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梦魇
江风拽着楚歌回到宾馆的房间里时，小白刚巧有事过来找他。
看着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小白很有眼力见的微微笑了笑后，便准备关门退出去，不想江风张口把他喊了回来。
他转着眼珠子在楚歌和江风的身上游移片刻，然后走到江风的身边俯耳说了几句话。
楚歌轻轻抬眸，眼见江风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又想起昨天的时候江风说让小白去了妖魔界找叶宇文，而他现在回来，是不是带回叶宇文的消息了。
他心中又急又乱，也不顾江风的脸色，直接略过他去问小白：“有宇文的消息了吗？”
小白闻声，转眸看了江风一眼，见后者的神情愈发低沉，他抿了抿嘴唇，浅笑着回答楚歌：“楚队长，您饿了吧，我去看看饭……”
楚歌见他故意扯开话题，面上瞬间怒了几分，不觉抬高了音量：“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有宇文的消息了。”
小白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刚要敷衍他几句，就听到了江风冷厉的声线从旁边响了起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叶宇文在哪。”
这句话，像一根尖刺一样无情的戳在了楚歌的心窝里，他僵愣一瞬，忽然扑到了江风的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就把他狠狠推到了旁侧的墙壁上。
这一幕只把小白看得目瞪口呆，他连忙上前去拉楚歌，却被江风比手止住了动作。
“江风！”楚歌盯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找把刀子剜出他的心看一看，他似是误会了刚刚江风的话，怒声吼道，“你把宇文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江风看着他，神色自若，只眼睛里隐隐泛着冷意，他不说话，像是有意在耗楚歌的耐心，看看他会不会狠下心来再杀他一次。
可他不想旁边的小白先没了耐心，见楚歌这样对待江风，忙出声解释：“不是，江哥一直在救叶医生！”
这话把楚歌说得愣住，也让江风瞬间冷了脸。
小白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干干地笑了两声后，挪着步子往门外走：“我先去外面待会儿，你们聊。”
等到听到异常清晰的关门声时，楚歌才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有些惊疑地看着江风，低声问了句：“到底怎么回事？”
江风面上带着几分淡漠，闻声却没有答话，只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后，拿起茶几上摆放的一本杂志翻阅了起来。
楚歌看他这个态度，便知道要问出什么就必须得让自己学会忍耐，甚至要放低姿态来面对他。可是这种想法却又让他觉得可笑，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可以敞开心扉、相互依偎的恋人，可是现在，却成了相互提防，彼此最恨的人。
他不想让自己变得懦弱，以卑微的姿态在他面前活着。他做不到，他也不能这样做。
于是，他干脆挺胸抬头的走到江风的面前，不卑不亢的问他：“宇文人没事吧？”
江风见他态度还是这般强硬，他微沉着脸色，有些不悦的反问他：“你在跟我说话吗？”
楚歌顿时皱了眉：“我不跟你说话，跟鬼说话呢！”
他这话一说出口，江风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楚歌心里着急，忍不住语气更加冷硬起来：“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告诉我宇文的事？”他语气微顿，见江风仍是一副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声线不觉沉了下去，“要在我胸膛也掏个洞吗？”
他话音落下，江风垂着眼帘坐在那里，捏着杂志的手指不动声色的颤了一下，面上却还是淡漠。
楚歌眼圈微红，咬了咬牙，一下子就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二话不说就卯足了力气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江风见状，神色顿时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刀子。不想楚歌把刀子攥得紧紧的，猛地从胸口□□后，强忍着痛去问江风：“这样够吗？”
说话间，他就又要再刺自己一刀。
江风没料到他竟会这样，忙控制起他胳膊里深埋着的傀儡线，把他握刀的手臂别向了身后。接着就听到“当啷”一声脆响，那把染了鲜血的刀子就落在了地上。
江风心里发慌，脸色早已经阴沉到了极致，他看着楚歌胸前那一大片的红，想都未想，赶紧把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后，急忙去找医药箱。
待找到后，他立刻来到楚歌面前，撕开他的衣服去给他检查伤势。那伤口虽然不触及要害，可是伤口很深，只看着便叫人感觉到了锥心的疼。
可是楚歌却毫不在意他身上的伤，甚至抚开江风给他擦拭血迹的手，淡淡说道：“没事，一会儿晒晒太阳就好了。”
江风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身后，透过玻璃窗扫了一眼外面暗沉的天色。然后重新转过头来，默不作声的继续给楚歌处理伤口。
过了一会儿后，江风突然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他抬头，见楚歌湿润的眼眸里添了泪意，以为他是疼得哭了，刚想开口说几句安抚的话，却不想听到楚歌哑声说道：“江风，我曾经说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不知道会不会杀了你，可能这听起来像是我后悔了，可我不是后悔，我是觉得一个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杀掉自己的妖灵吧。”
江风听得神色阴冷起来，抬起头有些愤恨地看着楚歌，勾了唇冷声说道：“是啊，一个人不会那么轻易杀掉自己的妖灵，可是你在杀我的时候却是那样的无动于衷。”
楚歌没有说话，只眼里的泪雾越积越多。
只等到江风冷漠的给他处理完伤口，起身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他忽地张口唤了一声那个名字：“辰安……”
江风脚下一顿，站在那里听到他哑着声音说了句：“我不记得你了。”
这话让江风面色惊变，他愣了片刻，急忙回身几步返回到了楚歌的面前，俯低身子，抬手箍着他的肩膀，怔怔地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那些无奈着缄口不提的往事，楚歌不想再隐瞒，他抬头看着他，目光里藏着淡淡的凄凉。
