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殿前的高台不知何时拉开了幕帘，正中间站着三位修者，灵气在他们周遭萦绕，散发着浅浅的光芒，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面容。
倏然间似有风动，卷起层层云海。
三人立刻肃然拱手，微微颔首，朝着正前方毕恭毕敬道：“恭迎清霁天尊出关。”
谢听雨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挥袖掐诀，往高台飞去。
衣袂翻飞，身姿翩然，在满天霞光中踏云而来，所至之处，均开出一朵墨色睡莲，或含苞待放，或怒放招展，形态都各不相同。
这是何等仙人之姿！
众人瞬间安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奇景。
惊鹊也惊呆了。
神特么步步生莲，好炫酷的特效，这个出场方式真有排面，不愧是修真界第一人！
茂生同样张大嘴巴，看了半天突然小声感慨道：“仙人走路也带灰啊，你看天上全是他的脚印。”
惊鹊无语：“那是莲花，步步生莲知道吗？”
“不知道啊，莲花竟然有黑色的！”茂生非常兴奋，“我们村后山有个莲花池，开得都是粉色的花，这回可真是长见识了！”
惊鹊懒得解释墨莲和黑色的莲花不一样，干脆没再说话，而是托腮沉思，琢磨着——
清霁天尊如此会装逼，简直是爱了爱了。
草，一种植物。
得想办法让这男人收她为徒！
短暂的静寂结束，众人反应过来，台下爆发一阵窃窃私语。
“这便是传闻中的清霁天尊吗，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未见到他的脸，但身影就如此清姿卓绝，想必生得更是俊俏了！”
“值了值了，此番前来能一睹清霁天尊的风采，就算没能拜入延仙宗，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看皮相，肤浅！清霁天尊乃是最强修者，岂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娘亲，你快看，你快看，仙人脚底会开花诶，好漂亮的，囡囡也想要！”
这句话说的奶声奶气，在一众疯狂尬吹里脱颖而出。
谢听雨未收神识，听得是一清二楚，眼皮跟着一跳，什么脚底开花？
然后闭眼稍加探查，毫无波澜的脸上瞬间出现丝丝裂痕，抬袖一挥，身后的墨莲印记尽数消散，随后又捏了个化无结界，避免乱七八糟的脏东西近身。
高台上的凌渊尊者身形不动，实际上急出了满头的汗，他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凝气化形，所有的灵力到了清霁天尊脚下都立刻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应该啊，这明明是最入门的术法，他堂堂化神期修士，岂能退步到如此田地。
再者说，这世间就没有装逼装到一半的道理，帮别人装逼也不行！
凌渊尊者越挫越勇，咬着牙将灵气倾注在指尖，往半空中送，定睛一看，却怎么都寻不到清霁天尊的身影。
昭徽真尊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传讯给他。
[凌渊，你且回头。]
凌渊尊者闻言回头。
只见遍寻无果的清霁天尊就站在他身后，敛着气息隐匿身形，静静地看他卖力表演。
整个人平静无波，脸色算不上好看，眉眼里满含冰山雪意，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失策，千算万算，没算到风靡修真界的拉风排场，清霁天尊竟然不太喜欢。
这可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凌渊正琢磨着如何措辞时，谢听雨唇形微动，先开口了。
他似笑非笑：“嫌修为太多？”
凌渊汗都滴下来了，连忙否认三连：“没有没有，弟子境界低微，还需多加努力。”
他拜入延仙宗三百余载，修为一路突飞猛进，火速跻身化神期修士行列，在师尊羽化后，代管宗门上下事务，干得是有声有色。
可以说是管理修炼两手抓两手都硬，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全方位人才。
但跟眼前这位一比，顿时被衬的黯淡无光，平平无奇。
谢听雨入门时直接被师祖破格收为关门弟子，年纪轻轻辈分极高，而后短短百十年，境界更是突破至大乘期，被誉为全修真界的希望。
后来，资历深厚的老修者飞升的飞升，羽化的羽化，宗派上下，辈分最高的就只剩下他了。
真论资排辈的话，他得尊称清霁天尊一句“师叔”。
然而，这位师叔常年闭关，他们二人没见过几次面，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人脾性，贸然套近乎不太合适。
想到这里，凌渊更觉后悔不已，怎么就鬼迷心窍给清霁天尊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了。
大道至简，强者是不需要凭借外力装逼的。
他的存在，就是最好的排场。
“知道就好。”
“排场”本人轻嗤一声，侧过头不再看他。
这是不再追究了。
凌渊松了口气，召来候在一旁的弟子，从他手中要来此次上山之人的名册，上面记录着姓名资质等基本信息。
“尊者，此时出关可是要收徒，这是今年的名册，您要不要看看？”
