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引战
景安殿内两更天时还燃着烛火。赵憬托着腮在桌上打盹。马大人滔滔不绝的讲着要政。忽的，书册被狠狠地摔倒桌上，激的赵憬立刻坐直。
“不是，老头你干嘛呀，吓我一跳。”赵憬满脸不悦，刚要进入梦乡就被残忍的打断。
马知怀的脸气得发红，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却说不出什么话，那些大道理他说了那么些年根本毫无用处：“要是困了就说一声，别让我个老头子大半夜的给你当睡前先生。”
“噗。”赵憬被逗笑，也醒了神，他举着胳膊伸了个懒腰，“别生气啦老师，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别和我计较。”赵憬笑嘻嘻地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他惯会撒娇。
“哼，跟你生气我早被气死了。”马大人也没了耐心再去重复之前的话，只是嘱咐他要盯着点政务，别什么事都依赖陈汝，“我看他没安什么本分的心思，你别傻乎乎地往人家跟前丢人。”
“嗯，那我以后都在老师您面前丢人。”赵憬提起衣摆嗖的起身，留下马知怀在身后破口大骂。
回到寝宫已经没了睡意，康喜还在等着他，见赵憬回来赶紧过去替他更衣。
“不换了，天快亮了我不睡了。”赵憬语气间还是有少年孩子气的，可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感。
“那我去给殿下沏杯茶。”康喜把寝宫的灯都点上方便赵憬看书，吊儿郎当的少年随手抄起一个小册子在上面开始勾勾画画。
过了一个时辰陈汝就过来请安了，他看着伏在桌面上在瞌睡的少年，不禁在心底嗤笑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
“陈汝拜见昌王殿下。”他故意把声音抬高，赵憬一抖，抬起头拍了拍自己白嫩的脸蛋。
“我怎么又睡着了？哎呀最近老是嗜睡，陈大人莫怪。”
“无妨，殿下最近一直如此吗？”康喜接过他手里的折子放到赵憬的桌上，对方边思考边打开看了两眼，似乎看不懂。
“啊，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赵憬站起身活动了两下，“你说我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懒呀，陈大人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陈汝背着手笑盈盈的看着他：“殿下可能就是前段时间累着了，不如彻底休息几日？”
“不是，自从武幽那些监察们走之后，我就蒙头大睡了两日，反而有来越困。”赵憬撅着嘴巴不愉悦，他突然想到什么，亮晶晶的眼睛冒着光看向陈汝。
陈汝正疑惑着对方这个表情，就看到赵憬凑近自己轻声问了一个问题，瞬间脸色僵硬。
“有没有啊？”赵憬歪着脑袋期待的看着他。
“这，殿下，那种东西固然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势必会损害身体。”
“我又不天天用，你就说你能不能找来，不行就算了我去问别人。”
陈汝当然巴不得给他，假装迟疑片刻才回答道：“我尽量带来给殿下瞧瞧，不过您还是慎重。”
赵憬笑着连连点头答应。
……
莫北辰回去还是耽误了时辰，按照规矩打了他二十鞭。这事还是通过耳目传到了皇上那里。半夜跑去传莫北辰进内宫。
莫北辰还要在入睡的时辰忍着后背的不适感爬起来，他已经在心里把皇上骂了几千遍。
皇上果然是个神人，这会精力旺盛的很。莫北辰磕头请罪，皇上却驴唇不对马嘴的说着别的话：“朕就是想找个懂朕的人，为什么都要离朕而去。”
莫北辰后背蜇得慌，还要在这听这个疯子皇帝发泄，他脑袋几欲炸裂：“卑职有罪，耽误了回来的时辰，皇上可以随意责罚。”
“为什么都骗朕，你说啊，你为什么骗朕，二哥为什么也骗朕。”皇上的状态疯疯癫癫，喊完干脆就躺到了地上，莫北辰左右环顾发现宫女太监们全都被支走了。
莫北辰撑着身子挪过去，想看看皇上究竟怎么回事。可就在他低下头的那一刻，皇上睁开猩红的双眼将他扑倒。伤口被砸到冰凉的木地板上，着实疼得莫北辰抽了口气。皇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但凡换个身份的人敢对莫北辰这样，他早就一脚把他掀翻了，可这是皇上，莫北辰不敢轻易动手。喉咙被掐的喘不过气，莫北辰脸上的青筋凸伏，汗液也滴滴落下没入发根。他嵌着对方的手示意松手。
可皇上被染了心魔，死死盯着手下之人：“去死，去死，你该死。”
内殿的大门被用力推开，随后涌上一批侍卫把皇上拉开。莫北辰就像是回到浅滩濒临死亡的池鱼，大口汲取着空气，喉咙时不时溢出破音的鸣叫。
来的是齐宣，他看着地上的人面无表情的把他拉了起来：“还是让你给看见了。”
莫北辰头发也被磨得散乱，眼神聚焦之后直视着齐宣：“看来你很清楚皇上的状态。”
齐宣席地而坐，无奈道：“毕竟我是他的哥哥，他的很多样子我不见也得见，就如你刚刚所见。”
莫北辰不欲和他们废话，他心中一直窝着火，整理好情绪便要回去，齐宣在身后提醒他：“出去的所见所闻都不是你该管的事，知道你在做什么是最重要的。”
莫北辰勾着嘴角没有立刻回答，侧影被烛火衬得立体饱满：“殿下放心，我能管什么呢。”
冬日昼短夜长，固定的时辰不会随之改变，该上工的时候即便是黑着天也不能懈怠。一辆辆不起眼的马车扔在这未见黎明曙光的清晨按时驶向西梁的国都扬安。
