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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75章


他爽约,他骗人,他把祂利用到骨子里,他让祂这样难受……他怎么就不肯让祂好过!

        痛彻心扉的惨叫响彻了地下水牢。

        烧化的铁浆浇灌下的痛苦无人能知,  而被受罚的人还被赐予了不死的诅咒。

        那将是绵延无期的痛苦。

        血腥味儿还没弥漫开,就已经被烫熟。

        但神明似乎并不满意。

        祂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怀表,冷眼看着这个罪人。

        就是这个人,  将苏推进了地牢。

        在作为路易的时候——祂知道,  那地牢有多么黑暗,  冰冷。

        祂曾经在里面处死过很多人,王子一脉的血水染湿了地面,他们痛苦的哀嚎犹在耳畔——那是从地狱爬回来的路易亲手创造的人间炼狱。

        “你和外城的人勾结。”祂一点一点的叙述着罪人的罪行,“你诱惑「天使」,让想要阻止战争的「天使」去寻找已死的王子。”

        王子已经死了。

        「天使」无法找到王子,他能找到的,只能是王子的尸体。

        如果「天使」不够聪明——看到王子尸体的那一瞬间,他会想什么?

        路易害死了「王子」。

        路易是弄权者,他想要发动战争。

        「王子」的尸体——会佐证这一切。

        而显然更偏向和平的「天使」,无疑会与路易离心。

        ……

        但显然,后面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让加尔抛弃了这个做法,选了一条更干脆也更毒辣的道路。

        “你把「天使」推进了地牢。”祂一点点叙述者他的罪行,“妄图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

        路易知道,地牢里是有一些王族世代传下来的神秘符号,  这些符号在祂是路易的时候,  只道是一些秘纹,是王族防止病毒外泄的手法。

        但在他与祂融合之后,却发现,那些秘纹显然还能阻止祂的窥探。

        “你罪无可恕。”祂这样说。

        加尔凄厉的惨叫着,  他说:“你这个……杂种!!”

        他把胸腔里的愤懑发泄出来:“路易……你不配!!你不配为王!你杀死了我的母亲……”

        加尔的眼瞳似乎染着血色,  他的声音因为痛苦几乎变了个调:“你这个刽子手!!我所有的家人——就因为心有信仰……你就视她为异端,  杀死了她!!”

        他嚎叫着,因为极端的绝望和凄哀,反而大笑起来:“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你居然告诉我,你要在大陆推行教义?”

        “亲手毁灭信仰的人——居然要信神!?居然还会有「天使」眷顾你这样的魔鬼!?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面对他充满仇恨的指控,祂沉默着,似乎是回忆着什么。

        其实有关「路易」的记忆,是有些混乱的。

        他们的融合来自一份「执念」,那是祂存在的核心。

        从这核心开始,祂慢慢整理着两份记忆。

        兔子神的记忆非常简单,以前是穿越丛林凛冽的风,空中漂浮的云,雪中潜藏的草莓,盛放于山野的玫瑰,后来是破木窗前散漫少年的抬眸一眼。

        于是风停了,云落了,雪化了,玫瑰枯了。

        只有少年红唇微勾,金瞳含着万千月光,轻描淡写般望来的一眼。

        那一眼在兔子神的记忆里,那般浓墨重彩。

        即使被众生的绝望裹挟,被万千诅咒侵蚀,祂也能因这一眼,背负着万千绝望,从地狱爬回人间。

        单纯的,赤诚的,热烈的,不求回应的……爱。

        而「路易」,与兔子神是完全不同的。

        他的母亲因为叛军和危险的战争武器而死。

        他的身份并不正派,被国王重视的同时,也被王子一脉敌视。

        他年纪轻轻,继承了爵位与丰厚的财产,自然被人觊觎。

        他没有年长者的庇护,只能一路凭借自己摸打滚爬,守护自己的领土和财富。

        为了保护自己,也因为完成自己的执念,而他励志成为国王陛下的刀锋。

        而为了做到这些,他必须从国王那里,获取更高的权利,更强大的力量。

        他确实做到了,他是王族最锋利的刀,他信奉着国王的命令,忠实的执行着王族的铁血政策,不允许国民有任何信仰,他肆无忌惮的收割着异教徒的生命,承受着所有的愤怒——他终于获得了连国王都忌惮的权利,铁蹄踏遍了大陆每一寸土地。

        刀锋染血的时候,他也听过最狠辣的诅咒。

        “你永远不会被神明偏爱!”