谢听雨长睫低垂，扫了一眼描金的深蓝锦封就抬起头，懒洋洋地往高台下望：“不用。”
“是，尊者。”
凌渊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却如擂鼓，他不明白清霁天尊出关意欲何为，疯狂给其他二人传讯。
［昭徽，尊者这是要做什么？！］
［玄净，尊者好高冷，我该怎么办！］
昭徽和玄净眼观鼻鼻观心，很快就回了消息。
［不知。］
［等。］
一个比一个言简意赅，毫无卵用。
凌渊：“……”
紧要关头，果真一个都靠不住，不是找他批预算发灵石的时候了。
众人看不清高台上的情形，也听不到他们的交谈，气氛逐渐焦灼。
表面上，三位真君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实际上，这三人在临时讨论组里吵得不可开交。
凌渊觉得分别传讯过于麻烦，鬼鬼祟祟点进三人群聊——山大王修炼宝地，强烈谴责二人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为。
通过一番激烈友好的交流，他们终于想起来，清霁天尊刚刚飞升失败，遇到了修仙以来最大的挫折，这会儿估计正心烦。
三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谢听雨没在意这些小动作，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打量，神色极淡。
这次收徒大典人数众多，放眼望去灰蒙蒙一片，大多都资质平平，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他随口问道：“延仙宗门槛何时这么低了？”
凌渊尊者身形一僵，解释道：“尊者常年闭关，有所不知，此轮天劫直指延仙宗，星盘显示极凶之兆，稍有不慎，不仅宗门有难，可能整个修真界都有覆灭的风险。”
他稍加停顿，继续说：“我们三人合计后，决定广收门徒，提高实力，来抵御天劫，誓死捍卫延仙宗荣光。”
简而言之，就是人多力量大。
修真界建立至今，斗转星移，万物转换，以一甲子为周期往复轮回，期间会有天劫降世，这是鸿堑，也是机缘。
若是渡过去了，便是抓住机缘，往后前路坦荡，若是没有渡过去，则会直坠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谢听雨自然也清楚，他便是折损在上次天劫中，飞升雷劫与轮回天劫同时发难，一时不备，失了机缘。
他闭了闭眼，略加思索，想起不久前聂峥曾忙里偷闲下凡找他叙旧，无意间提起下次天劫，与凌渊说的差不多。
九天之上的司命星君都发话了，看来确实很凶险。
“是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凌渊偷偷抹了把汗，说道：“虽然这届弟子资质普遍没有往日好，但我们三人定全力以赴，多加管教，保证不辱使命，请尊者放心。”
谢听雨点了下头，捏诀准备离开，突然看到高台下最角落里有一团莹白色的光芒，久久不散，反而愈发浓厚。
耳边响起聂峥那句神神叨叨的话——极凶天劫将至，唯有气运至纯之人方可化解。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抹光。
既然不打算飞升了，也是得为修真界做点贡献。
然而凌渊快疯了，眼看着尊者要走了结果又停下了，刚松一半的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直接卡在了嗓子眼。
紧接着他就看到高台下一名少女浮空而起，脚底踏着一抹凌厉剑气。
他瞳孔紧缩，是长眠剑！
昭徽与玄净也看出来了，世间修成无剑之境的就清霁天尊一人罢了。
剑气出鞘，载一人起。
这是什么意思？
惊鹊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正苦恼着如何快速拜入清霁天尊门下，结果抠破脑袋都没想出来办法，觉得要不就算了，凑合当个外门弟子混日子也可以，她不挑的。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混口饭吃，只要伙食好，在哪儿都行。
然后她就“咻”地一下上天了，物理意义上的。
顿时成了全场焦点，尤其是脚下那抹奇形怪状的云，它好亮啊，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呼吸清晰可闻，惊鹊快吐了，她恐高啊，要不行了，好多人头，密集恐惧症犯了，救命！
脚却死死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疯狂默念：不能掉下去，千万不能掉下去，人要脸树要皮，摔死太丑了，她不能接受。
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一道声音破风而来，干净冷冽。
“你叫什么，哪里人？”
惊鹊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脱口而出：“我叫惊鹊。”
“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语气里满是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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