“天气又干又冷，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几个侍卫搓着手抱怨道，宫中有命令不能私自使用明火，这对于守夜的侍卫们简直是煎熬。
“听说了没有，扬安城的那几条街又死了十来个人。”
“啊，怎么又有人死了，不会真是那种东西能吃死人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听外有的朋友说死的这些人都是用过那个的，至于效果，”男人眯眯眼不屑的一笑，“咱们又用不起。”
莫北辰听见了他们的絮叨，这个时辰该换他值班：“二位大哥赶快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哟，小莫挺勤快的来的挺早。”男人拍拍莫北辰的肩膀就要离开，“对了，身上的伤好些了没？”
莫北辰随口说道好多了，“谢谢刘大哥关心，就是我刚走过来的时候听见二位大哥说了什么死人。”他露出一个疑惑地表情。
“啊，是这么个事，”刘大哥跟另一个同伴摆摆手让他先回去，然后搂着莫北辰的脖子开始说道。清冷的皇宫侧门没什么人出入，只有低声细语和风儿的阵阵呼啸。
莫北辰敛着眉听完刘大哥的一番讲述，没有再多问什么，毕竟对方也只是个当差的普通人，那些深了的东西他也不知道。
“咱们也就是瞎传呼，保证洁身自好就得了。”刘大哥打了个哈欠。莫北辰有眼力见的催促他回去，“行，晚上见啊。”
莫北辰在对方转身离开的刹那就拉下了脸，看来云迭的事件已经刹不住车了。这样下去早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那个疯皇帝管不管又是个问题。
他眼前再次闪过钱成那张苍白无力的脸，不能坐以待毙，即便不为了钱成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
冥冥之中一场漩涡在裹挟着危险缓缓而来。
萧婉娆在书房呆了一天一夜，除了填了几口福铃送来的饭，她一直在翻卷宗。主要是武幽和兖州两地。
“大小姐，您喝口安神汤吧，看了这么久。这些交给大理寺的人查就好了，您何必亲自拿回来。”
萧婉娆喝两口汤，捏了捏鼻梁：“我现在谁都不放心，还不如亲自动手。”眼底已经生出无情，萧婉娆原本白皙的脸庞已经失了精神。她在战场上迎着风沙踏着泥泞作战都不会有此状态。
“怪我不识几个字，什么也帮不到您。”
“说什么呢，要是没你，我和萧称就没法这样活着了。”萧婉娆轻揉着太阳穴，福铃绕过去替她按压着，“我就是心里还难受，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自从莫北辰离开，萧婉娆无论做什么都像少了根支柱，没有方向。可若是不做，那烦乱的思绪就像丝网把她束缚起来，那种滋味更加不好受。
福铃懂她，前些日子福襄的事情带给他的就是那般痛苦。萧婉娆起码有一线希望，可福襄是真的不在了。
萧婉娆攥住福铃的手腕自责道：“我提这个干什么，好端端的又惹上你伤心。”
“哪里啊，我都好了。”福铃继续给她按压着穴位。
几十本卷宗并未发现意外原因而死的，桩桩件件都写明了原因。萧婉娆再次把所有卷宗都打开：“福铃帮我把那些也一并铺开。”
这点十分可疑，果不其然，大理寺送来的案件基本是前几年的，当然不可能有那种案子。
“混账东西。”萧婉娆把手中的卷宗狠狠摔到地上，立刻出了书房。
大理寺守卫眼瞅着萧将军风风火火地从马上下来，几乎连礼都不必行，这架势没人敢拦下询问一声将军有何要事。
“把你们吴大人叫出来。”
“萧将军，吴大人三日前就出门了。”
萧婉娆点头应道：“也是，想必他在你们也不敢这么放肆。”萧婉娆直奔正厅，“前日的卷宗是杨少卿递给我的，他人呢？”萧婉娆压着声问道。
“萧将军有何事？”杨振正巧过来。
“我记得我说的是武幽近两年的卷宗，尤其是去年和今年，可杨大人给的唯独没有这两年。”
“这想必下头的人看错了，我这就去再找找。”
萧婉娆拦住他：“不必，少卿直接把昨日干活的那几个人带到我面前就好。”
“还不快去带人。”杨振看起来不知情，可这也说不准，萧婉娆用余光扫视着对方的动作。“萧将军，这是这两年武幽的全部卷宗，您若是要兖州的，我再派人去哪里的大理寺调。”
萧婉娆没回答他，默默地翻开一本。只这么短的路就已经让纸张生了凉。萧婉娆一目十行的阅读着，在第二本的首页处不禁瞳孔微震。
上面清楚记载着：上月初十在通往西梁海关口的运输队伍里，几名渔夫被暗杀。
西梁、海关、暗杀这三个词足以说明……
“萧将军，人带到了。”
萧婉娆死死瞪着跪在面前的年轻人，对方淡定自如，不知是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还是早已经过训练：“我暂且不问谁指示你的。”萧婉娆举着手里的卷宗让他看，“西梁，这里面不止一个案子关乎于东梁和西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对方只是看着萧婉娆手里的东西，没有表情。
“你们的隐瞒会给东梁引来战火。”萧婉娆这句话是冲着他的耳朵吼出来的，他不多废话，“杨少卿好好掂量，皇上若知晓此事整个大理寺都会被牵连。”
杨振立刻把那人扣押起来。
硝烟未必只在战场上产生，群臣们的明争暗斗早已把风气整的污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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