        “你这个血都是冰冷的恶魔——”

        “你的一生会充满不幸,波折,痛苦——”

        回应他们的,只会是冰冷的,收割生命的长刀。

        路易,从来不信神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其实是信的。

        路易已经不记得母亲信的是哪一位神明了,那是太遥远,太遥远的东西了。

        她会在深夜轻轻点起一盏灯,牵着他的手,温柔的说。

        “难过的时候,人总要有些寄托的,卡埃尔。”

        ——“母亲日日夜夜的信仰祂,是因为在母亲危险的时候,祂就会出现,帮助母亲吗?”

        当时……母亲是怎么回答的呢。

        「路易」似乎记不清了。

        这一段的记忆,对祂来说,也是模糊的。

        但是在战争的火焰烧焦异教徒的血肉时,路易也许是轻蔑,或者,是仇恨的。

        因为母亲死去的时候。

        她信仰的神明,没有拯救任何人。

        但这样,与兔子神的记忆完全不同的「路易」——

        狡猾的,无情的,玩弄人心的,在阴谋中摸打滚爬的卑鄙政客,在战火燎原时添油加醋的阴狠将军,睚眦必报,心脏都被墨水染成一团黑的路易卡埃尔——

        竟在死前的最后一刻。

        与兔子神有着,一样的执念。

        ……

        但这一切与加尔无关。

        “遗憾的是。”

        祂听着加尔的惨叫,看着铁水流淌过加尔已经熟了的皮肤,微笑着说:“被神明诅咒的人,都获得了永生。”

        加尔:“你这个……没有心的魔鬼……”

        ……

        祂踏着月光,离开昏暗的水牢。

        继承兔子神的天性,祂很讨厌日光。

        祂有时候会很在意,在意身为「路易」一部分的自己忘记的事情。

        所以那时候……母亲说的是什么呢。

        过会,祂又想到了加尔的诅咒。

        祂想,无论是作为兔子神,还是作为路易,似乎都是没有心的吧。

        祂现在,只有……

        就在这时候。

        祂看见了苏。

        少年在四处张望着,银白色的头发染着绯红的月光,他似乎有些好奇,也有些焦躁的样子。

        祂静静的站在原地,凝视着少年。

        他忽然望了过来,眼瞳在望见他时,微微亮起来,那一刻,如同在阳光下闪烁的黄金。

        祂那模糊的心脏,一瞬间无可遏制的战栗起来。

        砰砰砰。

        “啊,找到你了。”他说。

        砰砰砰。

        他朝他走过来,“一整个白天都没找到你呢。”

        每一步都踏在祂心上——

        于是,转瞬间,路易那模糊的记忆,倏然清晰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我们信仰神,并非因为在危难的时候,神能降临,拯救我们。”

        祂怔怔的望着那银发的天使,亮着金色的眼瞳,朝他走过来。

        ——“那信仰祂又有什么用处呢?”

        年幼的路易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卡埃尔,信仰是种在我们心中的种子。”

        ——“当你身陷绝境,心知这是神明的考验时。”

        少年耳垂雪白的珍珠闪烁着温润的光,唇红的像雪地里藏着的红草莓,引人心动。

        ——“你就有了走出绝境的勇气。”

        那时候的星光很温柔,母亲摸着他的脑袋,语气柔软的仿佛是在安抚。

        但孩子还是很不高兴的说:“软弱者的执念罢了。”