“我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签订了契约，我更加不知道我是怎么启动的镇魔护腕，我甚至不知道我当时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杀了你，我想不起来，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听到这些话，江风直身僵在那里，面上早没了刚才的冷漠和阴沉，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恍惚。过了好久，他才低声问楚歌：“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歌静默在那里，没有应声。
江风看着他思虑片刻后，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沉声说道：“你不是问叶宇文怎么样了吗，他目前人很好，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又看了楚歌两眼后，扬声去喊门外还未离开的小白。
后者闻声，急忙冲进屋内，待看到受了伤仰坐在沙发上的楚歌时，神色不觉一怔，缓了缓听到江风对他说道：“小白，我出去一趟，就麻烦你在这里照顾他了。”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监视”而已，小白心知肚明，浅浅笑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楚队长，再说了，不是还有大熊和徐恋吗。”
他有意提到大熊和徐恋，无非是想提醒楚歌要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
其实楚歌压根也没想过要逃离，因为出去后，外面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倒不如就待在这里，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逐渐逼着自己静下心来，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
小白在一旁看着他，一段时间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楚队长知道江哥是谁了？”
楚歌淡淡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帘，他并不回答他的疑问，只继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白闻声一愣，抿着唇角想了想后，似是有些怅惘的叹了口气：“很久了，那时我刚刚有了人形，可是在妖魔界那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像我这种刚能化出人形的妖，就是别的妖魔的食物，那时候还好有辰……”他突然顿住，转眸偷偷看了一下楚歌的表情，一时没敢把那个名字说出口，只微微一笑后，转言道，“那时候还好有江哥，他一直护着我，可是后来，他去了人界，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他顿了顿，面上再没了笑容，低下头继续说道，“几年前吧，江哥来找我，说他和人类签订了契约，并且很开心的告诉我，说签订契约的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了。”
听到这句话，楚歌略微一愣，心口突然毫无防备的痛了起来，可他强忍着坐在那里，面上仍是没有丝毫表情。
小白继续说着：“我后来到人界找主人，也是因为江哥，我也想体会一下做人的感觉，于是我就和人类签订了契约，可是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信任我，他总觉得妖就是害人的，他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我，一直到他逼疯自己，亲手把我给杀了。”
楚歌听得面上微怔，他抬眼朝着旁边的小白看过去，像是下意识的，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白转眸看他，重新扬起嘴角笑了笑：“没关系，都过去了。”
楚歌眉宇轻皱，想了片刻问他：“那你也是被江风复活的吧？”
小白并不隐瞒，他点了点头，回复楚歌：“没错，是江哥的这个世界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现在在这里经营着这家宾馆，想给一些得不到主人疼爱的妖一个容身之地，我们不亲近人类，也不用去和别的妖魔争抢什么，就这样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活着，也挺好的。”
他话音落下，楚歌忍不住问：“可是你难道没有觉得，他们都是假的吗？全是活在梦里的妖或是人，不觉得很不真实吗？”
听到这话，小白轻声笑笑，说道：“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梦，哪能分的清楚，倒不如什么都别想，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楚歌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后，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来：“可要是能分清呢，要是我就想醒过来呢？”
这话说得小白愣怔了一下。他知道，这个世界因为辰安而存在，辰安死了这个世界才能消失，梦里的人和妖才能醒过来，而像他这种原本就死掉的妖就会彻底消失。
他其实不怕再死一次，但心里总是替辰安感到惋惜。于是，他垂下头静默了许久，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楚队长，我们妖不像你们人，我们是没有多少情感的，但是我们一旦付出了真情，就会变成永生永世的执念，永远都不会放弃，除非是死掉的那一刻，我们才会选择放下……”他停了停，抬头望向窗外的目光添了几分萧瑟，低声说道，“楚队长，江哥是爱你的，哪怕他知道自己该死，他也无法接受被自己爱的人亲手杀死，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即使不爱江哥，也请不要恨他。”
听他这样说，楚歌心里的痛再也无法被克制，转瞬间就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不爱他？不恨他？可是他早就爱他入骨，恨他也入骨，这就像是他的执念，除非死，他才能选择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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