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时疫
老人步履蹒跚的拉着粮车，明明没有几斤粮食，却累得喘不上气。脚下的路变得模糊，紧接着是身上的瘙痒，老人决定歇一会再走，还有几里地就到家了。老人忍不住，粗粝的手掌在汗水混和着泥土的皮肤上挠了挠。
天亮得早，再歇下去就艳阳高照了，顾不得浑身的不适，拉起车朝前走，头脑越来越涨，逐渐没了力气。妻子在院中听到了声音，打开门看到了昏倒在门口的丈夫。
从那天起，这个武幽边缘的村庄流传起了一种怪病，症状奇怪，好像只要接触过的人就会被传染。村民开始惶恐，年纪稍微小的拖家带口的往城中逃。毕竟村里没有郎中医治，得病的只能等死。
不出半个月，武幽城中就出现病例，首先是永安街的一家，紧接着整条街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萧婉娆手下的士兵最早发现了这件事，立即上报。
上朝时，萧婉娆便特意启奏给了皇上，可不少大臣冷言嘲讽道：“萧大将军不好好在军营管事，这查访比我们还勤快，不过是流行病，还值得上奏惊动皇上吗。”
“流行病？敢问大人是精通医术，亲自查验了？我的职责虽是管御林军，但你们身为文官大臣，拿着俸禄不干人事，藐视人命还理直气壮，你有何脸面这样同我说话。”萧婉娆眼神阴鸷的瞪着那个说话的文官。
“你说话如此猖狂，简直无法无天。”那个大臣手指着萧婉娆愤怒的说道。
萧婉娆无视他：“皇上，请立刻颁布诏令，命医师去诊治那些患者，即刻封锁永安街。”
“皇上，诏令颁布乃是大事所需，若最后只是乌龙，岂不儿戏。”高忠信在一旁接话，紧张着又想起几个太子党的人传来赞同的言论。他们的太子此刻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这场阻挠之战。
萧婉娆立正言辞的回怼道：“儿戏？若真拿儿戏换全城百姓的平安，岂不值了。再者敢问高大人，在你眼中何为大事？你升官发财吗。”
“好了。”皇上叫停了朝堂上的发言，看向太子问道：“太子难道就没听说此事？”
“回父皇，儿臣听说了一些，但还未来的及去查看，萧将军就先我一步上奏了。”
萧婉娆咬紧后槽牙，听着赵恒恶心的腔调说着无能的作为，萧婉娆要不是顾及皇上的龙颜，就上手了。她当然知道赵恒是故意的。
“萧将军掌管着御林军，在战场杀敌保卫国家，她还是个女儿家，如今为难已经降临了，不作为的大臣还是不肯行动，还出言伤害萧将军。嫌她越界，她当时抓住张正卿这个反贼，清查春风楼时你们干什么去了？都是为官数十年的老臣了，皇上面前也敢讲出这种话。”苏治第一个站出来替萧婉娆说话。
“臣觉得苏大人言之有理。”说此话的竟然是戚国安，萧婉娆实在想不到他会站到自己这边。
“这件事的确要查，朕不发话，你们一个个的就在那为自己开脱”，皇上严肃的呵斥道，“朕会下令去诊治病患，萧将军既是发现者，你主管这件事，至于反抗的人…”
方才那些张牙舞爪的大臣吓得连忙下跪：“臣等不敢，臣等一定协助萧将军办好此事。”
皇上脸上的愠色渐渐消退：“萧将军，你可跟朕提一位协助你的人，看谁敢违抗。”
萧婉娆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回皇上，太子方才的言语间，是嫌我多事了，那还请皇上给太子一个机会，称愿意协助太子。”说完，萧婉娆就看到赵恒的背部肌肉在抽动，她平静的等着他的回答。眼神却透着狠意。
“太子，你说呢？”皇上用略带失望的语气对他说。
赵恒紧闭双眼答应。
下了朝，那些挑事的大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早就说过皇上会站在萧婉娆那边，咱们一个个的还跟她开杠，最后结果还不得配合她吗。”
“哼，我就是看不惯黄毛丫头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为官多少年了，由得她指指点点，我反驳也是情理之中。”
“两位大人留步，方才那句配合她我觉得不妥。”高忠信一脸奸佞的插嘴进来，“我们现在是后备力量，做的不当，连累的可是她。”
三人意味深长的点头。
……
永安街的气氛紧张，医师们挨家挨户的去诊治，守卫们蒙着面驻守着。不多时萧婉娆和赵恒也赶到了现场。从守卫那取来面巾遮住脸，酷暑天蒙住半张脸简直是煎熬，看着守卫士兵们满头大汗却纹丝不动的站着，萧婉娆没任何犹豫的戴上了面巾，她扭头看向赵恒，对方一脸不耐烦地攥着那张白布，不肯动作。
“太子若这么嫌弃，为何不拒绝呢，还是说你想毫无装备的进去？”看着赵恒发紫的亮色，继续说道，“这病传染的厉害，你想自断生路别连累别人。”
赵恒气不过瞪了萧婉娆一眼，粗鲁地把面巾带上随后走了进去。没走几步，赵恒就觉得难以忍受，这面巾上沾染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直钻鼻子，赵恒憋了一会实在没忍住跑到角落吐了起来。
萧婉娆询问着医师病人的情况，果然是一种“时疫”，患病之人会浑身瘙痒，有中暑之状，昏迷后就会发高烧，由于百姓不懂就按照发热或中暑来医治，可不见好不说，还因此丢了性命。萧婉娆问可有办法治？
医师心急的摇摇头：“这种时疫是以前没见过的，传染性极强，我们还需商讨再反复试验才能配药。”
“那这些百姓……”
“眼下只能是开着解读的药吊命，身子骨硬朗的应该能撑着，弱的实在没有办法。对了萧将军，防止时疫扩散出去，还请您严格封锁范围。”
