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斩草
寒来暑往，云氏已经迁居武幽一年了。云中平对官场有独到的见解，若不是他对仕途之路无意，否则大有前途。
他为沈玖山出谋划策，解决了很多朝中党派的纷争，使得沈玖山在任大将军的同时，又加兵部侍郎的职位。皇上甚至允诺他，离澈长大些，将军一职就给他担任。
这些话自然传到那些大臣耳朵里，纷纷咬牙切齿。现在的军队中有不少这些官员的家中子弟，将来都有机会在战场上立功加封。可皇上一句话，就把将军之位世袭了。
不满沈玖山的人也愈来愈多，萧义章更是坐不住了。
“如今皇上重视沈兄，必定引来那些官员的不满。”云中平在书房商议着。
沈玖山摆手不屑道：“不满的都是些臭墨文采的文官罢了，我在战场上杀敌，凭本事得来的将军之位，若他们的儿子有那个本事，大可去出风采，皇上肯定了，我必定让他们。”
“但现在皇上让你担任了兵部侍郎，两头难免顾不上，不如先选个人帮忙，也好让朝中那股火灭一灭。”
“能有谁？”沈玖山性格偏暴躁，若无云中平帮衬他，实在难以在朝堂圆滑处世，可将军是他最根本的职位，连亲儿子都不合格，他不敢委以重任。
……
“娘，爹怎么还不回来啊。”云开趴在书桌上问道。
“开儿困了，那就先睡吧。你爹今天和沈伯伯有要事谈。”玉莲放下手中的针线，把云开抱起来，“真是长大了，娘快抱不动了。”
“嘻嘻，娘抱不动了，爹能抱动。”云开乖乖躺好，拉着母亲的手不让她走，“我害怕，你别走。”
“你几岁了还害怕，其实娘知道你很坚强对不对？你看离澈哥哥，他早就成男子汉了，开儿虽是女孩，但也不会不他们差。”云氏夫妻从不灌输女儿男尊女卑之道，这个世道有很多女人遵循相夫教子，但玉莲是有傲骨的，她见过自由自在活着的女人，丈夫对她很好，尊重她的意愿，她也希望女儿活得自由。
“我知道了，那娘就陪我一小会，数到十就走好不好。”
时间在倒数着，昨日下过一场雨，房檐积攒的水在一颗一颗滴落着，仿佛在为这场浩劫计算时间。
同年九月，萧义章得知了沈家有军师在为他出谋划策，联名几位大臣暗中调查。
“大人，那个门客是从江南迁过来的云氏。”
“云氏？”萧义章拧着眉沉思，“不是这里的人，那就更好办了。”
“那大人您要直接？”
“直接什么？他是沈府的贵客，岂能我说动手就动手？”萧义章的眼神可怕的要杀人，算不上多英俊的一张脸，却满是算计，“找可靠的人，记住，悄悄地办。”
……
“娘，您今日又起晚了。”云开跑到母亲房中叫她，玉莲缓缓睁开眼，浑身乏得很。
“开儿，娘身体不舒服。”她咬着嘴唇勉强撑起上半身。
云开看到她这幅模样，两行眼泪立刻下来了：“娘您怎么了？”
“别怕别怕，娘没大事。”
“我去请大夫。”云开哭喊着跑出去，府邸毕竟不是云氏的，他们并没要什么下人。方伍是云中平的随从，平时就在府上打杂。
“方伯伯，我娘病了，你快去请大夫。”
方伍抹掉她小脸上的眼泪：“小姐先别急，我这就去，你看好夫人。”
这件事必然惊动了沈夫人，因为方伍前脚刚走，离澈就过来看云开了。得知了这事二话不说就去找他娘了。
沈夫人一听也着了急，还派人去请了宫中的医师。
浩浩荡荡的一伙人来到家里，云开吓得眼都直了。会诊完，竟然是玉莲有喜了。
“真的吗。”沈夫人坐到床边拉起玉莲的手，“这可是大喜事啊。”又问医师，“那怎么回事这种症状呢？”
“回沈夫人，云夫人是因为累着了，加上睡眠不好导致的，喝药好好调理就是了。”
“你也真是的，怎么还累着了？”
“我也没干什么，可能就是没吃好，中平也不怎么回来，我惦记他。”
“我一会回府就把他叫回来，这可是大事，还说不要下人，你看出事了把云开吓得。”
“夫人真的不必，方伍可以。”
沈夫人故作生气的看着她：“他干杂活可以，近身伺候还是要找丫鬟，就算现在用不到，将来月份大了也需要啊。”
云开知道母亲有身孕了，自己要有弟弟妹妹了。跑去和离澈诉说。
“这很正常啊，你看离嫣。”
“那爹娘会不会不爱我了？”
离澈慢慢安慰着她。
……
方伍去沈府通知云中平，结果被人截住。
“你们干什么？”
对方说沈大人从朝廷谋了件差事，交代把这些文章和册子送到他家主子的房中，方伍疑惑，可他们一套官场说辞，还拿出了一个腰牌。
“可是我没听我家家主要当官啊。”
“都说了朝廷的事，很多要保密，大人若太明显会招来祸端，把这些务必送到。再说了你一个下人，知道主子的事做什么，总之有用就是了。”不等方伍再犹豫什么，那些人已经走了。
方伍愣了半晌，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些应该是考核的书册。顾不得多留，他立刻去了沈府。
云中平听说妻子怀孕自然是开心的藏不住，沈玖山立刻让他回家先看妻子，这边的事他自己也可以。
回到家，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云开倒是待在一旁。
“小姐不开心吗？”方伍蹲下来问她。
云开睁着大眼睛左顾右盼：“还行，我不怕爹娘不爱我，我是觉得自己太小照顾不了娘。”
“我就知道小姐最懂事了，没关系的，你乖乖听话，夫人就满意了。你看那几个姐姐，她们会好好照顾夫人的。”方伍低声安慰着她。不禁感慨，云开小姐真的很懂事。
自从把那几本书放到云中平房中，方伍就很不安。可是他从不过问这些正事，怕云中平说他管得多，其实他家老爷不是那种人。
可没过多久，那几个人又找到他，让他送这些书。方伍这次根本没机会和他们说上话，那些人吩咐完就走了。
正当他惴惴不安的回府时，却看见了沈玖山给了云中平几本册子，远处看和带回来的一样。
“这些你一定都仔细看看，对你会有用的。”沈玖山拍拍对方肩膀，便离开了。
