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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卷


十年后。(成化二十年1484年)

        正值三月,清风暖暖的吹来,吹出了柳枝上鲜嫩的绿叶,吹开了梨园里枝头上白色的梨花。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沧州城五颜的色彩,鸟儿吱吱喳喳似乎也在为生活开始商量春忙,桃花也争艳,仿佛都在告诉人们,这是追梦的季节。

        梨园里,张鹤姿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不过她的打扮并不像达官千金那般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钗,就是简单梳着高髻马尾,额前还剪着厚厚的刘海,额角两边的的刘海还盖住了耳朵,垂到了没有抹胭脂水粉的脸颊,不薄不厚的嘴唇也不抹红,穿的衣服也不是什么碧霞罗百褶裙,一身中性打扮,一看这种女子就知道是个喜欢玩刀剑的。张鹤姿坐在小凉亭里吃点心,贴身丫鬟颂蓝忙着晒衣,这天老弟张延龄做完午读,又过来找她混了,提了把精致的长剑。张延龄小时候跟哥哥张鹤龄不一样,哥哥好文,他好武,平日里常玩木剑,他姐玩弓箭,就这样,他跟他姐玩到一起去了。

        张延龄,“姐,阿爹托人给我铸了把剑,给你瞧瞧!”张鹤姿瞅了瞅,接过他手中的剑,她把剑鞘拔了出来,剑身在阳光照影下反光,东西看起来不错。张鹤姿走到一颗梨树边,试了下刀,一撇,咔,带花的粗枝掉了,露出平滑的削痕。丫鬟颂蓝晒好衣服,好奇跑过来凑眼看,忍不住赞道,“小姐,这剑真是锋利剑!”张鹤姿瞅着,对三弟心生羡慕,可是看着这把好东西,仔细品着,心里忽然不平衡了,“爹都给老弟送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没给我铸把真弓呢?”

        话说,张鹤姿是张峦唯一女儿,他爹早打算就给她安排园子住了,自从二娘金氏嫁进府里,张峦就特别细心观察这个后妈是否善待女儿,有次,一家五口小聚,金夫人把鸡腿摊给了两个弟弟,虽然女儿没争鸡腿吃,张峦没说什么,但记在了心里,于是决定扩建两个园子,建了梨园和长康园,园子建好后就安排住人了,两个弟弟住进了长康园,张鹤姿住梨园。

        这金氏特别信神,这个是有原因的。金氏和张峦成婚前三日,她和爹娘进张府商量摆酒张罗事宜,不知怎的,经过大门院子,她忽然看见前厅中门口旁边站着位女子,穿着沉灰色镶云纹的马褂,怀里抱着襁褓,对她微笑,好似欢迎亲家到来,金氏和她也对视了一笑。事余,张峦带她观了张家祖祭祀堂,祭祀堂里有幅画像被她注意到了,她看了看,越看越像刚才进门看到的那位女子,寻思着问张峦,“这位是何人?”张峦答道,“这是去年刚过世的弟妹。”听到“过世”,她惊了一下,顿时浑身发凉,天哪,这也太玄乎了吧!张峦继续语气沉重说道,“之前小叔和那弟妹回娘家,坐船失的事,两人都没了,当时弟妹还有孕在身啊…”说着,表情凝重起来。确实很玄,当晚,金氏在张府发了高烧,有点惊慌,张峦陪她一夜没睡,金氏说了看见弟妹那事的经过,张峦安慰她,“没事,我与你明日到那祖祭祀堂上几柱香,给弟妹牌位烧些纸钱。”直到次日晚上金氏烧才退。

        张峦在国子监任职,每月回来府上几次。张峦回府那日,张鹤姿吩咐颂蓝看好园子,只身去了爹的正院,直接跟他爹讨说法去了。

        鹤姿:“爹,你给三弟铸了把这么好的剑,怎么没给我弄把真弓箭?”不服气,交叉抱着双手。

        张峦:“我的好女儿,女孩子家,就应该学些女红刺绣什么的,你一个大家闺秀,壮士玩的东西还是不要碰了吧…”又哄了哄,“诶唷,爹也是希望你好,女孩子家就该有个淑女样,日后才能嫁个好人家!”

        张鹤姿不爽,“爹我又不是淑女,为何要装淑女,为何要作?”

