给你看看，你会喜欢他的故事的。”红玉拉着她坐在了庭院的石凳上，翻开了书册。
“你看开头写的……”
花楹最先注意到的不是文字，而是附在光滑的扉页上的插图。这副插图色彩狂狷，绘笔华丽，清晰可见重紫的云霄降下金灿天光于海边草屋的场景。
顺目看向一行黑字，上边讲述了传奇的诞生：
「传说中的冒险之王辛巴德，一个被命运钟爱的样貌英俊的男人，在故乡的村庄沐浴着七色光辉噗溜一声诞生了！」
……
……？
……？？
噗溜一声？
这什么东西？
“真是美丽的画面啊……”花楹僵硬地转过头，只见红玉公主双手托着下巴，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还有这里，‘被称为七海的美女察觉到冒险王的诞生，呜哇一声留下了七彩的眼泪’……啊～那样的场景一定非常震撼人心！辛巴德王真是太厉害了……！”
“还有这个！‘为了深爱着的人民能永远安乐繁荣地生活下去，辛巴德王舍生取义，毅然踏入了第一迷宫……奋战过后，他成功消灭了迷宫内盘踞的巨龙。魔神恭迎他出了迷宫，接受万民的膜拜’……真是、真是太了不起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深明大义的王者，他简直可以和兄长大人媲美了啊……”红玉拭去了眼角的泪，“和辛巴德王相比，我攻略拜恩时简直不值一提。”
盯着图册上舞着剑的浮夸的紫毛小人，花楹的心情一时难以名状……怎么说，挺，挺奇妙的……
“撰写这本书的人一定非常崇拜这个辛巴德王。”她干巴巴地点评道。
“不啊，”红玉感到莫名其妙，“普通人哪能这般身临其境地、将如此真实的一面表达出来啊，这样的巨著当然是辛巴德王亲自撰写的啊。”
“当然啦，这不是初版的冒险谭，而是加以润色修改过后的再版，不过还是可以从中窥见辛巴德王的风采呢……”红玉公主仍在絮絮说着什么，但此刻花楹已经听不见她说的话了。
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她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似乎有点像、有点像……
“呵呵。”
哦，原来是她的冷笑。
握着红玉公主的手，她语重心长道：“这种书……怎能突出那位王万分之一的风采呢，你以后还是少点看吧。”
这个“辛巴德”，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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