方伍悬着的心总算落了，看来沈大人真的给过那些书，看来那些是真的有用。
而他却忽略了为何这一次是沈玖山亲自送的。
……
次日上朝，萧义章终于出手了。他告发沈玖山私养门客。
朝廷有规矩，凡三品以上官员不得收留门客替自己出谋划策，沈玖山先是心一紧，但转念一想，云中平都是口头商议要事，从未写过什么实际言论，更无野心外露。
他立即解释并无此事。
“那云氏是你什么人？”
“只是远房表亲，江南一带总是发洪水，他们没有落脚之处我自然应救济。”
萧义章冷笑道：“救济？你大可给他们钱财，大可不必这么远来到武幽吧？”
“丞相大人，您位高权重，皇上面前，说话可要负责。”
“皇上，即便不是门客，臣也深度怀疑云氏的人必定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您一定要彻查此事。”
“沈爱卿，你作何解释？”此时的皇上根基不稳，对待朝中大臣很是谨慎。
奈何萧义章早就拉拢了多半群臣帮他说话，沈玖山如何辩解都有人尽力反驳。左不过他对云中平有信心，查便查。
一下朝，萧义章便派人去沈府搜查，并没藏人的痕迹。沈玖山一脸无畏的看着这些人进出无果。
“那就去搜连带的府邸。”
“你什么意思，丞相大人别太过分。”
“去搜。”萧义章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直接下了命令，他悠闲地坐在正殿喝茶，等着看戏。
官兵到的时候，云中平正在陪妻子下棋解闷。院子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玉莲看向丈夫，云中平说他出去看看，让她先别出来。
“你就是云？”
“你们是什么人？”
“大胆，丞相的命令你也敢违抗？搜。”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冲进书房，不一会就搜出来“证据”。
为首的走狗大喝一声：“带走。”
云中平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被押走了，临走前他不安的往屋内看了一眼，他真的怕连累妻子女儿。
另一旁的沈府内。
沈玖山站在殿外焦急的等，但愿萧义章是未经准备的搜查，若是诬陷……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被押过来的云中平。他二话不说的冲过去：“先把人放开，他怎么了？”沈玖山看着气定神闲的萧义章，越发心里不安。
“来啊，说说怎么把人抓来了？”萧义章勾着嘴角走出来。
“禀丞相，此人写了许多对皇上大不敬的言论，还有种种诋毁当今朝廷的藏头诗。”
云中平和沈玖山呆在原地：“不可能。”
“唉，沈大人，我也是讲证据的，”他把搜查出来的书册递给沈玖山，故作惋惜的让他看看。
沈玖山一把扯过来，翻纸的声音是那么刺耳，他连眼睛都不眨的一页页翻完，坚定地抬头看着萧义章：“这不可能是他写的。”
“玖山，我可以看一眼吗？”
“这不是你写的我知道，既然不是你的东西，何必看他。”
萧义章扭扭脖子：“你再怎么刚烈，证据在这呢。”他挥手，“先扣押。”
……
“出什么事了？”方伍带着云开游街回来，看到了夫人失声痛哭的场面。
“娘。”云开立刻奔过去抱住她。
“方伍，中平被人抓走了。”
“为什么啊，谁敢抓家主啊。”
“我看他们搜出来一对书册，然后就带走了。”
书册。
方伍立刻反应过来，安慰了夫人一句立刻跑出去，他想好了如果是书册有问题，他大可顶罪说是自己写的。
可他没跑几步就被打晕带走了。
再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幽暗的屋子里。他的脖子麻木不已，强撑着爬起来，却对上了一双狠厉的眼睛。
“醒了。”萧义章扣着扳指看着他，“做了错事，想跑路？”
“是你干的。”方伍眼睛发红，仿佛被打了一棍都清醒了。
“明明是你干的，那些书册是你亲自送进房间的。”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家家主？”
“因为他帮了沈玖山，那个匹夫就在战场上做将军就已经很抬举他了，还妄想在朝政上压我？”
“可那关我家老爷什么事，”方伍肠子都悔青了，他跪爬过去，哀求对方，“我求求您，您放了他，那些东西是我写的行不行。”
“哈哈哈哈，你个奴才能顶什么事，不过，你要是敢跑去和姓沈的乱说，”萧义章俯身凑到他耳边：“我连你女儿也不会放过。”
方伍定在那，眼神里满是惊讶。萧义章认定那是被要挟到要害后的恐惧。
“我派人一直跟着你呢，你女儿很乖很懂事，我也不想杀了那样一个小生命，孩子毕竟还小，若以后有个人待她好，很快就能忘了你这个蠢爹。”
“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做才能保住她。”
“在你临死前，管好你的嘴。”说罢，他离开了房间。
门外的手下问用不用找人看着他，萧义章说不用，他知道该怎么做。
方伍活了四十年，第一次流泪，他悔，恨。
也是因云中平低调，萧义章去搜的时候未发现有孩子，倒是派去的人和他自己都看见方伍带着一个女孩上街，很是亲密。
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因果报应的注定。枝头的鸟巢内，无声的多了一只小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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