        ……

        路易不信神明,哪怕神迹拯救了他,他也不信。

        他认为,只有依赖祈求神明才能度过难关的人,都是无能的软弱者给自己寻找的卑劣借口——他们无所依赖,所以只能依赖一种对神明的,软弱的执念,来撑起苦难的生活。

        ……

        但在临死前的那一刻。

        在被疾病裹挟,在被阴谋玩弄,在被战争的刀枪吞噬的那一刻。

        ……

        他有了执念。

        那是他渴望的,贪婪的,肮脏的,对「天使」的……执念。

        他成为了他最瞧不起的软弱者。

        但那执念深重而贪婪,带着沉沉的欲望,让他的灵魂在被病毒侵蚀,即将失控的边缘,撑过了一个又一个濒死的黑夜。

        绯红的月光和滚烫的血液,时刻让他想要发疯。

        但他沉重的喘息着,在尸体与血液中朦胧的渴望着「天使」。

        他阴暗又恶心的想。

        应该把天使摁在床上,不管他怎么想,都要欺负到让他哭一次又一次,亲吻那红润的唇,一次又一次。

        他活在这世上,有钱又权,年轻英俊,玩弄权术,满心傲慢,谁都看不上,谁都看不起,哪怕是「天使」,他一眼迷恋他天上有地上无的绝色美貌,却也觉得他天真愚蠢,不值一提。

        他阴暗的瞧不起他,却夜夜难以忍耐的渴望着他。

        于是把人视为私有,又要远远搁置。

        傲慢的贵族要懂得节制自己的欲,望,要把最重要的东西——比如战争,放在眼前。

        但濒死的时刻,那些人间的奢华缤纷,钱权名利,镌刻于骨里的傲慢悉数远去,留下的只有深重的,恶意的,又彷徨失措的执念。

        他想要那个天使。

        想要亲吻他,扒光他,爱他,得到他。

        他在世二十载,从未有这一刻,思念一个人发了疯。

        他从来不是高尚者,优雅贵族皮囊的骨子里,是个不择手段的疯狗。

        没有食物,没有水,他一脚踏入地狱,却又被执念吊着一口气,尚存人间——

        他快死了,但他心有不甘。

        他没有得到什么走出绝境的勇气,也没有得到什么神明的救赎。

        ——他的执念与贪婪,只引来了同样深陷绝望的神明。

        但没关系。

        他抓住了这根稻草。

        又从地狱,重返人间。

        好在一切并不算晚。

        少年靠近祂的脚步微微一顿,似乎察觉了什么危险的气息。

        就仿佛一只警惕的小兽。

        ——苏蕉迟疑了,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站在繁茂树枝掩映处的阴影很危险。

        那确实是兔子神,只是面容被黑夜模糊,看不清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但很快——

        “有什么事情吗?”

        祂的声音很温和柔软,含着关心似的茫然。

        祂从枝杈交错的阴影中走出来,绯红的月光落在他英俊的面孔上,让祂整个人显得生动而单纯。

        祂熟练而自然的靠近他,眼睛如同贪婪的野兽,扫过少年露出一截雪白锁骨,顿了顿,还是伸手为他拢了拢散开的衣襟,“外面这么冷,跑出来做什么。”

        苏蕉迟疑了一下:“没什么。”

        然而苏蕉说完,就察觉那绯红色的眸子直直的落在他脸上。

        有一瞬的阴暗。

        在苏蕉察觉到不对的前一秒,那张俊美的脸就扬起了天真温柔的笑容来,“没什么还特地跑出来?苏明明这么怕冷。”

        祂察觉在祂说出这句话后,少年迟疑的神色就慢慢放松下来。

        祂眼瞳里的暗色一闪而过,但随即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来,轻柔的抱怨着,“苏是有什么心事,不可以和我说嘛?”

        “我是有些事情。”

        少年似乎被祂的模样哄骗过去了,顿了顿,还是说:“我想知道……是所有人,都变成那样了吗?”

        他的手指着不远处。

        祂漫不经心的望过去,看到了一只表情木讷,正在扫地的兔子。

        ——当然。

        祂想着,又因为路易的习惯,觉得不太精准,换个形容词,应该是,几乎所有人。

        但看着少年的目光,祂顿了顿,反问他。

        “你觉得呢?”

