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纪晓语

天鹅绒般的暮色笼罩着柏油马路。

        转过前面的弯道能依稀看见智升校园屋檐的红砖瓦,那里曾经也是我的学校。

        被红绿灯交替引导着的三条马路上司机们竭尽全力见缝插道，我在慢车道上磨蹭着，离约定的时间只有40分钟，

        这样和智升见面是不会快乐的。我烦躁有些烦躁。

        想来，我们浑浑噩噩的在一起也快2年了呢。认识他的时候他刚升上高一，眼见着，现在就快毕业了。我像个老人一样感叹岁月的变迁，可是当初最讨厌提年纪这回事的人是我吧！我喜欢依偎在智升的怀里，任凭他抚摸我的头发，亲吻我的额头。

        他洁净的脸庞没有一丝胡渣，年轻的身体强劲有力，随时都让我感到舒服。

        回到家里，我疲倦的蜷在沙发上，手机一遍一遍响着惹人讨厌，调成静音后被我无情的丢到茶几上。我不是故意要爽约，只是今天的状况实在不乐意演戏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乳白色的墙面让人感觉有些窒息，我光着脚走进浴室，想要放水洗个澡，流水的“哗哗”声或许可以让家沾上些许人情味吧。我舒了一口气，释然的躺进了盛开着玫瑰精油的雾气中。

        “晓语，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是智升。

        他知道我家的住址，两年来我们约会的地方通常都是在我家。鞋柜里唯一一双男式橡胶拖鞋是专门为他去超市买来的，还有衣柜里被我藏起来的最近为他买的棉质浴袍，和青樱的衣服一齐整齐的被挂起来。以前，智升问我可不可以给他一把备用钥匙，这样的要求当然是被我断然拒绝，为此，他不明所以的和我吵闹，甚至以分手做要挟，意思好像是指那把钥匙在他心目中象征着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似得。那一次闹得可真是厉害啊！将近1个月的时间里，无声的断了所有联络。可是在我真的以为他即将离我而去的时候，一个深夜里，他穿着脏兮兮的校服蹲在家门口质问我为什么能对他那么残忍。我揉了一把他柔软蓬松的发牵着他进了屋，他安静的让我给他洗澡。

        “我无法在没有你的世界生活，我努力的学习，是因为你走得太快，我想要跟上你的脚步，这样，我才可以和你有很多话题。”；蓬头下哗啦啦的流水声太大混着水蒸气慢慢上升，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是他在哭。他的脸贴在我的胸前，黑色的丝绸睡裙即刻间晕成了星空一样的颜色。

        他的鼻梁和嘴唇像极了颛一，我无法抗拒他的亲吻。

        如果他不再蛮横无理的企图窥探我的生活，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他像极了颛一的眉眼让我在每一刻都无法自拔的忘我沉沦。

        “是智升吗?”我确定他不会离开，就像他总是笃定我除了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是我和他难得的默契、

        已经过了40分钟，让他进来吧。疲惫已被热水冲散，我换上了一条白色的棉质抹胸长裙，齐胸的黑色长发自然地垂坠下来碰巧遮住我小巧的乳房。镜子里的自己和青樱一模一样，玫瑰色的唇像午后被太阳漫不经心染上颜色的云朵，狭长的睫毛若隐若现的遮住迷离的眼。每一次我穿上她的衣服后我都可以很好的扮演她，一颦一笑仿佛都成了她活脱脱的影。

        “那一次”以后，我强烈的意识到：杜青樱是一个女妖精。

        所以她走以后，我从姨妈家搬走了她所有的衣物。我爱她、羡慕她、嫉妒她，却也无可自拔的想要成为她。妖精总能随心随遇。遇见智升的那一天，我第一次穿上了青樱的细高跟鞋，炙热的红色细带绑住诱人雪白的脚裸，第一次，我昂起头来，觉得自己像一只走在云端上的火烈鸟。

        当“缪斯”苦涩的柑橘前调逐渐散去，空气里迎来晚香玉和茉莉的芳馥分子。这是青樱钟爱的香水--混着木质厚重香调及多重花香的雅诗兰黛“缪斯”

        开门的一刻，我仿佛换了一块面纱。无辜的冲他笑了。

        “为什么一直没来呢？我等了你很久。”我知道他在尽量的克制压在心里的怒火。

        他亲车熟路的从鞋柜里拿出他的拖鞋。

        我余光看见他细细的盯着鞋柜很久。他是在搜寻有没有其他的男士拖鞋吧，我心里冷笑。

        小孩子总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些不必要的好奇心和占有欲。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一直不给你开门吗?因为我睡着了呀！今天真的很累呢！”这是青樱惯用的伎俩，每一次受到质问，就用这样简单的托词轻松化解所有尴尬和难缠的矛盾，最难得的是，她向来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并且抢先做出解释，常常把对方堵到一座豆腐做的围墙里，气急败坏。而我，学起来竟也手到擒来。

        “我想你”智升的手臂突如起来地从后面搂住了我的腰，耳畔的发丝间布满他急促的呼吸声。

        我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沙发，脱下他宽松的运动服，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

        “智升，对不起，我今天确实累了呢！”

        他用柔软的指腹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一脸宠溺的看着我。

        “你为什么那么傻呢？我没有按时来的话，你就走啊。”我曾经反复练习过青樱娇嗔时候的语气，像小猫微嗔时从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

        “我不放心你！你向来不会迟到的。况且，我今晚也不用回家，你会留下我吧。”

        “你妈妈又去那个叔叔家了吗？哎，怎么能这样丢下快要高考的儿子呢！”

        智升低着头，他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我轻微起伏的胸，我把他的头托起埋在我胸前。我们真是一样的人呀！我的父母早已离开，可是依然留给了我一个还算温暖的家，然而他呢？思来想去，也觉得他好像更可怜一些。这样想着，我不知不觉把他抱得更紧。

        “没关系，我还有你，以后我们会很幸福的。”智升直起了身子，纯真的望着我。

        我朝他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愿意回答。

        “晓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们俩相拥着挤在客厅里的日式布艺沙发里，德国带回来的老式挂钟来回摆动，没有开灯的房间，漆黑得看不见对方的脸。可我享受这样的感觉，载着萌动的香水尾调暗暗袭来，身体渐渐开始变得炙热。

        “其实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声音里透着一丝沮丧，不过好在他早已习惯了我的沉默。

        我“咯咯”的笑了，那声音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回荡在黑暗里的笑声让我这一时间内心像死灰一般的沉寂。每当我觉得和智升在一起心情愉悦到极致时，这种感觉总是会突如其来的打破所有的美好。他爱的其实是青樱吧！他见到的我也只不过是我刻意模仿的青樱的化身，所以，他真正心爱和宝贝的女人并不是我纪晓语而是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这样的念头，总是挥之不去，我无法在这段关系里得到真正的爱情，他一旦戳破我的真实生活，一定会离我而去的。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的对自己冷嘲热讽。

        “我一直想问你，那时候为什么选择去我们学校对面的茶馆做兼职呢？那里离你上大学的地方很远！我猜你肯定也是这个高中毕业的，对吗？这里一定有你很留恋的东西吧。”

        “没有，只是恰好就找到了那里，也不讨厌那家店的老板，装潢也还不错。于是才决定在那里工作啊！”我嬉笑着回答。虽然全是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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