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焚烧的少年
【鬼市】
船头塔撑船往回去，在刀廊店门口看见兰霖泊船在那里，便上前与他打招呼。
“你怎么一个人停在这里？觉着这儿姑娘好看？”
兰霖笑着摇头，“送两个客人来，他们包了船。”
船头塔倒吸了口气，凑近他轻声问，“男的？”
兰霖点点头。
“什么不怕死的人敢来啊，这里的女人皆是黑寡妇，下手毒辣的很。走投无路的男人才敢来……”船头塔咧咧嘴，“不是特地关照过你嘛，虽然刀螂店啥都有，但不能随便介绍给男客呀……”
兰霖笑而不语。
船头塔想了想，问，“是不是你遇上仇人了？”
兰霖再次点点头。
船头塔朝他竖大拇指，“好一招借刀杀人，那你可要如愿了。”
话音未落，只听刀螂店深处，轰然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股焦味与黑烟朝外涌了出来。再一会儿，竟见一条火蛇，从房间深处直刺了出来，像是被人甩出的火链，又瞬间收了回去。刀螂店前门站的侍女纷纷取了兵器往里冲。
“不得了，你的仇人挺厉害。”船头塔忙向兰霖使眼色，“快走，快走，万一杀出来牵连到你就不妙了。”
兰霖原本只是想找个机会教训他们，若刀螂店的女子真如传说般凶狠，能结果他们最好，若是不行，也只有走为上策。都知道朱雀皇族是控火的高手，却不料这个雀丹烎的火术极是凶猛，加上仇恨与怨愤，竟凝积成三尺宽的火球，一重重掷向迎战女子。整座花院被烧成一片狼籍，也误将朱雀玉玺毁在了火海。
爆炸震得整座石窟在颤。兰霖与船头塔握住船桨，刚要把船驶开，突然一道火光冲出大门，一截断木飞了出来，直撞在船头塔身上，将他撞进了黑水河。兰霖急忙抛掉斗笠，跃入水中费了半天劲将船头塔救上渡船。
二人湿淋淋刚缓过神来，忽听一大堆人闯了出来，随即陆续有人跃上了船。定睛一看，竟是雀丹烎挟持住了刀忆慈，护着绛天晓逃了出来。
绛天晓失了一臂，战斗力大不如前，身中数刀，不断失血，此刻面色铁青泛紫，已经站立不稳，伏在船上哇哇吐血，“她们的兵器上有毒，我怕是撑不到与你回宫。”
雀丹烎红着眼眶，想要扶他，双手却必需扼制住刀忆慈，将她当为人质。刀螂店诸女果然不断靠前，雀丹烎怒吼兰霖，“你这贱坯！快将船撑走！否则我当即烧死你。”
船头塔知道这是兰霖的仇人，急忙稳住兰霖，代他去撑船。
刀忆慈向属下们使眼色，示意她们在后追随。船刚离岸，雀丹烎却一个锁喉，将刀忆慈朝后猛摔了下去，随即一脚踩折了刀忆慈的大腿骨。又用发带紧紧缠住她的脖子，发带一头绕在手中，这才像牵狗一样，把她丢在一边。
绛天晓面无血色的瘫软在船头，雀丹烎哭着抱起他，焦急地喊他名字。
绛天晓睁开眼，笑容苦涩，用仅剩的一只手为他抹掉眼泪，“雀丹烎，我是有片刻想害了你来保全我自己，可是到底不忍心。我从小看惯你笑，不爱看你哭。”
“天晓！都是我贪色轻敌，进了这虎狼窟，把你害了。”雀丹烎泪流不止。
“莫哭，我们兄弟都是欣赏你敢作敢为，为人张扬嚣狂，男儿活一辈子，怎么可以在小岛上窝囊憋屈，我虽然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但其他兄弟还在。你要好好活着，施展抱负。”
“不！不！天晓！你给我撑住！我一定带你回去！天晓！”
“物尽其用，别哭。”
“天晓……”
“我不想看着你的眼泪走。”天晓哽咽着说道，头一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晓！雀丹烎哭嚎着他的名字，抱着兄弟凄声哀哭。
黑水河上回响着这惨烈的哭声。
兰霖趁他哭泣之际，悄悄接近刀忆慈，见她疼的左右翻滚。一手扶住她，一手抽出她腰间佩戴的短刀，找准时机一下割断了发带，又将她护在身后。
雀丹烎红着双眼，扭头看着他们，哀伤之后是雄雄燃烧的怒火与杀机。
“你到底是什么人？何冤何仇要陷害我们？！”雀丹烎质问兰霖。
兰霖并不答话，一点点将刀忆慈护送到船尾。
“那没用，我顷刻可以叫你们三个灰飞烟灭。”雀丹烎冷笑。
刀忆慈认得船头塔，却不知道现在保护她的新船夫是谁，疑惑地看着他侧面，但是兰霖没有摘下面巾。