        祂一开始是厌恶这些兔子的。

        这种厌恶的感觉来自兔子神。

        兔子神发自内心的厌恶着它们的存在,时刻难过着自己的无能。

        它们象征着兔子神的绝望和血泪,代表了祂的痛苦和无法救赎的辜负。

        但是,「路易」并没有这些多余的厌恶,甚至恰恰相反,他觉得这些兔子是听话的仆人。

        虽然它们曾经被国王利用,杀死了他的母亲。

        但浸淫权术多年的路易,已经把利用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多年的从政生涯让他眼里鲜少有多余的爱恨。

        少年时的路易或许会有这些愤怒,不甘,难过,以至于恨屋及乌,但这些情绪在他得知母亲的死来自国王的阴谋后,就消失了。

        母亲的死,谁都罪不可恕。

        但路易觉得最为可笑的是。

        在那场血色编织的阴谋里,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却撕碎他母亲躯体的兔子,承载了他年少无数恨意的兔子,细细想来,竟最为无辜。

        后来见得多了,做的多了,利用过别人,也被人利用,路易总算悟透——

        这世上最无辜的,总是染着恶臭鲜血的刀。

        ……

        祂虽然没有完全堕落,但也是被它们的绝望浸透的怪物。

        它们对祂付出了绝望,所以也成为了祂最听话的傀儡。

        苏蕉首先回答了祂的问题,“我认为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那样……”

        因为贝斯卡还在——虽然他似乎很久没见过他了。

        顿了顿,苏蕉又说:“但是它们很听你的话。”

        他盯着祂,问,“为什么”

        他金色的眼睛望着祂。

        绯红的月光落在他的银发上,却不显得血腥,只是很圣洁。

        这种圣洁让这个问题听起来,仿佛诘问。

        ——它们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为什么不救它们?

        ——你是不是就想要控制它们,乐在其中?

        ……

        可是祂为什么要救它们?

        那些愚蠢的,背叛的,无可救药的愚昧之徒。

        它们的绝望把祂拉下悬崖,差点让祂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它们最好死绝了。

        ——可是眼前的少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脸无辜天真,偏偏要这样诘问自己。

        祂盯着他,指尖攥的发白。

        祂个子很高,足足一米九,其实这是祂刻意收敛过的身高,祂那丑陋可怕的本体不止这个高度,也并非如此的模样。

        可是祂怕吓到他。

        但祂眼睛本来就很红,祂不觉得眼前的少年可以看出来祂情绪的波动。

        祂近乎恶毒的想,果然还是愚蠢,有着天使一样的美貌,偏偏有着最可恶,最愚蠢天真的善良。

        祂心里的恶意像一颗无可救药的种子在疯狂发芽,膨胀,死死攥着祂的心,让祂几乎要口出恶言——

        下一刻。

        祂的话塞在嗓子里,少年微微踮起脚尖,手轻轻摸了摸祂泛红的眼睛——

        “对不起。”

        他轻轻道歉。

        “呃……”祂的喉结滚动一下。

        那如同野兽一样的恶念尽数收敛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空落落的茫然。

        ——他为什么要跟祂……道歉?

        他们在祂的躯体里,同时问:“为什么……道歉?”

        苏蕉:“你刚刚……看起来很难过。”

        祂怔住了。

        “如果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的话,”他说:“不说也没有关系。”

        “你不觉得。”祂有些艰涩的开口了:“是我故意让它们,听话吗?”

        祂觉得彷徨,祂不想这样恶毒,也完全不想伤害苏,但刚刚那一瞬间,祂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了。

        那种肆无忌惮的恶意属于路易,而这种愧疚不安的心情属于兔子神。

        “不会的。”

        银发的少年摇摇头:“你很难过。”

        他金色的眸子很剔透,仿佛一眼看穿了祂那藏在恶毒之下的,属于兔子神的,不安的,彷徨的心。

        少年的声音微微低下来,好像也有些苦闷情绪似的,“再说,其实也有我的过错……”

        他说,“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这样。”

        不,不是的,你懂什么。

        祂克制自己的情绪,近乎冷漠的想,兔子神最为天真,偏偏也最为无情,祂也曾为了力量,回应过恶毒的诅咒,甚至当过可怕的坏人,祂诅咒、剥夺了那些多舌者的生命,祂根本不在乎人命,祂只在乎你。

