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魔武之道

宋开疆挑拨离间的意图，昭然若揭。

        当丁猎现身后，宋开疆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他。

        只要丁猎一死，东梁大军群龙无首，势必崩溃，西宋王国也能籍此免于战火。这真可谓震动天下，载入史册的大事。

        “而且，我杀了他之后，一切麻烦都会化为乌有了！”宋开疆眯缝了双眼，射出的目光更加锐利、狡黠、凶恶。

        只是，他和丁猎之间，还有一个萧承钰。

        如果丁、萧二人落单，宋开疆自然谁也不怕。眼下却是丁猎救了萧承钰的命，如果他们站在同一边：两人都修习顶级魔武学，一个是七重掌控境，一个是七重巅峰境，宋开疆并无必胜把握。

        他决定先试探一下萧承钰，于是继续说道：“天下魔武学种类何其繁多，真正算得上顶级的不超过十种，大多甚至只属于皇室所有，绝难流入民间。令人艳羡的是，丁世家与公良世家代代为东梁肱股重臣，皇室特赐修习冰魂心法与金玉断的权利，数百年中，两个家族人才辈出，反而将李姓皇族比了下去。”

        此处话锋一转，“即便如此，顶级魔武学也不过是几个家族的禁脔，对天下其他武人，毫无公平可言。习之未必引以为傲，不习也无须妄自菲薄。”

        萧承钰听得他话里有话，脸色更加难看。

        “顶级魔武学踏上了某一层境界后，便能豁然开朗，自创出适用于自身的魔武术，变化万千，用之不竭。只可叹那些高、中、初级魔武学，总是以什么垂天手、巨木破、噬魔杖为名，根基肤浅，攻防薄弱，虽不能说徒具声势，但总之是不值一哂。”

        宋开疆接着说道，“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只有探索它们的精神，契合自然的玄理，由此参悟出来的绝学，才能无往而不利。譬如我宋家的长生诀，乃是模拟树木的生长，根深叶茂，源源不绝。又如丁家的冰魂心法，冰之魂岂非流水，水是天下至柔之物，无形无影，无色无味，却能克制至强至刚的力量。老夫听闻，丁大将军沉稳雄毅，才气无双，不愧世上一等一的好男子，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哈哈，只有这样的人，心性才能与顶级魔武学的最深奥义吻合。”

        丁猎冷冷地注视着宋开疆，一言不发。萧承钰却忍耐不住，喝道：“宋老儿，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

        宋开疆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残忍，随之正色说道：“老夫如今五十六岁，研习长生诀也有半百之年，自认天下英雄胜过我的，不过八九人而已。不想今日一见丁大将军，心下至为倾慕，口不择言乱说了一通，萧三殿下可别见怪。”

        萧承钰一蹦三尺高，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戟指丁猎，面向宋开疆大叫道：“你说我不如他！”

        宋开疆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丁猎暗自叹息，心想：“彰武侯说的魔武之道，确有可观之处。我丁家冰魂心法，最强防守魔武术是冰盾，乃刚强之物。然而，以我目前的品级，用冰盾抵挡八重甚至九重魔武学冲击，失败的可能性显然更大……那么，我该当如何应对危局？”

        想着想着，手指上就升起一缕缕冷森森的寒气，丁猎盯着寒气，苦苦思索，脑中缠绕着宋开疆的话，“水是天下至柔之物，无形无影，无色无味，却能克制至强至刚的力量。”。

        萧承钰却大吼大叫，在原地连翻几十个筋斗，陡然间立住了脚，嬉笑道：“宋老儿，你挑拨离间的手法一点也不高明。你想让本王与丁猎搏命，再坐收渔翁之利？本王才不上这个鬼当！你可知道，我和这姓丁的小子已经打过一架了，谁也没赢谁。”

        宋开疆一怔，向丁猎望了一眼。

        丁猎笑道：“正因为平手，我与三殿下订下一年后再战之约，只希望彼此无灾无病，活过三百六十五日。”

