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踪幻境『上』

陈雪向前走了几十步，视野也瞬间变得开阔起来，只见田间小路交相纵横，既有肥沃的土地，宁静的池塘，又有整齐的房屋，往来的人群。不管是老人还是青壮都是高高兴兴，一副平乐祥和的景象。

        虽然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村里的情况，但此时看在眼里，陈雪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惊与疑惑，如果不是古代村落的生活场景活生生的展现在她面前，恐怕她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听着耳边传来的鸡鸣狗叫声，看着村里来往的行人，陈雪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浓——究竟是什么人把我弄到了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稚童清脆而又充满朝气的读书声将陈雪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了回来——怪不得之前没有看到小孩，原来都是读书去了。

        正当收回目光，她却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不是无名『洛杰』又是谁，然而让她更惊讶的事情是无名开口了，分明是在授业解惑——

        「谁来解释下方才那段是什么意思？」一身素衣的洛杰看着堂下，温和的笑问道。

        话音刚落，只见下首一位梳着双尾辫的九岁女童连忙举手，跃跃欲试间还不忘使劲摇晃着手臂，生怕眼前的夫子看不到一样，而身边的同伴也早是见怪不怪，似乎是看到了小女孩隐晦的眼神，连准备作答的几个小子也忙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

        看着堂下一系列的小动作，洛杰只能无奈的让小女孩作答，但眼中却分明充满着溺爱。

        「……意思是说，人刚出生时，本性都是善良的，性情也很相近。但随着各自生活环境的不同和影响，每个人的习性就会产生差异。就象我，跟在爹爹身边自然是博学多才，聪慧可人，不象小胖和瘦猴，就知道调皮捣蛋……」

        看着洛梦儿神采飞扬的表演，洛杰不由得感叹到——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既聪明又善良，唯独就是太喜欢在他面前表现自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早没有娘亲的原因。想到自己的妻子，洛杰只觉得思绪突然一片混乱，脑袋更是疼痛难忍。

        正当洛杰压下身体强烈的不适感时，突然发现整个学堂变得一片安静，就连跳脱的洛梦儿也是怔怔的看着学堂的一侧。

        「爹爹快看，仙女下凡了。」

        「这人是谁啊？真美。」

        「夫子，我知道了，这一定就是郎才女貌吧，果然我小胖最有悟性。」

        「胡说，我娘亲比她好看十倍，不，一百倍。」

        「你见过你娘亲吗？！」

        「哼，就是比她好看。」感受到洛梦儿犀利的眼神，硬是把之前说话的小胖子嗫嚅得不敢在接下去，旁边的小伙伴们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谁不知道娘亲是洛梦儿的禁忌，不能说一句坏话，小胖还真是胆大，以后有好戏看啰。

        洛杰怀着几分好奇朝着来人看去——鹅蛋脸，肌肤赛雪，长发披肩不着饰物，华容婀娜，眉间冷漠与温柔夹杂，简直是如玉一般的人儿，只是此时眼神中却充满了困惑的神情。

        感受到学堂里稚童们的一片片赞美，陈雪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满布疤痕与凹陷的丑陋面容居然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惊讶了片刻后，她又重新恢复了冷静，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最要紧的还是弄清楚现在的状况，这样想着，陈雪再次靠近那人，问道：「无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夫子？还有，这儿又是哪里？」

        听着仙女一般的女孩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洛杰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耐心解释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叫洛杰，并不是无名。还有，这里是平乐村，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

        「不可能。」陈雪听到这种回答，心中不由泛起一股寒意——究竟是什么人能把一个绝世剑客弄成这副样子？！

        洛杰看着眼前的佳人似乎有些情绪不稳，正准备上前安慰，却发现这位风采婥然的女孩突然直视着自己，冷冷道：「你骗我。」说着，便一掌击向他的胸口。

        一股沛然难挡的力量伴着胸口的巨痛将洛杰送至半空，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不由让他郁闷至极——真是一场无妄之灾，这无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老公，这么大怨气，还有，这汤药费可得花多少钱啊……

        看着撞倒数张桌椅而昏迷过去的绝世剑客，陈雪有些呆愣的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自己有着常人二倍的力量，但对面的人可是能击退神魔的存在，怎么，这么不堪一击，难道真的认错人了？！不对，令咒的联系不会骗人，洛杰就是无名，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爹，你怎么了？不要吓梦儿啊!……坏人，不准伤害我爹爹。」陈雪正准备上前查看洛杰的伤势，却立即被一个满是泪痕的小女孩警惕的拦住了。

        同时一股危险的气息突然拢罩住她的全身，这一瞬间，莫大的精神威压差一点让她的精神崩溃，好在那股气息一转即逝，如果不是身上那确实存在的细密冷汗，连陈雪自己都要以为只是一场错觉。——洛杰的女儿？还是别的什么？

