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出去住酒店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石头一样，在洛汶一和裴司楠的心田里砸出一个大水坑，溅起猛烈的水花，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裴司楠鼻尖泛起一股酸意，呼吸变得急促，被胸膛困住的心脏更有力地跳动着，仿佛要挣脱出来，扑到周嘉白的身上阻拦他。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让他抱着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看他向另一个人求婚……
裴司楠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好像这样他的小周哥就不会离开他……
洛汶一则是特别为难又纠结地拧起了眉毛，她也很想立刻答应，她也想穿上洁白圣洁的婚纱成为他的新娘，也想为他生下孩子一起抚养教育，陪着孩子长大，陪着她的小白白变老。
这八年来，没有一刻不想。
但是，她有着绝对不能嫁的理由啊……
洛汶一的沉默还有闪烁不定的表情，仿佛化为了一柄柄闪烁着冷光的尖刀，一下接一下地捅着周嘉白心脏最薄弱的那一部分，扎得那鲜血淋漓，酸楚的痛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周嘉白沉默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睛干涩得再流不出任何水分。
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么多年都是这个结果，为什么他还要犯贱地去问呢……
洛汶一有些慌了，“小白白，我们去医院吧？去看看医生，你现在的精神状况糟透了。”
周嘉白动了动脑袋，转到了另一侧，无力地靠着，哽咽开口：“汶一，我们八年的感情了，换做别人，孩子都好几岁了，可是我们却一直停滞不前。每次逛商场，我驻足在珠宝店外看着那些甜蜜的新婚海报时，你知道我有多想我能盼到和你结婚、交换结婚戒指的那一天吗？”
“小白白……”
周嘉白越说越委屈，声音情不自禁地染上了几丝哭腔，“生活上我处处让着你，为什么在婚姻这件事情上你就不能让一让我呢？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后来妈妈也生病走了，家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为什么不就不肯成全我这一个小小的梦想呢？”
裴司楠听着那孤独无助的声音，一整颗心都快要碎成粉末了，他强迫自己只把目光放在胸前毛茸茸的脑袋上，强迫自己不去看招惹他的小周哥难过的洛汶一，他怕自己真的会憋不住对女人动手。
虽然她不愿意嫁的这个结果他是很乐意的，但一想到她居然让他的小周哥这么难过，他就好想拿拳头去问候她。
洛汶一咬着嘴唇，哗啦啦地流着眼泪。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周嘉白才把脑袋转过来面对着洛汶一，眼里映出她的影子，温柔地开口说话，只是那声音和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汶一啊，嫁给我吧？嗯？算我求你了。你不是也打算永远跟我在一起吗？结婚只是一个形式，结婚后我们感情依旧一样，我还是会把你当小公主一样宠着的，你别害怕好吗？”
洛汶一隐忍着哭声，咬着嘴唇难过得直摇头。
别逼我。
小白白，别逼我，我也不想拒绝你让你难过的……
周嘉白动了动僵硬嘴角，突然扯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看起来像是在自嘲，那迷茫无助的眼神快把洛汶一的心脏都穿透了。
“小白白，你不别这样，我好害怕，你今天是不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可是汶一啊，最好的解决方法被你亲手画上了叉……
周嘉白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他的声音依旧温柔，脆弱得像易碎的玻璃一般。
“汶一，今晚好好想想，明天再给我答复吧，我今晚先不睡……这里了……”
“小白白……”洛汶一肩膀抖得不成样子，上来想碰周嘉白的脸，却被裴司楠用身体挡住了。
“裴司楠，送我出去住酒店。”周嘉白疲惫不堪地开口。
裴司楠利落地扶着周嘉白离开了这个让人压抑的房间，一语不发地把人带到了马路边。
今晚的风，格外的冷，顺着宽大的袖口、领口，直直钻到了胸腔里去，撕裂着那被伤得鲜血淋漓的心脏。
周嘉白环抱着自己，湿润着眼睛看着身旁的路灯，眼神涣散地回想起了一些往事，难过的神情笼罩在他秀气的眉头，怎么都化不开。
裴司楠见状，移步到风口处站着，微微搂着那纤瘦的身躯，“小周哥，你今晚去我家休息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周嘉白动了动麻木的眼珠，微微点了点头。
一上车，周嘉白这才发现他回去连背上的电脑包都没卸下就又出来了。
他嘲讽地笑了笑，将背包脱下，放到怀里抱着，扭头看着外面灯红酒绿、喧嚣热闹的街道，心底一片难言的刺痛。