        “!”闺女说自己不是淑女,张峦小心脏被震了一下,看着眼前没有什么淑女打扮样的闺女,心里有些无助。

        张鹤姿,“女人作起来其实很悲催的,汉成帝时的赵飞燕,为了保持她的细柳腰肢使用息肌丸,害得自己一生不孕不育。”“晋朝的女子为了美白天天吃□□,慢慢地把自己给吃死了,‘自古红颜多薄命’估计这话就是这么来了的。”“爹你再看看那些汉族缠脚的女子,她们认为脚越小就越美,可是从来不把脚露出来给人看过,要是男人们真看了这畸形的脚,估计一个月吃不下饭,信不?”

        张峦,“作是假装,你怎么扯到另一层面去了?”

        张鹤姿,“作就是刻意加工,把自己加工成自己认为好和美的样子,不是吗?”

        张峦,“追求好和美有什么不妥,爹可没要你学成那些女子那样吃□□缠足什么的…”

        张鹤姿,“爹,你喜欢我假装孝顺你的样子吗?”

        张峦,“当然不喜欢!”

        “那就得了。”张鹤姿开始不耐烦了,“爹你到底给不给我弄?”表现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张峦小心翼翼低声道:“爹真的不喜欢你玩弓箭…”又露出一副讨好的眼神。

        张鹤姿:“爹,你不弄给我,以后我可就不来找你了。”表现态度坚决样子。张峦露出了委屈的眼神,脑海里浮现了女儿的娘亲年轻时脾气倔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了。

        张鹤姿:“总是被你忽略,我哪里像是张府的大小姐?”“爹如此待我,他日我随时出走闯荡,或许更舒服自在些…”语气很认真,表现出深思谋虑的样子,而且很坚定。

        张峦有点害怕了,女儿一倔起来真的离家出走怎么办,“好啦爹就给你弄,给你弄!”拗不过,只能服软了。

        没过几日,傍晚,吕管家送来了一个长木盒子,张鹤姿接过,打开,一把真弓展现在眼底下,她双眼瞬间发亮,铜色的弓,似轮弯月,弓弦强紧有力,毫无松弛,还配了十支粘有翎羽的箭,箭头强韧锋利,箭弓虽无奢华装饰,但实用性足以射财狼,旁边丫鬟颂蓝兴奋说道,“哇,小姐,这可是真弓啊!”,此时的张鹤姿,格外欣喜。

        张鹤姿将弓掂了掂,有点重,搭箭试射,出力还没到极点,箭发如电,“嘣”的一声,远处靶子被射穿出了个洞,“果然是把好弓箭!”她咧嘴笑了,望了望远处天空,夕阳已落下,留下火光金边,此时,张鹤姿脑海里浮现了天空里那排长长的南飞雁……

        “爹这次弄这么好的弓箭,应该是废了不少心思,呵呵!”张鹤姿的脸像绽开的白兰花,溢着满满的愉悦。

        三月的清明节,沧州城的百姓祭祖拜山都有个插柳的习俗,于是乎这一天的大街小巷里,来回忙碌的百姓们头上都会戴着柳枝做成的环,跟着拜山回来的小孩也不例外,也有人驼着背背着大把的柳条到街上卖,仿佛人人头上都顶着活泼绿色的光环,而那些叫卖的摊主为了吸引顾客,特地把柳枝环做成各种形状插在头上,这种新奇的造型让人忍俊不禁,还有手里拿着折扇的贵公子,他们喜欢把柳枝插在胸前腰间,有挑担的农夫直接把短柳枝夹在耳背上,有的人祭祖完回来跟邻居碰面打招呼,还热聊拜山时发生的趣事,看着大家都挂柳枝,总感觉这柳枝能给人驱邪一样,这情景真是奇妙有趣极了。

        这年,班五车已有十八了,他娘总想给他安排亲事,不过每次相亲,他都拒绝了。他娘每次都想给他安排个贴身男仆,他总有五花八门的理由把其推走,男仆不就是老娘安排来留意其生活起居和外出行踪的嘛,虽然亲娘说有贴身下人伺候方便,可班五车哪有这么蠢。班五车书读的不怎样,他弟已经是秀才了,而他只考了进士,那都是被他老爹逼的,对武学,也没几分兴趣,不怎么习武,功夫一般。他已经开始喜欢研究火药了,要说中毒,班五车中了火药的毒那是最深的,他每天去烟花店里跟那里的伙计蹭,探求烟花原料,可是看店的伙计不是技术工,老板也不会告诉他秘方,他就一直迁思回虑,“如何才能寻得秘籍呢?”