        萧承钰道：“不错，因此你救我并没有安什么好心，所以我也不用谢你。不过，如果有第三个人想破坏这一年之约……”

        宋开疆接口道：“你们就会联手杀了这个人？”他只好重新设想，如何对付丁、萧二人联手，心中正极快地盘算着。

        萧承钰撇撇嘴，满不在乎地摇晃着脑袋：“和丁猎联手？真让我浑身掉鸡皮疙瘩。”

        宋开疆听他这么说，以为又看到了希望，连忙说道：“三殿下，你想一想，如果丁猎被杀，令兄和三十万南秦大军将得以保全，而我西宋王国也势必安如磐石。老夫愿与你联手，事成之后，东梁丧失砥柱，覆亡只在顷刻之间。南秦近攻其南，西宋远征其北，共分疆土，缔结兄弟之盟，如此千秋大业，你一点也不心动吗？”

        他一番话，简直把丁猎看成了死人。

        萧承钰哈哈一笑：“这种事你找我皇兄说去，本王今天只想保丁猎周全。”

        丁猎耸耸肩，说道：“宋前辈，我二人并无把握杀你，阁下要杀我二人同样很难。在下所以到此，是为了清秋。之前前辈说，他还需用相生之法恢复本源，在下愿助一臂之力。”他不再称之为彰武侯，意思很明确，一切按照江湖的规矩来。

        宋开疆如意算盘落空，极为失望，只得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们随我来。”

        萧承钰突地叫道：“姓丁的，你耸什么肩？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就算我们平手，本王至少还有一样比你强。”

        丁猎失笑道：“是什么？”

        “我泡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是羽族刺客，”萧承钰瞪着眼，一脸自豪地说道，“你就是根木头，懂得男女之情吗？”

        三人已过吊桥，宋开疆负手引路，丁、萧二人并肩而行。

        萧承钰已让芊芊乘马回到之前折而向西的地点等待。临走时，他热切地说：“芊芊，从没有一个女人会等着我从生死相搏中活着回来！你再等我一等，然后我们再不分开！”一边讲，一边把少女轻轻地搂进怀里。

        此时，丁猎想着宋开疆对魔武学的见解，若有所思。

        萧承钰忽而说道：“西宋高手，超越宋老儿的应当屈指可数，也不太可能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不过，他必然有些阴谋诡计在等着咱们。”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萧三殿下，居然在意对头的计谋。”丁猎揶揄道，他进而提醒：“你本不必跟着我。”

        “我记得你说过，不敢轻易言死。”萧承钰毫不在意丁猎的说笑，却绕开了话题，“现在为了宋清秋，却要独闯虎穴？”

        “他和我是十五年的朋友，是生死之交。”丁猎故作轻松地说，“三殿下适才所言，我极为同意，救命之举，不必感激。”

        萧承钰笑道：“感激是一回事，保你不死是另一回事。你是个怕死鬼，我却把生死当作浮云。”

        丁猎叹道：“你的命是自己的，我的命可不是。”

        他望着宋开疆的背影，又说：“我丁氏冰魂心法很大程度上走的是阳刚的路子，这一点，三殿下应该有很深的印象。”

        萧承钰双眉轩动，讥讽地说道：“也就冰盾像点样子，但还是被我击碎了。”

        丁猎哈哈一笑，不以为忤：“彰武侯的话，对我大有启发，水至柔而能克至刚，对水系魔武学来说，领悟这一层意思，也许新的境界就在眼前了。”

        “你绕这个弯子，是想让我思考火系魔武学的精义吗？”萧承钰道，“宋老儿离间之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

        丁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地道：“等会还有一场架要打，你若能想想火云神功的奥秘，咱们也能省些气力。”他锐目闪动着喜悦的光芒，“顶级魔武学虽然只有九重，但我已模糊感觉到，第七重到第八重，完全是天壤之别！”

        萧承钰暗凛，魔武学修为达到八重，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难道需要探求火系元素的所谓精神，就能找到捷径？

