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世风日下
《圣经》里有这么个段子，说是一名性工作者被扫黄的抓了，人们把她带到耶稣哥面前问怎么处置她？估计搁这个时代就是罚点钱关两天的事儿，但那时候律法严苛，群众心理普遍有暴力倾向，所以不论男女都要求用最严酷的方式惩罚她。
耶稣哥也挺糟心的，屁大点事儿都要麻烦他，早晚得让这帮蠢货累死，得教教他们怎么做人。于是他对所有人说：“你们谁认为自己从来没有犯过错误，就可以用石头砸死她。”众人听后纷纷沉默，最终都转身散去了。
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错呢？我小时候就特爱干偷鸡摸狗的事。邻居家的柿子，农场里的玉米，亲戚家的小母鸡……反正就是天生手贱喜欢搞破坏，为了这些破事没少挨打。
现在我长大了，懂事了，终于不偷东西改偷拍了……
所以我特别能理解李小刚，也能原谅他之前的过错，而更重要的是……
俺们公司现在确实急需一位导演。
再一次见到汪总监，这哥们还是那副从上到下黑得绝望的路数。他一开始还没认出我来，直到我做了个二师兄的鬼脸才听出我的声音。
混到这份上真够失败的，之前林萌萌也是因为那句“还记得二师兄吗”才认出我，作为一个主角老跟神话里的猪扯上关系真不是个好兆头。
“诶呀没想到兄弟你长这样啊！”汪总监笑着跟我握手，“谢谢你想得周到。”
“客气了，客气了......额，我的长相和周到有关系吗？”
“有啊，你要是上次不戴面具我们就得打马赛克了，很影响节目效果的......”
“......不打不就完了吗？”
“那总局就该禁播了。”
李小刚由于做贼心虚还不太敢进电视台内部，我就一个人跟着汪总监进了他的办公室。
将来意说明后，他叼着烟琢磨了一番，说道：“应该没问题，莫林现在人气很高，如果他的病情有所好转，我跟领导提提，给他插队做个专访论谈，想必很多观众都对老影帝的八卦感兴趣。”
“那就太好了，另外，我们过几天就要为他入院治疗进行募捐路演了，我有个不情之请......”
“嘿嘿，不情之请都是有情可原的，我还欠你们一个大人情呢。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难得这哥们也是个爽快人。
“这次募捐活动是我们来办，所以我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能跟我们线下合作的广告商？”
“哈哈，你这是来抢我们的客户啊......”对方笑得有点狡猾，“广告部那边是肯定不会给你这些资源的，不过呢，我和两个大金主有点私下交情，可以给你搭个桥，但做不做就看他们自己了。”
我一拍大腿：“这就行了！我也不让你吃亏，莫林的电视访谈会给你独家授权，以后有作品合作也优先考虑黄瓜台！”
“哈哈哈一言为定！”两个臭味相投的奸商在互利的前提下达成了一致协定。
汪总监很高兴，想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合作成功，但翻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两罐青岛啤酒。
甭管五块一罐还是五千一口的酒，只要黄汤下了肚，男人间的交情就近了。聊罢几件业内趣事，他开始神色委顿的跟我诉起苦来：“唉，你知道吗？本来上次的节目很成功，我觉得肯定能上一回头条......”
我捏着易拉罐问：“怎么，没上吗？”
“别提了，也不知道是他妈哪个孙子在环路上斗殴，生生把老子的热点挤下去了！”
我：“额......咳咳，头条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这是一种荣誉，是提升人气和魅力指数的快车道，头条热点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被关注度了。”他双颊泛红，满眼憧憬，就跟一大龄待嫁女幻想宝马王子迷路到她床上一样。
贫道掐指一算，心中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位总监天赋异禀、运格非凡,竟是典型的五行缺爱、命里犯贱......
离开黄瓜台已经快中午两点了，这一天啥也没吃，肚子里就灌了点啤酒泡。肠胃对我这种灌水糊弄自个儿的行为很不满，打嗝放屁等一系列不良反应接踵而来，我就带着李小刚找了个小饭馆。
小店不大，因为不是饭点就老板一个人在招呼。叫了两碗面，俩人坐下来呼噜呼噜吸溜着面条，我不经意的一抬头，正好见到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牛老吗！”我一拍他肩膀，给这秃顶老头吓了一跳。
“诶呀，是小......？”上次都神侃到外星系了，他还不知道我姓什么呢。
“我叫黄大新......”
“哦，真巧啊大新......”
