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谢什杳没有回答，长久积蓄的愤懑与不平终于涌了出来，眼看着情绪就要把她淹没，徐万野终于认真了起来。
“你现在的确是在做梦。”徐万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停了许久，才娓娓道来，“今天是20xx年8月24日，但我们现在来到了去年的8月24日，也就是说，我们在梦里穿越了，回到了过去。”
谢什杳没有回答，两眼空洞地看着断脚，他说的每个字都摇晃在震荡后的余音里，像个笑话。
俆万野继续说：“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不在常人认知范围，不代表不可能。在佛家来看，时空不过是一个假象。”
“就拿时间来说吧，时间并不是一个‘东西’，也不是个‘物体’，人类用分、秒来表示时间，但是那并不是时间。我们感受到时间是因为变化的存在，如果一切都没有变化，那们就不会有时间。”
谢什杳渐渐恢复了理智：“那按你的意思，只要控制住变化，就能控制时间？”
“理论上是这样的。”俆万野点点头，“但是没有人能控制变化。我想说的是，时间的存在依赖于人的意识，空间也是。现在的你不过是意识状态罢了，所以周围的东西不会真正伤害到你，但因为你的意识仍在起作用，所以变化依然在发生。这也就是说，我们在这样的时刻也依然不能肆意妄为。”
谢什杳眨巴着眼，长长地“哦”了一声，仿佛听到数学老师在问自己，“你能求出这个等腰三角形底角的正弦的值吗？”
俆万野根本没有要开导她的意思，他站起来，话锋一转：“你别忘了你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我之所以跟你说那么多，只是希望你合作一点。”
寒塘下，是浮动的黑冷，摇曳的水草下是真相，她不是那种喜欢在黑暗中追逐真相的人，但她也不是软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跟我说这么多，是因为你没有办法控制我的出现。我没心思多管闲事，但你不要用威胁的语气跟我说话。”
俆万野眉头一抬，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弹簧”，他因为这个可笑且毫无美感的比喻笑了笑。
“好的。”他说。
谢什杳没有听见他的回答，1单元楼梯间下来的那个人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个矮壮的男人叫刘晓博，留着平头，精神抖擞、满面春风。他像是要去赴一个重要的会面，羽绒服里的白衬衫紧紧地扣到第一颗。
她一个激灵，起身要跑，却因为脚已断，一下子跌倒在地。
“阿杳？没事吧？”刘晓博听声循来，一把嗓子洪亮高亢。
谢什杳怕他真的伸手来扶，迅速撑着长凳站了起来，她强装镇定，微微靠着俆万野，用单脚勉强站住。
俆万野用一只手撑住她的背，不知道是给她鼓励，还是想要把她推开，至少他说了一句话，倒显仁义：“别怕。”
“没事。”她对着刘晓博干笑了两声，紧紧地打量着他，对上他的目光时又飞快移开视线。
刘晓博大咧咧地说道：“要小心啊阿杳。这是你男朋友吗？前两天我还看见石阿姨了，在银丰商贸，她说……”
“他不是我男朋友。”谢什杳打断他的话，“是我的投资顾问，姓徐。”
“投资顾问？”刘晓博警惕地打量了俆万野一眼，又对谢什杳说：“阿杳，你这些……行为，石阿姨知道吗？”
“当然知道，昨天刚给她转了一万的分红。”
她说着，笑呵呵地看着俆万野，俆万野也看着她，目光闪烁不明。
刘晓博眼珠子转了转，欲言又止，最后堆出个笑脸：“投资要谨慎啊。你还是要跟石阿姨多沟通交流，那什么，我赶时间，回头再聊。”
他转身就走，谢什杳握了握拳头立刻追上去，故作神秘道：“小刘哥，我认识一个大师，他说最近从国内外局势将有大变动，投资必亏，倾家荡产的那种，所以我接下来的三个月都不会投资的，什么稳赚的都不投，我就等过了这三个月。”
刘晓博停下来看着她，又看了看俆万野：“好的，小刘哥相信你，我暂时不会跟石阿姨说的。”
谢什杳看他根本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对着他的背影又喊道：“不单单是我，你自己也要注意啊！”
原是掷地有声的话，说出来都抖成了碎片。
“杀了全家又自杀的那个人，就是他？刘晓博？”俆万野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
谢什杳的身子又晃了晃，仿佛只要再起一阵风，就能把她吹翻了。
“嗯。”她抱紧了双臂，努力不去想刚刚在跟一个杀人凶手周旋。
