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北方城市的深秋傍晚，夕阳不甘心就这么早早的草率离去，正努力把当天最后的一点光亮洒向地平线，路上厚厚的落叶被夕阳余辉一照，像是泛着金光的地毯，准备迎接高冷初冬的到来。

        下班走出单位大楼，孙文特回家的路上顺道去接今天上英语辅导课的闺女。

        对于这个课外英语，文特其实不愿意让闺女去上，觉得自家闺女还小，刚上小学一年级而已。

        自己是初中才接触到的英语，高考成绩貌似也不错嘛。

        但这种危险的想法不能跟媳妇侯小冉说，自己也根本架不住媳妇那全面优秀培养闺女的架势，侯小冉和幼儿园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妈妈建了个微信群，有次在微信群里讨论了半天娃的外语学习，之后把结论告诉了文特：课外英语辅导闺女上幼儿园时就没有报，上小学再不报就晚了，自家孩子就落后于人了，准备出钱吧。

        文特听到后举双手赞成，大赞媳妇高瞻远瞩，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实在是尽心尽力，自己实在是惭愧不已。

        出钱是不可能出钱的，当然这是玩笑，家里的钱都在小冉那里。

        文特和钱有关的账户上数字绝大部分时间都不会超过三位数。

        几个妈妈找了一个英语辅导班，每周两次，教课的是几个黑人外教，每个孩子一年一万多块钱。

        闺女好像挺喜欢学英语的。

        文特在家是老大，有个弟弟，弟弟家孩子在上幼儿园了。

        孩子奶奶照顾文特家大闺女到上幼儿园，接着就回弟弟家照顾自己另外一个孙子，等文特弟弟家孩子上幼儿园了，孩子奶奶心想说可以喘口气了吧，没成想，文特和小冉要了二胎。

        闺女下课了看到是爸爸来接自己，非常开心的扑到自己怀里。

        都说当爸的疼闺女，其实文特清楚自己这个爸当的实在不称职，因为生活琐事没少吼闺女，有两次还动手了，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脾气。

        可能真是第一次当爸，没啥耐心和经验。

        你看，自己对家里那个刚会走路的臭小子就很有耐心和经验嘛。

        文特自己绝对不是重男轻女，媳妇怀二胎时文特自己还幻想家里将来培养出一对姐妹花呢。

        和闺女路上走走停停，深秋的路上铺了一层金黄色的落叶，闺女开心的踩在上面，发出落叶被踩碎的响声，闺女觉得好玩，咯咯的开心笑着。

        丫头很想在外面多玩会，不过考虑到媳妇已经下班回家，和闺女回家太晚的话估计后果很严重，文特是催着闺女走了一路。

        回家后看到媳妇坐在沙发上，脸色不是很好，文特心想坏了，是不是白天和媳妇说给孩子奶奶买点治疗腿疼药物的事让媳妇不高兴了？自家媳妇自己清楚，对事不对人，该花的钱小冉不会反对，顶多隔应自己几句，但是这时候那口袋里的药还是先别拿出来了。

        那么还是今天回家太晚了？英语辅导班就在自家小区的旁边，回家也就走了十分钟的路，不至于耽误太长时间啊。

        只见小冉快步走进厨房，孩子奶奶在厨房准备盛饭，文特在门口喊了一声媳妇，不过小冉没搭理他，倒是一岁了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摆弄着小腿过来要抱抱。

        小冉在厨房嘀咕了两句，开始文特没听清楚，只看见媳妇抄起铲子把菜盛了出来，文特很奇怪，自家媳妇已经很久没进过厨房了，更别提端菜盛饭了。

        之后，小冉语气明显变化了。

        “每次都这么晚，孩子们早就饿了，做饭做这么晚。”小冉边往外铲菜边抱怨。

        娘听了，赶紧说到：“这不是都做好了吗？就差盛出来了。”

        小冉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以前我产假的时候自己带老大，文特回家之前我就把饭菜盛好都放餐桌上了，哪有等人到家再着急往外端的。”边说着边瞪了一眼抱着儿子杵在门口的文特。

        文特没有接话，装作不知道为啥瞪我，莫名其妙的样子，只是讨好似的冲媳妇笑了笑。

        娘语气也有点急了，语气也稍微大了点：“行，以后他们回来之前我就把饭菜都盛好放在餐桌上。”

        闺女跑到沙发上看起了动画，文特抱着儿子，脑子里想着当下晚饭情景的解决方案。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儿子一开始跑到自己脚下，踢了自己几脚，这个臭小子可能觉得这是表达亲腻的方式。被抱起来之后，小手啪啪的拍爸爸的脸，必须让爸爸看着自己一会才行。