牛老头儿非要请客感谢我上次帮他越院，推辞不过就三个人坐了一桌。牛立招呼着老板：“再炒俩凉菜，凉拌个脑花，上三串冰啤......”
点完菜他问我：“怎么样？你那大兄弟还活着吧？”我将这句话自动理解为病友之间的关怀问候。
“应该......还活着呢吧......”莫林又不在我身边，咱得回答严谨点。
“有没有试我跟你说的那个刺激疗法啊？”
我苦笑道：“别提刺激了，我最近过得可比他刺激。正面对抗日本刺客，暗中联合江湖组织，进过局子，磕过伟哥，斗过流氓，连精神病院都三进三出了，估计再这么下去他没好我都得疯了。”
牛立咧嘴乐：“我看你已经疯了......”
也是，正常人说有这经历谁信啊？拍电影都不带这么不着调的……
没过一会儿，啤酒、水煮脑花、凉拌黄瓜和海带就上桌了。我不禁多看了老板两眼：“这师傅悟性还挺高啊，你那个点菜法儿我听着都懵。”
牛立嚓嚓刮着一次性筷子的木刺，不以为然道：“老朋友自然默契。”
“哦，熟人啊……”
“那是，他以前跟我一个病房的......”
“……那您是常来这儿吃呗？”
“也不算常客，今天是来市里开一次关于中国科学未来发展方向的研讨会，这个点才完事，顺路来这吃饭。”
靠，群友见面还吹得这么高端？我拿起一串额不，一瓶啤酒喝着：“啥会议还不管饭啊？中科院是不是经费不够了？”
李小刚举着一根酱黄瓜肃然起敬：“原来您是中科院的教授啊！失敬失敬。”
牛立谦虚的摆摆手，机警地看了眼四周：“低调，低调，教授这称号最近也不是啥好词儿......”
“那您是研究哪方面的啊？”
“一切有关物质和精神文明的科学研究，都是我的钻研方向......最近比较关注人类精神异常的原因。”
李小刚瞪大眼：“前辈原来还懂医学......”
“略懂、略懂，目前只进行到通过神经刺激还原脑波信号传输场景，在物理医学的层面上还需要多做临床实验，我最近正在搜集各种大脑做开颅手术......”
我夹起一筷子脑花又放下了：“还是聊聊你那个中科院交流会吧，我那天加进去没多久就被踢出来了，你们这些野生科学家也不够福软的利了。”
“你不会在群里说自己是ETC的人吧？”
“ETC？我又不是劫道的，自打初中毕业就没跟小学生要过买路财了……”
“我是说加拿大的一个激进环保组织，那群人有点反科学。”牛立点了根烟，“其实科学有什么坏处呢？有人拿刀切菜，有人拿刀杀人，刀哪里有罪啊！”
我插嘴道：“恩，还有人拿刀弹钢琴呢……”
“所以嘛……”他用筷子有节奏的敲着桌沿，“科学是社会生产力进步的必然产物，反对科学的人都是违背时代潮流的蜕化者，终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轧粉碎，ETC那些人一边享受着科技进步的成果，却又一边在网络上反对科学，这不是很可笑吗？”
李小刚深以为然的点头，目测再过五分钟就得被这老精神病忽悠瘸了。
我耿耿于怀的纠结道：“那我为什么被踢啊？”
“你干啥了？”
“当时他们在讨论问题，我就插了一句话而已。”
“什么问题？”
“有一个人提问：一滴水从万米高空自由落体下来，砸到人会不会砸伤或砸死？然后群里就热闹了，各种公式、假设、阻力、重力、加速度的讨论，扯了得有一个小时。”
牛立皱起眉头道：“这确实是一个很难作证的命题，需要理论支撑和实验基础，他们最后的结论是什么？”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说了句话就被踢出群了。”
“你说什么了？”
“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没有淋过雨吗？”
接下来我们就疯子与天才这个话题胡吹乱侃了一番，三个人一瓶接一瓶喝得都有点晕乎，我怕酒驾碰上交警，就打电话让六儿她们忙完了顺路接我。
牛立打着酒嗝醉醺醺的从饭馆走出来，在墙角左盼右顾了半天。我拍着他肩膀道：“科学家，大白天的咱得文明点，方便的话还是去饭馆吧......”
李小刚插嘴：“那不是更不卫生？！”
“谁方便啊？”老头儿气得直叉腰，用手愤愤然点着墙角，“世风日下呀！老子昨天才偷了一辆捷安特，怎么吃顿饭的功夫就他妈让贼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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