        有一天,班五车一人坐在书桌前,对着几根炮竹发呆。突然间,脑海里出现了个疑问,“火药到底是谁发明的?”顿时眼角亮了起来,顺着这源头,不就能找到秘籍了吗?他又寻思了下,问爹可不太好,跌虽然爹广博诗书,但不喜欢他玩这个的。

        问谁呢?他决定去曾经读过书的书塾里寻最资深的苏学士。

        苏学士透露了三个字,“孙思邈”。

        孙思邈?那接下来该找这位先人的书籍了,于是,班五车去了南街最有名书最多的百川书铺。

        班五车,“梁老板,有礼有礼。”拱着双手,“找您找得好辛苦啊!”

        书铺梁老板愣了下,此话何出?我本天天在书铺打理生意,随时可见的。

        困惑片刻,也罢,做生意的人,本就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公子可是要买书呀?”

        五车:“是的,我要找的可是孙思邈先生的书籍。”

        梁老板:“哦您说的是药王孙先生啊,我这有!”于是便领着五车到医药书存放的摆台边。班五车如找到了宝藏,他一本本认真地翻了翻,《明堂针灸图》,针灸?这不是。《妇人方》,《少小婴孺方》,看了看,不对。《伤寒杂病论》,这个更不对。他定了定神,“难道,苏学士说假话?”想了想,此时,脑海里现出了苏学士说话时那张认真的脸,他笃定,不可能!

        五车:“梁老板,这孙先生,平生就编撰了这几本?”

        梁老板:“当然!”

        五车:“您~,确定?”表示质疑的看着他。

        梁老板不悦了,“我祖上印书万卷,哪有不知晓的经笥!”语气斩钉截铁。

        班五车细细的看着梁老板的表情,听到这句“哪有不知晓的经笥”,他轻笑了笑。“是啊梁老板,贵店藏书坐拥百城,浩如烟海,孙先生编撰的册子,哪本是有你没有的?”露出知道真相的眼神。

        指甲上长出了毛发,只有鬼可能会信。

        这时候,梁老板看了看班五车的眼,开始眼神有些躲避,心想,“莫非,这位公子知道我这…?”,他打量着班五车,衣着显华丽,腰间挂玉佩,谈吐优雅,应是学子里的玉堂金马,非泛泛之辈。思量片刻,梁老板表情恢复正经,他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闲人,小声道,“公子,你要寻的那本,不能卖!”摆了摆手,“官家规定,此书仅供朝廷里用…”右手挡在嘴边,怕隔壁人听见。

        班五车品了品眼前这位衣着还算华贵的梁老板,小小杏仁眼,弯刀眉,短鼻梁,小嘴唇,唇两边两撮小小的短胡须,他右手戴的几枚金戒,各镶着鸽子蛋大的红黄宝石,格外显眼。班五车嘴角微微轻扬:这位做生意的小爷子长得怎么这么可人呢?

        梁老板虽不明说,但他的眼神就是要等看对方是否有诚意开价的意思。

        如果仅供官府里用,那怎么可能还会有商贩制作烟花出来卖?

        班五车,“白银,五十两!”假装看着天花板,就是要买定的意思。

        梁老板听到五十两,顿时双眼起了亮光,他瞧了瞧周围,“此地不好说事,公子和我先到后边作坊吧,请!”他把班五车牵引到了后院的印刷坊。

        错落有致堆叠的印刷字木块,一堆堆厚厚的纸张,作坊里,七八个小匠们忙活着,如勤快的小松鼠在捡松果,咚咚的操作声,犹如炫美和谐的奏乐。看着这一幕,班五车心里感慨,“祖宗发明的东西真是好。”

        梁老板把作坊的小门关上,整了整衣襟,“呵呵公子,您看,一百两,如何?”见钱眼开的表情。

        班五车小声道,“梁老板,一百两白银,我都可以买个小柴房啦!”

        梁老板,“本就是朝廷里的书,只能这个价,嘿嘿。”保持着微笑服务的表情。

        班五车故意装犹豫了下,思量小许,一百两好似也不算过高,“何时可取走?”

