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脸皮

饭桌前，徐恋不知道楚歌抽什么风，脸色竟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以至于他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的，勉强往肚子里塞了六七个蛋挞后，就急忙拉着江风出了门，去往宁新路的商业街。

        而等到他俩驾车走后，楚歌则自己打车去了城西的一间破旧的出租房。

        顺江风的心意，今日的天气果真阴沉沉的，抬头望不到一缕阳光。

        楚歌站在这间出租房的门外，看着四周杂乱无章的环境，听着楼上楼下传来的喧哗吵闹声，再见面前的房东拿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钥匙一直打不开房门，不由得心里生了烦躁。

        这里是受害者杨悦娜最近一段时间住过的地方，楚歌和这边的房东沟通了好久，对方才同意让他来取杨悦娜生前的一些东西。

        “你说杨悦娜这个女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就卡在要交房租的这两天死了，真特么的给老子添堵！”

        房东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长得又胖又壮，满脸横肉，往人跟前一站，浑身上下都带着刻薄的冷意。

        不过楚歌懒得理会他，只有些不耐烦地问：“门打开了吗？”

        “快了快了！”男人说话并不友好，嘴里又嘟嘟囔囔的谩骂了两句后，手上拽得整个房门咔地一响，门才终于打开。

        只是楚歌刚要动身进去，就被他恶狠狠地伸手推了一下，后背差点撞到墙壁上。他攥了攥拳，咬牙强忍下腾升起来的怒气，面无表情的问男人：“之前不是都沟通好了吗，你愿意配合调查，把杨悦娜生前的一些物品交给我，怎么？要反悔？”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实在不好说话，他之前非要留下杨悦娜的物品充当本月的房租，楚歌磨破嘴皮太让他松了口。但现在看他这架势，明摆着又要生事。

        “楚队长，”男人肥胖的身体整个堵在房门口，接着阴阳怪气的说道，“不是我难为你，你也知道，这个世道挣钱不容易，你们那妖管局不是张口闭口都是为了人民吗，那你看，这房租钱……”

        他摆着一脸的无赖样，伸出一只手来摊平在楚歌面前。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歌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忍着要给对方一拳的冲动，忿忿地拿出钱包把里面仅有的几百块钱外加几十块钱的零头都给了对方。

        “我今天就带了这些，你要觉得不够，可以改日去妖管局找我要。”

        男人明显见钱眼开，一边一遍遍地数着手里的钱，一边侧开身给楚歌让出了路，说话的语气一时和气了不少。

        “楚队长就是人好，怪不得咱们南城的老百姓常念叨着你，你说这个杨悦娜要是有个你这样的朋友，她也不至于欠我那么多的房租钱……”说到这里，男人又露出一脸凶狠。

        楚歌已经进到那间狭小凌乱的出租房，男人早就把杨悦娜的物品全部扔到了一个大纸箱子里，他弯下腰，在里面仔细的找起东西来，闻声并不做回应。

        男人倚靠在门前，仍是自顾自的说着：“就几天前，有个长得挺标致的小娘们来这里找杨悦娜，说是杨悦娜的朋友，还是一个老师，我呸，”男人啐了一口唾沫，冷哼一声，“就杨悦娜这种女人，还有当老师的朋友？糊弄人的吧，而且哪有一见面就吵的要打起来的朋友。”

        楚歌一听到“老师”这个词，动作随之一顿，转身看向男人：“你知道那个来找杨悦娜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男人皱着眉想了想：“她俩打起来的时候，我听到杨悦娜好像喊了一声什么苗苗。”

        楚歌闻言愣了愣。许苗苗出事之前来找杨悦娜，肯定不可能是为了同学间的叙旧，那会是为了什么？

        他微微思索片刻，赶紧又翻找起箱子里的东西。他找了好久，眼见门口的房东就要不耐烦的张口赶人了，才终于从箱子的底部找到了几张发霉的照片。

        照片里除了杨悦娜生前的一些自拍照外，唯独有一张格外引人注目。那张照片看上去像是存放了好多年，边边角角已经有了一些磨损。照片的背景像是学生时代的高中宿舍，上面站着四个女孩，楚歌能认出来的有两个，一个是许苗苗，一个是杨悦娜。另外两个人估计是她们的室友，其中一个人眉清目秀留着短发，嘴唇的正下方有一颗凸出的黑痣，另外一个人就比较奇怪了，照片上的她戴着一副红色的魔鬼面具，根本看不到样子。