        “娘，你这个菜里怎么不放点肉？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小冉再次发现一个新问题，炒菜里只有青菜和豆腐。

        听到这声质问，孩子奶奶沉默了没有回答。

        “孩子们正在长身体，你得放点肉。”小冉再次加重语气说到，“每顿都需要吃点。”

        娘没办法，说到：“你看，原来早上给孩子们弄了个肉沫鸡蛋羹，现在想吃我给切点。”说着从冰箱拿出了块熟牛肉准备切。

        “娘，你是咋想的，你这样准备晚饭到底咋想的？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给我说说。”冉指着盘子里的青菜炒豆腐再次加重语气问到。

        娘不接话了，冉又问了几嘴，娘也只是准备手里菜刀下面的牛肉。

        冉明显急了，火气大了起来，语气也冲：“每次问为啥都不搭理人，做饭还这么晚，你再问我话我也不搭理你了。”

        说完气冲冲的坐到沙发上，板着脸，使劲蹬了几眼自己的丈夫。

        闺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动画。

        厨房里传来娘的不满：“做晚饭也做了，马上就盛出来，炒菜总是问为啥，这就是炒个青菜………”。

        文特瞅准时机，赶紧高声说到：“行了娘，别说了。”

        “说也不让说，就只能闭嘴干活……。”娘仍然在厨房喋喋不休。

        “问为啥不回答也不说，现在倒是来劲了，一直说个没完。”小冉在客厅沙发上虎着脸，但是语气却是明显要下结论不想再说话的意思。

        文特抱着儿子进了厨房，和娘小声说到，“行了，娘别说了。”

        “她就是嫌我在床上躺着呢，让她看见了，我都说了，这几天腿不舒服，歇了会也不耽误做饭…。”娘气不过却也小声说到。

        “娘，这个药你试试，看看能不能治你的腿疼。”文特在厨房快速把药递给娘，小声说到，娘接过来也没仔细看就马上塞到了衣兜里。

        招呼闺女和媳妇吃饭，闺女磨磨蹭蹭的不愿放弃动画。

        娘没有吃饭，看着文特给孩子喂饭，就穿好衣服出门了。

        出门前，娘很多时候都说一声，谁谁家的奶奶或者姥姥给发信息了，让过去拿纸箱子，接着就赶紧出门了，今天也是生气啥都没说。

        小区里有很多像文特妈这样来自农村的老人来帮忙带孩子，晚上了，许多看了一天孩子的老人有空出门溜达，有的则去捡纸箱，收集起来当废品卖掉，勤快点的每天能有几块到十几块钱的收入，孩子一天天长大，文特妈最近也加入了收集纸箱废品的队伍。

        有些老人家不嫌脏乱，去翻小区里的垃圾桶，文特妈除了捡垃圾桶旁边的，还有许多同龄老人给她留着纸箱，文特多少有些内疚，毕竟自己挣得太少，公司又不景气拖欠了好多工资，和媳妇还生了二胎，现在住的二室一厅的房子明显不够用了，需要攒钱换个房子。

        娘住在这里，自己很久没有给过娘生活费了，自从有次自己偷摸转了两百块钱给娘，被老婆查手机发现，大吵了一架，也不能说是吵架，是小冉单方面的给脸色，发火，文特很少见到一个人的脸色和语气能差到那种地步，之后，文特不再给孩子奶奶钱了，自己惦记着买菜买米面，娘自打捡纸箱，也不再找文特要钱了。

        以前娘都是把纸箱留给别人的，现在则是自己留着卖钱，还要去外面溜达着去收集纸箱。

        文特并不觉得捡纸箱废品丢人，自己和媳妇都是农村苦出来的，收废品在任何地方尤其是农村老家那都是发家致富的门路。就是觉得娘有时候太劳累了。他有心阻止，却觉得说不出一点有力的理由。

        文特妈有点文化，会玩手机，现代人离不开的聊天软件或者视频网站等都用的十分熟练。相熟的宝妈或者邻居家老人经常给她发信息，让她晚上啥时候方便就过去拿纸箱去，顺道聊聊天，小区里谁家有点啥事基本都是文特妈告诉文特小冉夫妻两的，比如谁家上高中的闺女会抽烟，被父母发现后产生了一场不小的家庭风波，谁家老人这段时间又回老家了，没人帮着带孩子了等等。