        梁老板:“存档了几本,现在可直接取走!”爽快的语气,然后显出诚实交易的表情。

        班五车把盒子打开,两人会意对了对眼神,最后给梁老板递过装了白银的那个木盒子……

        《丹经内伏硫磺法》孙思邈著,看着这封面一行大字,虽是黑色墨迹,在班五车眼里确如金子般闪闪发光,寻了这么多年,殚心积虑,最后得来全不费功夫。如获珍宝,他抚了抚,轻轻翻开一页,清晰的看到了那几行特别的字:硫磺、硝石各二两,令研,又用销银锅或砂罐子入上件药在内……候出焰起。班五车眼睛里带了神采,举手投足都带着轻快的节奏,他幻想到了一个神奇的情景,他研制出了一种威力极大的炮弹,能炸开一座百里宽坚固的石山,石山后的百姓自此出行不用绕道,有他在,九州之地山再高路再远也不会有阻碍,条条大路通京城,他成了皇上最器重的工部侍郎,大明国开路的先贤。

        “祖宗留东西就是要宠我们!”

        绿树轻轻地摇摆,几只小黄雀飞快的掠过了班府的屋檐。

        秘籍是拿到了,班五车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左思右思,得另找个地方搞玩意儿才行,不然会被爹发现。他决定要约一个人谈事,比较看好的玩伴,张府三公子,张延龄。

        张延龄比他小四岁,但曾经在书塾里可是同一个班子的,你说为什么?之前说过,班五车学业一般,得了个进仕都是被他爹逼出来的,中间留了很多次级。

        杰逊茶楼,“掌柜子?”班五车刚踏进门槛就直喊了,张延龄跟在后面,“给我个房间!”柜台里边马掌柜矮矮露出头来,“哟,是班公子,欢迎欢迎!”“给我个房间。”班五车道,马掌柜溜溜的走出来了,像只快乐的小屁孩,一脸热情,抬头看着他:“要不先给您沏壶茶?”班五车道,“嗯,好。”“一共要几个茶杯?”马掌柜又问,“两个就够,茶后再用膳!”班五车吩咐着,“好的,两位公子这边请!”马掌柜把两人带到了小房间里。马掌柜身高不到一米,来自竹儒镇,熟客因为他的身高,印象深刻,谁叫人家的身高这么滑稽呢,又会吹嘘拍马屁,很会哄客人!

        房间里入座后,班五车说了事情经过,问道,“贤弟可有别处好地儿推荐?”

        张延龄想到了一处,一废弃木屋,还挺宽,围有栅栏,在城外南边,靠近喜兴村,屋子旁边还有条弯弯的小河。

        张延龄说道,“有,在喜兴村边上。”

        用完膳,他两就骑马前去了。

        到了废弃木屋地,班五车和张延龄下了马。班五车看了看周边,弯弯的小河似一条飘带,哗啦啦的流水声清晰地传来,似乎在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屋子位置还算隐蔽,两人揎好马之后,进了屋子里边。屋里杂草不多,想想也是易收拾,看看屋顶,打量了下,得修整补补,下雨可能会漏水。顶梁柱得换了,加固定,栅栏得围宽点。

        班五车筹划着,忽然问道,“贤弟,您是如何得知此处的?”

        张延龄道,“那是因为我舅娘就住在喜兴村,村里盛产地豆(花生),以前小时候,每逢五月中旬,我娘都会领我过来拿地豆,玩久了,便得知的。”“十来年了,这屋子都没有人进来动过,想必是被彻底废弃了的,他日您到县户部审个地契方可用。”班五车听到,心满意足点了头。

        第二日,两人便一起过来开工了,空地处多了些木板,屋子里传出了“咚咚”欢快的敲木声……

        不过几日,木屋和栅栏终于修好了,屋子成了班五车玩硝石的秘密点,他还给木屋取了名,就这样栅栏大门顶被挂上了个褐色底白色字的木匾,“灰火屋”三个字外显眼。

        屋外修整得也差不多了,张延龄看着门顶的牌子“灰火屋”三个大字,这才想了到个问题,“五车哥,您费这么多功夫,玩硝石,做甚?”

        班五车没有多虑,随口而出,“用处多着呢,比如炸河里的鱼!”

        张延龄愣了愣,炸鱼?

        嗯,有鱼吃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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