        楚歌看着照片想了一会儿，觉得如果能找到里面那个短发女生的话，说不定可以了解到一些对案件有用的东西。而这个女生想来也是2011届南城高中的毕业生，学校的档案室里应该有她的信息登记表。

        想到这里，楚歌赶紧把照片揣进兜里后，急忙匆匆离开出租房往楼下走去。

        只是他脚下急促了一些，再加上外面天色阴沉，破旧的楼梯间里又没有安装声控灯，他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迎面上楼的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本就喝了酒，再加上冷不丁的被楚歌一撞，顿时往后踉跄几步，将后面的两个酒鬼朋友撞了个人仰马翻。

        楚歌见状，立刻上前一边道歉一边伸手去扶他们。哪知其中一人蛮横的推了他一下后，嘴里开始吐起了脏话。

        “臭小子！敢撞你爷爷！”

        他骂骂咧咧的站起身，突然借着酒劲握拳打向楚歌的脸，却不料被后者一把钳制住了手腕。

        楚歌曾经学过一点散打，对付几个无赖流氓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不用说是喝的站都站不稳的酒鬼了。

        他下手的力道不轻，对方立即被他攥的手腕生疼，忍不住痛呼出声。后面两个人看到这一幕，相互看了一眼，立时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朝着楚歌冲了过来。

        楚歌皱了一下眉，原本是要抬脚踢过去的，可谁想此时此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家伙，居然扛着一把大扫帚杀到了那三个酒鬼的面前，上来就是一顿胡乱的扑打。

        向来酒鬼也是怕疯子的，那三个人几乎都没怎么反抗，瞬间被吓得落荒而逃。

        楚歌呆愣愣的看向几个逃窜的身影，接着回头看向那个气喘吁吁的男孩。

        “你是……”

        他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楚队长你别害怕，我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楚歌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过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笑道：“谢谢你啊。”

        男孩突然被楚歌的感谢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后脑勺，垂着头说道：“您太客气了。”他咧开嘴傻笑了几声，突然猛地抬头看向楚歌，一时抬高了音量，“楚队长，您觉得我刚才够勇敢吗？您觉得我有没有资格进妖管局？”

        楚歌被他问得愣住，忽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凝神，上上下下打量男孩片刻后，这才认出他是谁。原来是老张的那个侄子啊。

        看着对方的眼里闪烁着炙热而又真诚的光，楚歌想了想，转移话题问：“你……你身体好了吗？”

        张天诚瞬间答话：“楚队长，我已经好了，今天刚出院。”

        刚出院就跟到这来了，还真是难为孩子。楚歌回了他一个简单的微笑：“好了就好，以后记得不要再乱闯案发现场了。”

        说完，立刻动身继续往楼下走。

        “嗯嗯嗯嗯，”张天诚即刻跟在他身后，头点的像拨浪鼓，“不闯不闯了，我以后就向楚队长学习，楚队长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争取好好改造，早日能进妖管局。”

        楚歌走下最后一个台阶，闻声微微一愣，回头看他一眼：“你想去妖管局工作？”

        张天诚使劲点头。

        “为什么？”

        张天诚突然大步迈到了楚歌的面前，后者立时被他吓了一跳，眼见他挺直胸脯，正气凛然地说道：“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守护正义，保护世界了。”

        楚歌听得笑了笑，可是转瞬间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怅惘。他莫名想起几年前的自己在被纪言明局长问到为什么要来妖管局时，也是这样昂首挺胸、一本正经的回复了一句：我想要守护这个世界的正义。

        但是几年过去了，他的确一直都在努力守护这个世界的正义，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很多东西。

        他暗自叹了口气，接着微微勾了勾唇角，轻拍了一下张天诚的肩膀后，便侧身避开他，阔步朝着马路边走去。

        刚巧路边的公交站点有通往南城高中的公交车经过，楚歌上车后，一拿钱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钱全给了那个房东，如今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而公交卡他也没有带出来，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下车了。

        只是他刚要转身下车，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张天诚一边刷着公交卡，一边出声跟司机师傅说：“我们两个人。”

        楚歌愣了一下，有些窘迫的向张天诚道了一声谢后，转身找了后面的一个座位坐下。

        张天诚立刻坐他身边，看着楚歌的侧脸仍是满脸的笑。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歌一转眸，看到的还是张天诚天真欢喜的眉眼。

        楚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一时更加窘迫了，只能呆呆地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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