        可是祂还是不受控制的,就仿佛一只被驯服的恶兽,咽下所有的贪婪和恶毒,神色上甚至流露出了本能一般的茫然来——

        因为,有种被靠近的感觉。

        那远远的,虽然被冠以「朋友」名义,却总是离祂很远的人。

        总是在夜晚失约的人……

        此时此刻,似乎在小心翼翼的,靠近祂。

        有了路易的记忆——祂属实厌恶自己此时控制不住流露的天真,这天真让祂显得如此的……软弱。

        但无论祂是谁。

        此刻,祂都选择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贴近少年温暖的手掌心。

        ……

        少年的声音在冰冷的夜里,像和煦的风,吹进祂顽固不化的心里,“那个时候,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向你祈祷呢。”

        是的,很吵闹,很烦人,很讨厌。

        祂贴着他暖呼呼的掌心,抱怨着想。

        “是我太笨了。”少年又说,“我总觉得你不会回应他们,所以没有关系……但是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他会忘记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比如花朵和约定。

        祂又靠近了些,恨恨的想。

        “这个白天,我其实想了很久。”

        “如果……有很多人向我求救。”他低声说:“如果很多人……对我冠以期望,我一定会伸手回应他们的……我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我也这样……这样引导着你,我希望你可以做一个救赎人们离开兔子病苦难的神明,却又期望你对他们的痛苦祈祷视而不见……”

        这本来,就是很矛盾的事。

        兔子病导致的痛苦是痛苦,那么战争,憎恨,离别,失怙……哪样不是难以忍耐,需要向神明祈祷的痛苦呢。

        人世间有很多难过的事,但只有一位会回应祈祷的神明。

        他之前是神明,却只是对抗天灾,不用承担这样沉重的祈祷,但兔子神不是,祂不懂。

        ——这样的重担压在身上。

        得有多难过。

        少年拥抱住了祂,在祂耳边重复着说:“对不起。”

        是他天真肆意,太过妄为,把一位山野里的自由神明,拉入了血腥的泥淖。

        他又难过的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

        没关系。

        虽然众生的祈祷很烦人,虽然绝望缠身的时候很难过,虽然被爽约的时候气的要毁灭世界,不过你在这里,就没关系。

        祂心里这样想着,几乎要把自己全部拱进少年怀里,又觉得不太够,就悄悄把手搭在他的腰上。

        他小动作一大堆,偏偏嘴巴却闭的紧紧的。

        ——兔子神迫切的希望原谅他,一句没关系几乎要在心里重复一百遍。

        但路易骨子里又坏又贪婪又小气,明明是跟祂无关的事,祂偏偏故意什么都不要说,看银发的小神明在祂怀里,难过的红了眼眶。

        祂卑鄙的,又欢愉的想。

        他不是没有心,他不是不喜欢我,你看现在——

        他有在为我难过。

        少年在祂怀里抬起了头,红眼眶的模样,就似金色的眼睛盛上了绯红的月光。

        祂浸在他的眼神中,简直要在那不可言说的爱意里溺毙。

        少年轻轻的开口了——

        “所以,要怎么才能让它们恢复呢?”

        一霎那,祂像是一只浸泡在温泉里的小兔子,沉醉的几乎忘记外面的风寒,转瞬就被这句话狠狠从温泉里拽出来,带着水花落在了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祂的心像是被少年拽出来,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祂愤怒的想,他骗祂,他又骗祂,他脑子里只有那些该死的兔子,或者其他人,他总想救别人!他总是想着别人!!他爽约,他骗人,他把祂利用到骨子里,他让祂这样难受……他怎么就不肯让祂好过!

        “我感到它们很绝望。”

        就在祂忍耐着那种落差,压抑着愤怒和恶毒,想要说话的时候——

        少年摸了摸祂的胸口,隔着厚厚的布料,仿佛在摸那颗隐约在激烈跳动的,属于怪物的心脏,“你总是用很温柔,很单纯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很想说服自己,确实是这样……”

        他的声音很柔和,这样慢慢说话的时候,好像在哄祂。

        祂居然好似被他安抚了下来,只是觉得委屈死了,他多想说几句恶毒的话讽刺一下他,就像幼稚的小男孩一定要拽喜欢女孩的辫子,不一定是要她疼,只是想要被多关注。

        “但有时候,我会感觉不是这样的。”少年自顾自的说着,“在你不看我的时候,或者,很偶尔,在你一个人的时候……也许是我的错觉……不,或许肯定的说,那不是我的错觉……”

