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道观

这天不是周末，道观没什么游客，我和阎凉走进前殿，程安师姐正在院子里打扫，见我回来高兴地迎上来招呼。师姐告诉我师父最近一直忙着修补结界，奈何结界的伤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尽管有几位年长的师姑师姐帮忙，也是十分吃力。

        我让师姐带着阎凉到偏殿喝茶，一个人到后院去见师父。

        想敲门，却心虚地不敢出声，知道师父在房里，便索性跪在门口喊道：“师父，离儿不孝，这两个月在外面有事耽搁了，请师父责罚！”

        房里并没有任何回应，于是我又喊了一遍，再一遍，直到开始发出哭腔，师父才沉声说了一句：“你长大了，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

        听到师父这样说，我一下子哭出声来：“师父，我错了！您不能不要离儿啊！”一边喊着一边不住地磕头。

        师父是真的生气了，以往我再怎么贪玩不听话，师父最多也只会让我罚跪、打手板、一个人打扫大殿之类，绝不会说让我离开的话。

        “师父，我是在您身边长大的，我想过的日子就是一直待在您身边，离儿哪儿都不去，离开了这里，离儿就真的没有家了！”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是几天前在电梯里的那一夜伤了元气还没恢复，不一会儿就开始头昏脑涨起来……

        就快要跪不住时，房门开了，师父走出来站在我跟前。我一把抱住师父的腿，急声喊着：“师父……师父……我不哪儿都不去了，您别不要我，我错了……错了……”

        晕倒前，我看到师父焦急的脸上写满了担忧。醒来时，整个人被泡在药桶里，那是从小泡到大的符水的味道，是财叔用师父的血写的符。这一次的符水浓度似乎特别的高，更是混了朱砂和一些药材，味道浓烈得很。

        在房里陪我的是香兰师姐，比我大三岁，对药草十分精进。师姐问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便将影视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她。

        师姐趴在药桶边上，扁着嘴认真地说：“嗯，跟师父料想的差不多。那邪祟竟然能钻到你身体里威胁你的魂魄，好在当时那个男的一直守着你，不然你身边一点阳气都没有，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坐在药桶里深吸了一口气，心想阎凉这个看见我跟阴魂对话就能吓到发抖的家伙，竟然还误打误撞地救了我一命，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香兰师姐偏着头看着我，憋着笑低声问：“臭丫头，你特别喜欢他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愣住。师姐一脸鄙视地指着我说：“你看你脸都红了，真是儿大不由娘，难怪师父生气！”

        我一时羞愧极了，慌忙辩解说是洗澡水太热了，让她添些冷水。师姐却笑着跑开说：“不行不行，要是把你弄着凉了，你男人来找我算账，我可打不过他！”

        说起阎凉，我心想，坏了，他还在偏殿等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现在在做什么。我赶紧叫回香兰师姐问她有没有见过阎凉，师姐一副看笑话的表情告诉我，此刻阎凉正在后院跟师父说话，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

        一瞬间我觉得生无可恋，师父本就不希望我跟尘世有染，眼下却在跟阎凉面对面说话，我不在场的情况下，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脑海里设想了各种情形，比如阎凉说要带我下山，师父不同意于是吵起来，比如阎凉胡说八道让师父误会我不自爱，更是铁了心要把我赶走……每一个状况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我换好了衣服，端着一盘点心怯怯地朝后院走去，脑子里想着屋里可能的糟糕情形，脚下像有千斤重，十分抗拒地走进后院。

        刚进院门，远远就听见师父的笑声。且不说师父还在生我的气，就是素日里也几乎听不到师父的笑声，我不禁出了一身白毛汗。

        紧跟了几步进了屋，师父和阎凉满脸堆着还没收回去的笑容。见我进门，阎凉立刻起身接过我手上的点心，放在师父桌上，拿了一块笑着递给师父，随即转身走到我面前十分关切地问：“好些了吗？”

        我透过他身后看见师父正含着微笑吃着点心，疑惑地望着阎凉的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我差点忘记了，阎凉是号称“国民新婿”的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非常讨中老年妇女欢心，放在香港就叫“师奶杀手”，果然连师父都逃不掉。

        但面对师父，我依然是十分胆怯，我知道师父的底限在哪里，这次我显然是犯了大忌，即使她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我也万不敢当做没事发生。

        我推开阎凉，俯身给师父磕了个头，跪在地上严肃地说：“师父，离儿错了，离儿不敢求您消气，只求您别赶我走，从今往后，离儿再也不敢不听话了！”

        师父喝了口茶，并不抬眼看我，慢悠悠地说：“我不赶你，可有人要带你走啊。”

        我赶紧往前蹭了两步，抓着师父的衣角说道：“我哪儿都不去！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

        师父把茶杯放在桌上，揉着手里的念珠，恢复了寻常的威严，微微抬起头对阎凉说：“阎先生对我家离儿的情谊我都了解了，也非常感激您对她的照顾，但您也看到，她在山下时被邪物所伤却毫无自保之力，贫道不妨告诉先生，近来有许多阴间邪祟在阳间作乱，离儿体弱，即便是我也无法保她万无一失，眼下最好的安排便是将她留在这里，这山间和道观都有法障，待日后邪祟散尽，阳间恢复平静，再让她跟先生下山，先生意下如何？”

        师父果然是师父，原来刚刚的嬉笑全部都是假象，只是为给阎凉一点面子，让他误以为自己的小聪明能够得逞，妄图动摇师父的心性，哪有那么容易。

        我跪在师父身旁不敢抬头，师父突然的严肃让本以为已经把老太太拿下的阎凉十分尴尬，结结巴巴地问：“敢、敢问师父，这鬼怪作乱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啊？”

        师父笑了一下：“少则几日，多则数年，阴间之事，贫道也无法预测啊！”

        “啊？”阎凉苦笑一声：“那我和林离……”

        “先生如若真心看中我离儿，想必不会在意这区区几年时光的。”师父说。

        我想此刻阎凉一定希望我求求师父，但我真的完全没法提出任何要求，我不能忤逆师父，更何况眼下这乱象，我必须留在道观跟师父一起守住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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