        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说：“我根本不在意宋老儿说的歪理，火云神功，依照着成法修习，即为正道。我南秦泰平王萧慎之，就是这样达到八重境界的！”

        顿饭工夫，三人已登上山岭，来到一个山洞之内，宋清秋便被安置在山洞深处。

        他仍然不省人事，瘦削不堪，双颊凹陷，脸上剑伤更加惹眼，性命尤是危殆。乍见之时，丁猎的胸膛中似烧着了一团烈火，险些掉下泪来。

        宋清秋虽为重犯，但身系五凤侯之子，又要医治内伤，因此软床锦被、精美器皿、名贵药材一样也不缺少。

        宋开疆说道：“清秋以九龙拳燃烧木系本源，创伤实深，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损了根脉，再怎么浇水都是无用，所以丁大将军的冰魂心法，起初并不能救他。不过，宋家长生诀自我修复能力极强，老夫以八重之力保住他的根本，半日间，本源已不再流失，渐有生长势头，清秋这条命算是捡了回来。现在，还请大将军将冰魂心法从他脉门注入，使朽木重现光彩。”

        宋芸窗走上前去，盈盈拜倒：“丁大将军，家兄与你有十五年厚谊，我爹爹五凤侯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恳请施以援手！”她说着说着，又牵动真情，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

        丁猎连忙伸手扶起，庄容道：“清秋受伤，丁某实在有愧。昨夜见他濒死，我心如刀割，却束手无策！幸而彰武侯妙手回春，才使冰魂心法有了用武之地，令我不致抱憾终身！”

        说罢，他握住宋清秋双腕脉门，缓缓地将寒冰能量输进体内。

        萧承钰背对丁猎，洞中西宋诸人全数收入眼底。他暗自笑道：“这明月郡主养尊处优惯了，一点人事也不懂。宋老儿的话就已说明丁猎曾用冰魂心法救过宋清秋，她还要将什么十五年交情提一遍，又说五凤侯只有一个儿子，甚是多余。说不了两句话，又哭成了鼻涕虫。可见王公贵族之女，都比不上民间的姑娘！”

        萧承钰自然而然想到了芊芊，又生出丝丝甜蜜，心里胡乱念叨着：“她必定在原地等我！必定的！”“芊芊，我要你做王妃，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如若你执意不允，那该怎么办……”

        盏茶工夫，宋清秋面容渐渐有了血色，周身浮现一层淡淡的光辉，长生诀本源正在恢复。丁猎大喜，催动冰魂心法，导引长生诀的木系魔法元素散入宋清秋四肢百骸。

        宋开疆拈须沉吟，不时向洞口望去。萧承钰冷眼旁观，潜运火云神功，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宋清秋的手指动了动，丁猎如释重负，颤声道：“清秋，清秋，你……”宋芸窗跳了起来，欢叫道：“四伯伯，我哥醒了！”宋开疆颔首微笑，目光却透出一丝杀机。

        大功即将告成，丁猎感到宋清秋的脉搏渐次强劲，长生诀本源重生越来越快，反而推动冰之能量涌向指尖，他知道宋清秋不愿让自己过于消耗，眼眶一红，清泪差点流了出来。

        很快，宋清秋双目微开，喉间模糊地挤出几个字：“阿猎……怎么……怎么会……会是……你……你……”

        宋开疆脸色一沉，说道：“来人啊，伺侯五凤侯世子休息。”萧承钰清了清嗓子，道：“丁猎，医生当够了吧，马上要打架了。”宋芸窗诧异：“四伯伯，你……我哥哥需要静养！”

        就在此时，洞外传来阵阵虎啸，大风卷起，一股血腥气弥漫四周。宋开疆森然道：“丁大将军，萧三殿下，借一步说话！”

        丁猎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襟，愉快地笑着：“走吧，看老虎去。”

        萧承钰抢先一步出了洞口，随即大呼小叫：“好家伙，大仗阵！宋老儿，你从哪里搞到这些玩意儿的！”

        丁猎好奇心起，也随之大步走出山洞，瞬间吃了一惊，连忙偏过视线，向远处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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