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5章
她的眼睛眯起来，“你试一下用脚趾扣地，最好把鞋垫都抠出来。”
他仔细听，认真问：“这个动作可以缓解紧张吗？”
“当然不是啊，一个动作缓解平静。”她无声地笑着，一双眼睛更弯了。
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俆万野会做这样的事，就好像众生永远不会相信气定神闲、广布福田的慈祥尊也会有如凡人般怯场、哆嗦的一面。
徐万野点点头，整个人静止了十几秒，最后反馈道：“是挺有效的。”
谢什杳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管他有没有做，她都当他做了，而他原来并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心平气和地论，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比如眼前这顿饭，就是因为他说她刚出院不宜操劳自己做的。
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对饭菜从来不挑剔，每个给她递筷子的人她都充满了感激。
但对上徐万野，她总是铆着一股劲，想要保持距离，想与他对抗，这种情绪与其说是敌意，不如说是有些害怕。
好像她是什么精怪，他能一张符贴得她满地打滚。
想到这里，她又沉默了，以后还是莫做亏心事了，小赚几百租金，却丢了底气。
她有她的小九九，却不知对面的徐万野正按着性子忍受照海的胡言乱语。
“我要阿杳，我不要你。”
“你就求她一下怎么了？你看我都不耻下问地求你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亲了她她嘴上才有印咒的！”
“前两天我叫你不要挨着她你还说什么？你这么容易就放弃她了？”
刚才一边蜷脚趾一边听它胡言乱语的时候，他差点没有破功。
这个动作能不能让人紧张他不知道，反正是挺容易让人暴躁的。
不堪其扰的徐万野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后，把手机举到她面前，问：“这个地方可以吗？刚才有人给我推荐了这里，我看了一下的确不错。”
谢什杳伸出食指上下一划，有些不满：“簕诧？这地方是个开发了很早的小渔村，图片滤镜加得太夸张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的。”
徐万野把手机拿回去，一边点着什么，一边说：“这个人说簕诧渔村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一定包我满意。”
“谁说？”谢什杳盯着他问。
“导游，一天才一千。”
谢什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给钱了？”
“还没，你看这个是不是真的划算？”他又举起手机给她看。
她瞪大眼睛凑上去，还没看清一个字他就收了回去，一条一条评价起来，“海鲜自助399，平到爆。还有水上摩托，出海打渔……日常价2999，现在才1999，悭番1000闷……”
他一本正经地逐字念着俚语，谢什杳越听越不能忍，“你喜欢玩这些？”
徐万野还盯着手机屏幕，睁着眼睛说：“应该不喜欢……吧。”
“我劝你你不要再当冤大头了。”
他抬起头，使劲让自己的双眼闪烁着迷茫的雾：“再？”
“我意思是我忽然又愿意去了。”她把最后一盘酿茄子朝他推过去。
“真的？”徐万野露出有些犹疑的神色，“如果你有事不能去的话，要不然我先暂时跟他约一下……”
谢什杳略微不耐地说：“说了愿意去就是可以了，我一个无业游民还能有什么事？是不是觉得我不靠谱？”
他立刻收起手机，浅浅一笑：“怎么会呢，你想什么时候去？”
她起身收拾碗筷，简短回答了两个字：“后天。”
这么快就能令谢什杳改变主意，照海很是心满意足，喜滋滋地点评了一句：“看来还是我说话有用。”
它的滔滔不绝只有在谢什杳说话的时候才断过。
等她酒足饭饱下了楼，徐万野便把它拿起来，用力将壳掰开，冷不防地松手，痛得照海大叫：“你干什么！又下毒手！无情无义的男人！”
他身子缓缓朝后仰，发出了灵魂的拷问：“你总是喊着阿杳前、阿杳后的，如果让你真的为她去死，你愿意吗？”
“当然！我现在就可以为了她跟你拼命，你快点把武器亮出来，我们好好斗一场，不管谁死都算你的！”
徐万野被它逗笑了，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很认真地说：“那你的珍珠能不能借我？也不是我用，我想给她。”
“给她是给她，借你是借你，你的账跟她的掺在一起合适吗？你们什么关系？”
“后天送你走之后，我也要走了，我想她有个护身的东西，会更安全。”
照海大惊，仿佛发现自己的存款被奸商吞了般，“她会有什么危险？你要去哪，不死的话还回来吗？”
“只是护身而已，没有说她有危险，而且我会回来的。”
“给她珍珠没问题，但是你带上她不就完了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徐万野张了张口，发现不知从何说起，便推说：“说了你也不明白。”
他的声音刚落地，照海便放出绚烂的光，光芒照得厅内恍如白昼，等它平静下来后，那光化成了人身，一如当初二人对峙的沙形人。
化出人形，是为了表达它的愤怒。
“我不明白？难道你很明白？你们这些凡人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其实它想说的是“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不在了”，但是它是坚决不会唱衰谢什杳半句的，于是顺嘴黑了徐万野一把。
但是它的确不明白，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代的人对离别都这么轻易。
关亡婆道别之后，它再也没有见过她。
老陈离家几十年，最后横死在异乡。
所以它觉得俆万野这一走，一定会横生许多变故。
如果现在徐万野敢说他不想耽误她之类的渣男语录，它立刻就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照海略显稚嫩的声音跟威耸强悍的人形化身实在太不匹配了，毫无震慑力，但它那颗赤诚之心，徐万野是很尊敬的。