        晚上八点的时候，带孩子下楼运动，学校规定了每天的跳绳跑步等运动。小冉这时明显不想再生气，倚着文特肩膀一边看闺女跳绳，一边问用不用给娘打个电话，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文特说不用，娘她一个人溜达溜达和人聊聊天啥的也好。

        小孩子别看力气小，跳绳的话一个成年人可能还真比不过，闺女正在和邻居家一个小男孩玩，闺女很轻松的一分钟能跳一百三四十个，邻居家这个大一岁的小男孩更厉害，一分钟轻轻松松跳上一百八十个。

        文特原来觉得跳绳这么简单的运动，怎么看着闺女每分钟跳这么少，是不是小孩子在偷懒，然后自己试了一把，一分钟撑死跳一百三十个，然后累成狗，真心跳不动了，必须休息了。

        闺女他们跳完然后满场地撒欢跑闹。

        等孩子们都玩够了，让娃和邻居说再见，上楼洗漱完，千哄万哄，终于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

        说起来也是累人，两个娃老大刚满七岁，老二才刚一周岁出头，都是头脑活跃不安分的岁数，每晚夫妻两个都得有一个出来板下脸，说几句训斥的话才肯乖乖躺下。

        等娃都睡熟了，文特小心的蹭到媳妇身边，想着抱抱媳妇亲热。

        “哎呀，没心情！”小冉一把推开文特，拒绝的语气也很坚定。接着说到：“你说，哥借咱的钱啥时候能还啊？愁的慌！”

        小冉在家里是老小，上面有个二哥和大姐，二哥建东毕业后工作性质一直天南海北，婚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建东原来一直在北京租房，去年终于稳定了工作和对象，长居北京了，今年在北京通州买了个婚房，掏光了大姐和小妹的钱袋子。

        “也是啊，毕业后攒的这些钱，加上现在的房子卖了的话，怎么也能换个大点的，刚才哄丫头睡觉时，丫头还说想自己睡觉去呢。”文特听媳妇这么一说，也很快没了兴致，转身换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媳妇说到。

        “怎么，你埋怨我把钱都借给我哥了？咱买这个房子时也把哥的钱借来了你忘了？”小冉听文特这么一说，语气有点危险：“要不你赶紧去换个媳妇，反正早就告诉你了，孩子肯定是我的，是不是你的就不知道了，哼！”

        “确定，很确定。”就自家闺女儿子那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模样和脾气，估计自己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赶紧安慰着哄自家媳妇，“房子不着急，就这两个娃还得跟咱们睡几年呢，尤其是这个臭小子。”

        “嫌我儿子臭你去另外找个新媳妇生个香小子去。”小冉明显还有点来气。

        “哎呀，对了，姐去年不是搬新家了吗？不是说好了等老二大点就去看看，反正北京天津挨着，开车两三个小时就到了。”文特赶紧转移话题。

        小冉大姐静冉研究生毕业后也来到了北京，姐夫郭栋是博士毕业，现在是北京一家知名大学的老师。

        “看人姐夫，大学老师的待遇，一开始学校低价福利分的限价房，钱都省下赞出来，现在买了学校旁的房子，不到一年还能赞助哥买房，咱们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换房子呢。”小冉的语气里满满都是羡慕。

        说实在的，类似的话小冉经常挂在嘴边，文特也不知道该咋接话茬，只能附和到：“是啊，博士毕业的待遇，而且是大学老师，那肯定差不了。”

        “姐刚毕业地铁两块钱舍不得坐，去坐需要等半天的公交车，因为公交车卡每次六毛，现在姐多富裕，你看姐嫁的多好。”小冉每次说起来都很感慨。

        “那姐是会过日子的人，媳妇你也很好啊。”文特附和到，谨记抬高小冉及其家人的准则。

        这时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娘回来了。

        小冉让文特去和娘说一声，孩子们刚睡着，现在不要去卫生间洗漱，等孩子们睡熟了再去。

        “我说过好几次了，孩子们刚休息时不要闹出动静，你妈总是不听，这次怎么你也得出去告诉你妈一声。”小冉语气又有点急了起来。

        “放心放心，你听，娘她应该是直接休息去了，这么晚了，她肯定知道不能吵到别人。”文特竖着耳朵听了会，接着说道：“娘要是这时候再去洗漱，我就告诉娘去。”

        门外没再传来动静。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商定好等爸妈出院了再去姐家的时间，就都各自玩起来手机，不一会，文特听到轻微打呼声，一看，媳妇小冉已经睡熟了，手机却还在手里拿着对着脸，还在播放着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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