一想到明天的“判决”，周嘉白环抱紧了自己，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下午的长途跋涉导致他身体疲惫不堪，再加之车内封闭安全的环境，周嘉白很快歪到了一个温热结实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感觉身体被人抱离了地面，一阵超重感强烈袭击着他的大脑。
他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电梯。
还是他旧住址的那一部电梯。
周嘉白恍恍惚惚地抬起脑袋，苍白刺眼的灯光下，裴司楠那俊秀的少年脸浮现在眼前，眉心微皱，嘴唇紧抿，额角汗涔涔的。
周嘉白心头微颤，这小子在抱着自己坐电梯。
“咳咳……”
这一声轻咳吸引回裴司楠发呆的目光，“小周哥你醒了？”
“嗯，放我下来吧。”
“电梯门马上就开了，我抱你到我家门口再放你下来吧。”
“不用，放我下来。”周嘉白又重申了一遍。
裴司楠这才把他放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放置一只易碎的花瓶，让周嘉白有种自己被这小子当成女人的错觉。
出了电梯，沿着走廊一路向前，裴司楠掏出钥匙开好门，一回头看见周嘉白正站在它原来的家门口出神。
周嘉白呆滞地伸出手抚摸着那拓印过他无数次掌纹的门把手。
这个房子，他再也进不去了。就算进去了，里面也不是曾经的模样了。
周嘉白无不消极地想着：他根本就没必要搬家，有时候你越想躲避一个人，他就越要出现在你的面前。同样的还有，你越期盼着什么，便越难得到什么……
这该死的墨菲定律！
“小周哥，进屋吧？”
周嘉白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向了对面，裴司楠按着门，微微侧身方便周嘉白进去。
月白色的灯光下，客厅敞亮，室内卫生干净整洁，空气清新没有异味。
一个刚成年的男孩子独居竟然还能保持这样的卫生，周嘉白在心底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裴司楠从鞋柜里翻找半天，终于扒出一双新拖鞋，“小周哥，你穿这双拖鞋可以吗？”
周嘉白乖巧地点了点头，沉默地脱掉鞋子和袜子。
那白皙的美足一裸露出来，两人的视线就不自觉地被那黑亮的指甲油所吸引。
裴司楠眸色暗了暗，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
周嘉白的脸上略微浮现出一抹难堪，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另一只袜子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小周哥，你先换，我去给你接杯水。”裴司楠识趣地离开了。
周嘉白换好鞋后，去了一趟厕所洗手，当看见镜子里失魂落魄的自己时，差点没认出那是自己。
不过是揭开了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结果，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想着想着，周嘉白嘴角一撇忍不住抱着自己蹲在厕所里小声地哭了出来。
汶一不想嫁给他，他想要成家的梦彻底地碎了……
站在门外的裴司楠，看着门板上投射出的那一小团黑影，心痛得一抽一抽的。
周嘉白最后哭晕了过去，裴司楠开门将他抱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上遍布泪痕，睫毛被泪水沾湿，一簇一簇的，眼皮也完全肿了。
裴司楠轻柔地将他抱到床上，用热毛巾给他擦脸和身体，在擦到脚趾的时候，裴司楠快要忍不住拿刀片将那女人的痕迹给刮下来的欲/望。
小周哥长得是很秀气，嫩生生的，但绝对不娘，他能容忍洛汶一那个女人这么对他，并且还保留这些痕迹，是真的爱她爱到骨子里去了。
可那个女人偏偏不识好歹！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他就有机会了……
裴司楠直起身看着周嘉白伤心的脸蛋，眼神突然变得迷茫起来，他真的有机会照顾小周哥吗？
“唔……”还在睡梦中的周嘉白不安地嘤咛了一声，裴司楠赶紧凑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周嘉白拧紧了眉头，嘴唇微张，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裴司楠小心翼翼地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见他的小周哥在很小声地念叨：“妈妈……妈妈……”
裴司楠闭上了眼睛，心痛不已。
再睁开时他的眼睛里多了些不可名状的东西，一双桃花眼隐隐在额前的发丝下，闪闪发亮。
他附身轻轻地在周嘉白柔软的嘴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低语：“小周哥，我知道有个国家，那里允许同性恋结婚，而且不允许离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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