“她没有梦里的记忆，所以对她来说，我只是个朋友，或许连朋友也算不上。”她一直在若无其事地避开他，勤勤恳恳地做着防贼防盗工作，生怕被他惦记上。
所以他什么也不能做，就连让她跟他出门，也要用这种迂回又心机的方式。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记得，他更不可能把她带上。
上次她那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你正好可以不负责了，反正她全忘了。”照海说，光波在汹涌地翻滚着。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徐万野不自主地后退了一点，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照海身上散发的海腥味越来越重。
“但你就是这么做的！”照海的声音沉下去，听得出它真的愤怒了。
徐万野神色黯然，不论他怎么说，事实都是如此，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说：“是啊。”
他知道人和人之间情感纠葛可以很复杂，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复杂，复杂到他觉得棘手，甚至无所适从。
到底要怎么做，他没有想好，只能先去处理手头上堆积如山的事约。
“你拜的门派准你娶妻生子吗？”照海又问，双手叉腰，这让它在膨胀中显得更强势。
“我无门无派。”
“所以呢？”照海又问，徐万野忽然觉得它咄咄逼人的架势是跟谢什杳学的。
“可以。”
照海点点头，不再纠缠不放了，慎重考虑之后，它说：“我给你珍珠，但我有两个条件，一是我不回大海了，等你死了再说，二是你还是要跟她去海边，给我装点海水和沙回来。”
想了想，它又加了一句：“还要改善生活条件，我要住在鱼缸里。”
“这是三个条件。”
“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徐万野看看它，伸出手，“有你在，或许我也不需要借珍珠了。”
“现在是我自愿要给，跟你无关。”它也伸出模模糊糊的一只手打掉他的掌，头扭向另一边。
虽然达成了协议，照海还是很生气很生气，这个生气里有对事情不能如意的愤怒，也有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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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谢什杳戴了一顶棒球帽，随意穿了一件印花t恤和老爹裤就到了安天团队的排练场地，她要费力地用这种看似不经意地打扮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迷了两次路，才在偌大的网红文化园区里找到安天说的慕耳排练中心。
因为安天一直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她只好在门口干等着。
百无聊赖之际，她将安天之前发来的宣传海报又看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等了好一会儿，发现身旁一个刚煲完电话粥的男生一直在看她，她也朝他望去，干脆让他看个够。
看了一会，她没有认出来，倒是对方先把她认出来了，他有些雀跃地朝她走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谢什杳吗？”
两个人都戴着口罩，但显然她的眼力没有对方好。
她把环抱的双手放下，反问：“你是谁？”
“我是于息川啊。”对方把口罩拉了拉，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然后又拉了回去。“想起来了吗？”
她想起来了，于息川，大二专业调整前他们曾是同一个班。她警戒的态度终于放下来，“你好啊，老同学。”
“来这玩吗？”
“没有，找人，但他没接我电话。”
“你不会是安天说要找的鼓手吧？”于息川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放大又眯起，接着指了指她的手机。
手机屏还亮着，那张挤着四个人的宣传海报正朝着看客挤眉弄眼。
她朝他扬了扬手机，“我没从海报上认出你。”
认不认得出来都无关紧要，这不过是一个说辞。
这个城市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够她躲熟人的，不过如果乐队里都是熟人，她可能会更放松。
于息川笑起来，转了转身子，露出后背的贝斯包，指着说：“柏克希尔，团长安天，我在里面是贝斯手。其实你吉他弹得更好吧，为什么要来当鼓手？”
“那不是你们缺鼓手嘛。”她随口说，其实自认哪样都玩得一般，不然也不会紧张。
两人说着，于息川把她带上了楼，来到排练室门口，他说：“里面正在试音，现在敲门估计听不到，待会……”
话没说完，他就不说了，伸长了脖子只是往被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里看，脖子涨得通红。
没看几眼，门忽然打开，一个留着短长发、穿着牛仔马甲的男子甚是不耐地打开了门，嘟嘟囔囔的埋怨：“打回去又不接电话。”
看到门外站着的二人，他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息川，你这臭小子每天都迟到！哎，这大美女是……”
“谢什杳。”她已经把口罩取了下来，朝安天点了点头，她认得这头不羁的秀发，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挂在当年的风云人物安天的头上。
安天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紧接着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谢什杳？你整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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