“这点我知道，您放心。”萧婉娆一回头就看到赵恒在刚进来的地方弓着腰，她蹙着眉剜了对方一眼，气冲冲的走过去：“太子身子不适，医师们就在这。”
“不用，我没事了。”赵恒直起身子看着萧婉娆说，“医师怎么说？”
“是时疫，目前没有解药。”
“那，那怎么办。”
萧婉娆的目光钉过去：“怎么办？这是太子着重考虑的事，你不是一直要建功吗，这点主意拿不出了。”
“萧婉娆你别拿这些堵我，我只是来配合你的，你出主意我尽力去办。”
“哈，配合我，那你当太子也是配合别人的？别人出主意，你当傀儡？”萧婉娆讽刺道。
赵恒还未想好反驳的话，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萧称疾步走过来，禀报说：“将军，永宁街也发现病患了，还有东边的两个村庄。”
萧婉娆一凛：“快带兵去封锁这几个地点，在去宫中调医师。”
“是。”萧称匆忙的走了。萧婉娆神色凝重，看来这势必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了。
……
“这外面怎么都是守卫了，还带着面纱。”莫北辰被这场景震惊到了。
“我也不清楚啊，大小姐一早就走了，看这样子，不会是有传染病了吧？”福铃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别瞎想，没事的，先别看了。”莫北辰把福铃推回去，可他的脚步是发颤的，若真是传染病，那萧婉娆必定要常在外奔波，他怎么安心呢。
“我出去一趟，去问问，你不许出门听到没。”莫北辰嘱咐完福铃，就跑出了门，还吩咐门口的人别让福铃姑娘出去。
由于萧府与皇宫在一个方向，这边守卫还不太多，莫北辰偷摸着就逃离了范围。他大概分辨了，皇宫和大臣府邸这一块区域守卫不多，看来得往街区走，不得不说，莫北辰的推算能力和运气实在是好，这么多条街，他第一个就碰的永安街。赶到一看，外面被蒙面守卫层层包围，根本没缝进去。
还没张望两眼，就被守卫拦下了：“什么人？”
“啊，我，我是医师的助手。”莫北辰装的尽量淡定，实则紧张的不行，生怕被认定扰乱秩序被一刀抹了脖子。
“哪个医师？”
这要怎么猜啊。莫北辰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赵医师。”
守卫愣了一下：“那你等会，我进去确认一下，”有队两旁的的守卫说，“看住他。”
这回轮到莫北辰愣住了，今天是怎么了，随便蒙一个姓氏，还确有其人。完了，那他去问了岂不露馅了，要不跑吧。说时迟那时快，他都窜出去好几米了，却还是被几个守卫拧着胳膊擒住了：“守卫大哥，我不是骗子，我就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什么时候认识赵医师了。”
莫北辰一回头，就看见萧婉娆正冷着脸看他：“我是来找你的。”他还没反应过来，萧婉娆就冲他走过来了，这是要打他的节奏啊，“别打我。”
萧婉娆扯了一条面巾扔给他，呵斥道：“还不带上，这里是重灾区，你来干什么？”
莫北辰把面巾带上，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这刺鼻的味道呛得打喷嚏：“怎么这么难闻啊，抹的是什么？”
“药水，可以消毒。”萧婉娆示意守卫把他放开，把莫北辰拉到一旁，“你来找我干嘛？”
“这真是得了传染病了？”萧婉娆点点头，“我就是猜的，要不干嘛都遮着脸，所以你一天都没回来，我就觉得你肯定要来这种地方，我就担心啊。”
萧婉娆医师说不出反驳的话，半晌开口说：“那你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过来了？这正好是我听到，要是我没听到你就露馅了，守卫有权杀了你。”
虽然被骂着，莫北辰就是美滋滋的：“这病蔓延到哪了？”
“永安街基本最多，永宁街也出现了，还有一些村庄，现在不容大意，一旦传到我们和皇宫那里，就危险了。”
“这事交由你来管？”莫北辰明知故问了，“我能帮忙吗？”
“能。”
莫北辰正惊喜着，一盆冷水就浇下来了：“在府里好好带着，别添乱，保护好其他人。”
倏而，刮过来一阵风，裹挟着让人压抑的热气，吹到身上带来窒息感。“我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莫北辰失落的走了。
看着他渐渐渺小的身影，他辛苦赶来，连狙问候都没给他，萧婉娆心里压抑。良久，她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将军，人都走远了。”
“我知道。”萧婉娆垂下眼睛，转身往里走，这是，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随后，一声回答打动了她的心脏。
“哎。”
“你听到了？”
“对啊，只要是你叫我，不论我在哪，都能听得到。”
萧婉娆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莫北辰的笑容又多明亮，即使只露着眼睛，但那个笑容是发自心底的，和自己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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