        “我觉得……”苏蕉说:“你很绝望。”

        其实苏蕉一直都知道,「天灾」以绝望为食。

        「神明」会被众生的信念所影响。

        两者稍微结合。

        其实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天灾」便是堕落的「神明」吧。

        苏蕉这样猜测着。

        这种猜测来自于他在兔子神身上嗅到的,若有似无的绝望感。

        「神明」生于众生的希望——兔子神是因为村里人,想要治好兔子病的希望才诞生的。

        他们迫切的希望着,希望有这样一位可以治愈无药可救的疾病的存在,于是「兔子神」应运而生。

        而「天灾」的诞生,则是绝望。

        当众生认为「神明」不能给他们带来救赎,无法拯救他们,他们的疾病无可救药,困境无可度过的时候,他们会唾骂神明,明面上毫不犹豫的抛弃他的存在,但暗地里,对「神明」的信仰如同根植于心灵的毒药,在恐惧和绝望中,他们潜意识的认为——

        灾厄是神明的暴怒——

        信徒的信仰是明火,也是毒药。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事,大抵就是——

        信奉的神明,就是「天灾」本身。

        他确实是有点笨拙的,脑子并没有那样机灵聪明,但还好,他并不会放弃思考,他觉得他想的,应该是对的。

        “你被他们影响着。”苏蕉说:“所以才会那样。”

        如果,他想要解决这个世界的天灾,也许要做的,并不是拉扯一位强大的神明,生搬硬套的对抗它们。

        而是……

        “如果他们……”

        苏蕉的嘴巴忽然被捂住了。

        他对上眼前兔子神猩红的眼瞳——

        “不,没有。”

        祂发出了一声轻笑。

        哦,原来是这样。

        祂几乎怜悯又傲慢的想,原来这个可爱的小天使,把祂所有的不对劲,都归结为傻兔子的影响啊。

        或许确实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但更重要的,大抵还是……因为他天真的兔子神,糅合了一个冰冷贪婪的灵魂,对他的热望。

        那样的渴望,驱使着一个普通的人类不吃不喝,饥饿又贪婪的,活了很多时日。

        当然,祂当然不会说出来,事实上,祂的心几乎快乐塞满了。

        原来苏要救那些傻兔子们,是因为祂——是不想祂被绝望纠缠,所以要想办法拯救祂吗?

        好可爱,太可爱了,好喜欢,笨笨的,蠢蠢的,可可爱爱的。

        祂是执念生成的怪物,此时如同瘾君子,被苏深爱的幻想包围着,几乎要笑出声来。

        就如苏蕉所指望的那样,祂漂亮的微笑着,又带着仿佛把一切握在手中的自信:“我没有绝望。”

        祂俯身靠近他,英俊的脸颊近在咫尺,几乎要吻住他了:“能让我绝望的只有一件事……”

        在苏蕉下意识想要避开的时候,祂握住了他的腰,不允许他逃避,祂贴在他耳边,含着笑意似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从来都不在范围之中。”

        ——如果,没有对苏的执念。

        ——如果,祂真的完全堕落了。

        也许,祂会像苏说的那样,被它们影响,成为以绝望为食的怪物。

        可是没有。

        祂确实身在黏腻恶毒的绝望泥淖。

        可救赎祂的那根稻草,也被牢牢的困在怀中啊。

        作者有话说:

        苏(耿直):认真道歉+谈公事;

        天灾(恋爱脑):天啦撸他爱我他爱我他好爱我他爱我爱疯了!他好坏好笨蛋可是我好爱(尖叫;

        天灾(吐魂:被救赎了jpg;

        因为是两个人格融合所以显得十分分裂,虽然是两个灵魂结合,但……

        虽然祂很努力正经着,但本质上祂是两个人执念的产物,其实没有诞生很久jpg;

        要原谅他,阿门。

        一个远离精分恋爱脑的故事jpg;

        啊写了好久,作息又稀巴烂了。

        最近懒癌发作断更了两天呜呜呜,明天一定奋起,一定奋起。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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