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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负荆请罪


幽暗的烛光映在子熙的侧颜上,子熙神色恍惚,又瞧着窗外那轮皓月,月色柔和,轻声道:“子欢,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宫可好?”

        子欢却是避而不答,长姐那故作镇静的侧颜里总会藏掖着若隐若现的悲伤,初次见她时,便觉得那人与世族大家的子弟不同。

        世家子弟大多都会添几分纨袴膏梁的俗气,而子熙却与之不同,她恰似污泥里的一股清流,是翩翩佳人,风流而儒雅,更多的是书生意气。

        子熙一手执着盏烛灯,一手牵着粗黑的马缰,她与候在门前的子欢对望,只见子欢迎起一笑,便如枝头欢唱的小鸟般雀跃,她欣喜地看着子熙,温柔的抚了抚马背,“我们是要骑马回去吗?”

        只见子熙点了点头,然后便是撑着子欢的身子,艰辛地上了马,随后,便见子熙随手荡了荡马缰,子欢如稚童般笑的纯粹,“子熙姐姐,我还未曾骑过马,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骑马。”

        子熙执着的灯随着晚风忽明忽暗,那如青松般挺立的背影映入子欢的眼帘,竞是如此安心,出神的那刻,又听见了子熙温声道:“不需怕,我在呢。”

        只见子熙只顾牵着马缰,便朝着眼前的黑暗走去,子熙手里的灯却顽强地燃着,点点火光与这灰暗的夜色相斥,子欢诧异地问道:“子熙姐姐不上马吗?”

        子欢却似失了魂般,炯炯的两眼落在了子熙的笑颜上,只见那人依旧温声细语,“我拿着灯,自是不好上马的,若是去了灯,如今已是夜深人静了,我们如果在黑夜里骑马,恐怕会在路途上惹得马儿惊,到时便会吵了酣睡着的人们,这是不好的。”

        子欢久久不语,子熙虽是冷若冰霜,但内心却如那火焰般,照耀黑暗,亦温暖人心。

        子欢道:“长姐倒是不用担心母亲生气,子稷哥哥也经常喜欢欺瞒母亲,母亲自是懂的,开始的时候,母亲也很生气,但次数多了之后,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你明日去向母亲请罪,然后,母亲一心软,就给忘了。”

        子熙又点了点头,悬挂于空的星辰依旧散着点点星光,但这微弱星光却未在这无人的道路上添上半点光亮,久之,厚重的朱门便显了出来。

        于是,那阖着的宫门便缓缓的敞开了,夜色很静,便见低眉垂眼的宫侍走了出来,子熙朝那渐行渐远的子欢挥了挥手,道:“回家吧。”

        子欢闻言一怔,待她回头时,子熙已转身离去,子欢的笑容渐渐地消散,随即,便是无尽的落寞,她欲要开口唤着子熙,但最终也仅是作罢。

        夜色昏暗,子欢的神色已是模糊,她望着那消失在夜间里的身影,小声地问道:“都已到了宫门,子熙姐姐为何不随我一同回家?”

        低头倾首地立在子欢一旁的女侍启声道:“回殿下,奴婢料想,应是陛下并未曾下诏言明子熙殿下的住处,而子熙殿下幼时在宫,便是住在废妃叶氏的寝殿,向来陛下不喜叶氏,亦一向不喜欢子熙殿下,若是子熙殿下冒然入住叶氏的寝宫,定会惹陛下不快,徒增了陛下的厌恶。”

        “莫要乱说。”子欢狠狠地瞪了眼身旁的侍女,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星辰,整个楚宫里众人皆知,独孤子熙并不受宠,子欢不敢想,这十几岁的独孤子熙到底是承受了多少孤独,亦是有多坚强才在这茫茫的黑夜中独自一人却不失方向地摸索前行,时光飞逝,而她依旧温柔善良。

        ——

        次日,星星已在天际中散去,而刺眼夺目的骄阳便高挂于空,焦烤着那跪于殿门前的子熙,只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子熙已是大汗淋漓,绝美的脸颊已被热气染上通红。

        双膝传来的如针扎般的刺痛席卷着子熙所有感觉,顷刻,便见子熙单手撑着灼烫的石板,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凝视着紧闭着的殿门,料想陛下一定不愿见她,于是,子熙又长叹一声。

        于是,她垂头丧气地转过身,肿痛的腿才迈出步子时,殿门开了,高声道:“陛下宣殿下进殿。”

        子熙又是一声轻叹,她随着宫人进了殿,殿内与外边自是不同,外边恰似火焰山般,烈阳灼灼,仅仅只是片刻,便足以草木不生,而殿内却是置了冰块,风儿轻拂,便是携着阵阵凉气,万分舒坦。

        见了温枫,子熙则是双膝跪地,然后双手至地,首亦至地,“臣叩请陛下圣安。”

        依北夏的礼法,向帝王行了稽首礼便可以起身,而此时已然不同了,因为子熙脚下站着的已是南楚的土地,她的故土。

        而子熙是刚要站起,便听见上首的温枫朗声道:“我可有让你起身了跪着。”

        子熙闻言,又是袭来的委屈涌上心头,但帝者依旧是帝者,温枫的喜怒不形于色,于是,子熙又是双膝跪在这坚硬如铁的地板上。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窗外掠过的鸟儿已是还巢归家,而温枫终是阖上奏章,久坐在龙椅之上的温枫已有了倦意,但又瞥见跪在殿堂上不言不语的子熙,不由地泛起心疼,却依旧严声厉色,“你来干嘛?怎么不在外继续晃荡”

        只见温枫淡淡地抿了口清茶,她的不怒而威似一块大石处处压着子熙透不过气来,子熙的身躯已微微颤抖,冒出了冷汗,道:“因之前的错,臣来向陛下负荆请罪。”

        温枫执着茶的手一顿,然后便将茶杯轻缓地放于桌面,如狡黠的狐狸般微眯着眼睛,阴阳怪气地问道:“我倒是不知子熙殿下有何罪”

        子熙语塞不言,又见温枫略略地巡视了周围,又是触及灵魂的一问,“子熙殿下的负荆请罪真是特别,那荆条呢朕怎么不见。”

        阴阳怪气且没有怒气的温枫使得子熙无从下手,无言以对,全身发热的子熙恨不得找个墙角凿出一个大洞,灰溜溜地钻走。

        此时的子熙就像是前有恶虎,后有豺狼般进退两难,她的手指搓着衣角,抬眼,对上的却又是温枫那如饿狼盯着猎物般的眼神,于是子熙慌了,她不在是镇定自若,而是口齿不清地道:“我忘记带了,下次下次,一定带。”

        “原来你还想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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