俆万野说：“你这么做是没用的。有的人业力深重，无论你怎样改变，都不可能改变他的选择。参与到这样的人的业力中，对你不会有好处的。”
他早就看穿了她想干什么，所以隔岸观火看她演戏。她知道刘晓博长年负债，债务越滚越多，他们一家刚搬来的时候，她常看到凶神恶煞的人在他家门前徘徊。后来，他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案发前半年甚至鸿运当头，赚得盆满钵满，瞬间还清债务。
这个时期应该是他已经还完债，想要扩大经营的时候。而接下来他的大规模投资遭遇资金链断裂，不仅血本无归，反而欠下了更多的债。
这应该就是他为什么举刀杀人的原因。如果后来他的生意没有亏空，他想必不会绝望，也不会杀人。
谢什杳就是这样想的，但是她也知道，她太天真了。怎么可能凭她一句话，一个利字当头的人就能放下欲望呢。
“他要死，就自己死好了。为什么要伤及无辜？”谢什杳喃喃道，这话让她灵光一闪，“对，他要死就自己死，我们可以救别人。”
俆万野摇摇头，“自业自受，个人自有业障要解，你救不了。”
“不试怎么知道？”
“如果刘晓博的家人没有死，你或许可以通过言语劝他们规避灾祸，但生死已定，阳寿已尽，你做再多也没有用。”他的语气坚定得近于无情。
谢什杳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她一个连梦都控制不了的人，还能做什么逆天改命的事吗？
俆万野伸出一只手虚空地护着她，另一只手的掌心拂过她的眉间，“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余音还衔在口，谢什杳已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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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谢什杳又是什么也不记得，如常一般上楼进家。
俆万野从一叠报纸后抬起头，“你的脚怎么了？”
谢什杳歪倒在沙发上，揉了揉脚踝：“不知道啊，今天下地就有点疼，难道得了风湿？”
俆万野收起报纸，起身走向厨房，“你想吃什么？”
“吃面。”谢什杳笑着应道，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这份照顾，毕竟自己是个病号嘛。
厨房碗筷瓢盆相撞在一起，一会儿就有香气从滋滋声中飘来，望着俆万野在一爿之地上游刃有余的样子，心底有个细小的念头爬了出来，她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他。
面很快就做好了，简直就是他的写照，她不知怎的想到，来者不拒，或者说是对所有东西都毫不在乎——他把家里所有的蔬菜，一样切了一点放进去煮成了大锅炖。茄子、番茄、节瓜、鸡蛋、海带，谢什杳甚至还吃到了核桃。
她第一次，如此沉默、安静地吃面，手机刷到的段子不论多好笑，统统都不香了。
吃到一半，乌玲玲忽然到访，进门就说：“阿杳，刚才说给你找的跌打扭伤药，你待会涂一下。”
谢什杳笑着打量乌玲玲精心画上的桃花妆，心领神会：“你放茶几上吧。”
乌玲玲顺势就在沙发上坐下，柔声细语地问道：“小哥哥，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俆万野点了点头，吃完最后一口面，才说：“很好，谢谢。”
“那就好。”乌玲玲抿嘴一笑，耳根一红。
“我弟弟昨天拿了驾照，我们想庆祝一下，你也一起来吧？”
“谢谢，不过我不喝酒，也不喜欢社交。”徐万野张口回绝。
局面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一时令人说不清他是在装x，还是太不识抬举。没有乌鸦飞过，只有夏蝉滔天的怨气，一浪一浪地从房前屋后涌上来。
乌玲玲的睫毛扑哧扑哧地上下翻飞，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哦。”
谢什杳立刻救场：“我去啊，可以点菜吗？我现在就饿了。”
“我们现在就去买菜吧，我中午就不吃饭了。”谢什杳一边说一边将乌玲玲捎出了门，门还没关好，她就用方言：“他痴线的，算吧啦。”
徐万野听得一清二楚，但他的注意力被手机上刷到的新闻吸引了，新闻标题写着“37岁工友工地离奇失踪，监控与现场均未发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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