“现在船到了哪里，你也不知道吧。追兵立即就到，你杀了我们三个，孤零零一人在鬼市，只会迷路，陷入困境，怕也落不到好下场。”兰霖说道。
“不过是你死我亡，能替绛天晓报仇也好！”雀丹烎不怕什么后果，如今衣衫残破，发髻凌乱，哪有刚来时翩翩公子的模样，“我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绝不会饶过你们！”
“以死相搏吗？”兰霖冷冷说道。
身后亮光越来越大，是刀螂店的女人们纷纷撑船而来。
但是雀丹烎身后，也有同样明亮的光与船队赶来。
两方队伍对质，雀丹烎转身看向身后，船头站立的竟是雀丹颬，在他身边守护的是影娘，另有八艘船上站立着的皆是朱雀族的精兵。看见自己人来了，雀丹烎仰头大笑，狂妄吼道，“今天怕是你们刀螂店的末日到了。”
兰霖与影娘四目相对，隔着面巾，影娘却震惊地认出了这个熟悉的男子。
“确是一场恶战。”刀忆慈在兰霖身后冷笑，并未有轻松解脱的打算。
“闹得这么大，这可如何是好？”船头塔叹了一声。
兰霖暗暗攥起拳头，心知场面失控，可是因他一点私心却连累了刀螂店里的姑娘。
兰霖缓缓解下布巾，露出真容，直面雀丹颬。兰霖如今一身船夫装扮，站在光线微弱的地方，雀丹颬也是愣了愣，侧脸看看影娘，从她的神情确信了眼前正是兰霖无疑。
“好久不见。”雀丹颬温柔如故。
“好久不见，朋友。”兰霖冷笑着回应，刻意加上了朋友二字。
“你们认识？！你们是朋友？！”雀丹烎不可置信地问雀丹颬，“他设计陷害我们，更害绛天晓无辜丢了性命，就是他与他身后这个恶毒女人！你怎么会有他这种朋友？！”
雀丹颬看见绛天晓尸体，渐渐收起笑容，刚要说话，兰霖却抢先开口道，“是我做的，与鬼市任何人无关。要报仇，就冲我一个人来。”
“呵呵，你记得叫我一声朋友，我又怎么会用报仇这么重的字眼，只想请兰霖你回宫叙叙旧，你看影娘也在这里，我们三个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说。”雀丹颬像是真要无视了雀丹烎的仇恨。
“要他一人不行！刀螂店今日必需偿命！”雀丹烎说话间，舞出一道火链攻向刀忆慈，兰霖急忙背转身体抱住刀忆慈，用自己保护她。
火链击打在兰霖后背，一下子烧透了衣衫，激起铛铛一层金属板的响声，火光四溅，兰霖只觉得一阵轻微刺痛，竟未受任何伤害。
“姑娘，你没事吧。”他关切地询问刀忆慈，她望着他的俊美非凡的面容，竟愣住了。雀丹颬与绛天晓都是朱雀族中出类拔萃的美男子，但是与面前的男子相比，却不及他一半的秀雅姣好。
“我……我没事……”刀忆慈想到他一路上搭救照顾，竟暗暗羞涩起来。
兰霖身后所站立的人却都震惊地看着他，衣衫烧毁后，露出他背脊上一长条龙鳞，映着火光，闪烁奇异之光。
“他是……他是你要找的那个兰霖？！”雀丹烎反应过来，愕然地问雀丹颬。
雀丹颬却是厉声质问他，“你来了两人，死了一半。还要我们这一行人陪你在这里与他们死搏，我倒是问你，我们还能损失多少？！”
又见雀丹烎两手空空，更是愤怒，“我看你一无所获，就不要再挣什么鱼死网破，你要记得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就好好回去做长久打算。”
雀丹烎忿忿不平，看着绛天晓尸身，又看向兰霖。竭力说服自己放下眼前仇恨，待回宫后再与他慢慢算帐，便抱起同伴尸体，跳回到朱雀的船上。
兰霖转身，船头塔与刀螂店的女子们也看清了他的龙鳞，皆发出惊叹之声。
“想不到卷进的是你们朱雀与青龙两族的仇杀。”刀忆慈说，“青龙族的后人……为何姓兰？”
这可是说来话长。兰霖苦笑，向她道歉，“姑娘，对不起，请一定好好养伤。”
说罢，朝朱雀的船上走去，也是视死如归的模样。
“喂！”船头塔叫了一声，想说你这么一走，那小丫头回来怎么办。
兰霖停了一停，心想这一去必定是有去无回，想必帮不到那个丫头了。他没回头，只说，“就当兰霖死了。”
随即跃上朱雀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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