        「别怕，我是来帮他的……」

        …………

        「陈姨，你力气好大啊，是武功吧？！也教教我吧，这样，以后我就能保护爹爹了。」

        「陈姨，这是给我买的衣服吗？！真好，来，让囡囡亲下。」

        「陈姨，等爹爹醒来，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醒来看着眼前一副和谐融洽的画面，如果不是胸口的疼痛依然还在，洛杰都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正在陪洛梦儿玩闹的陈雪看到洛杰已经醒了，连忙上前，一脸歉意的说道：「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现在是普通人。」

        看着陈雪风华绝代的面容满怀歉意，洛杰本想故做大度的原谅对方，可是后面的话却让他当场愣住了，道：「什么叫现在是普通人，搞半天你还认为我是那无名。」

        接下来日子，洛杰感觉自己简直是痛并快乐着，一方面能和这位仙女一样的人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另一方面却被对方恢复记忆的名义进行着各种‘折磨’。

        ……咦，好端端的上屋顶做什么，你说要教自己学习轻功，没问题，但转身就被她推下去是什么鬼，还一脸认真的低语道：「你本是一个绝世剑客，但在一场大战后，却在这里出现……但我会帮你的……」

        有时，洛杰在学堂教课也会突然遭到各种不名袭击，不是从天而降的巨石，就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竹木陷阱，一而再，再而三，让他有种不堪烦忧的恼怒感——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却也是浑身是伤，而陈雪本人更是经常一连数日消失不见。

        考虑再三，洛杰还是觉得应该找陈雪好好谈一谈。

        入夜，洛杰架起竹梯静静的爬上了屋顶，此时的陈雪正斜坐在灰色的瓦檐上仰望着头顶漫天的星辰，清冷的月辉洒在在她的身上，就象是为她披上了一件唯美的霞衣，这一刻，洛杰甚至忘记了自己到来的目的。

        「洛梦儿睡着了？」

        「她都疯了一天了，早早就睡下了。你怎么还不睡……」

        「这里简直就象是古代的乌托邦一样。」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陈雪自顾自的说道。

        「乌托邦？」

        「就是世外桃源的意思。」

        「这里的确很祥和，如果愿意，你可以留下来。」

        陈雪转头深深看了一眼洛杰，见到对面略显忐忑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我的命运早就做不了主。知道吗？我其实死过一次。」当知道自己被困在了平乐村一里之地，不知道怎么，她感觉今晚的自己，话变得有些多，那种情绪——是孤独？寂寞？无助？还是无奈，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死？」

        「……嗯，那一次我六岁，娘亲和我再在一次意外里，被困在了隧道中，当时还有好多人，有男有女还有和我一样的小孩，只是后来渐渐的，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那些人的眼睛也越来越象野兽，但即使在在最后的三天里，娘亲却总能给我带来一些吃的，」

        「好不容易，当父亲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以为得救了，但父亲却疯了一样的打着母亲，大骂着，娘亲一动也不动，甚至机械的开始脱衣服。」洛杰明显感觉到陈雪说到这里时，身体有些颤抖，他知道她当时一定很害怕，洛杰连忙将衣服脱下来围在陈雪的身上，手上却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还在兀自剧烈的发抖。

        但她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当时我不懂他为什么骂我娘亲脏，为什么说她不要脸，为什么说她不应该活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时的我只知道哭，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只知道活下来的人除了我和娘亲，只有那些男人，」

        「后来，娘亲自杀了，在疗养院里，她死的时候好安详，好开心，当时我就在旁边。知道吗？原本的我很丑很丑，那也是我在这件事之后自己划上去的，你现在是不是很怕我，我就是个怪物呢！」陈雪凄然一笑。

        看到陈雪落寞的样子，洛杰鬼使神差的将她抱到怀里，不顾对方的挣扎，道：「那就留下来，这里每一个人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相信我。」

        这之后，洛杰可以明显感觉到陈雪很少在说要帮自己找回记忆的事情，虽然他也会疑惑为什么好多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但他并不在意。

        一个月后，洛杰象往常一样回到家，却发现陈雪正背对着自己发着呆，左手腕上却不停闪烁着某种危险的红光，他正待上前细看，陈雪却警觉得挽下了长袖。

        看到陈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浩杰当天便带着她和洛梦儿两人去参加了村里的元宵节。

        当天晚上的节日气氛异常浓烈，家家张灯结彩，男男女女都身着新衣，老人和小孩都高高兴兴，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时能看到各家制做的古灯，饰品。

        叫卖声，欢笑声编织在一起，让人的心情也不觉融入其中。

        「爹爹，快看这灯，好漂亮呀！」顺着梦儿视线看去，只见盏盏制造精美的宫灯正摆放在地摊上争奇斗艳，也不知道是谁人所作，而其中最为受梦儿看好的便是那盏铜鎏金錾花宫灯，虽说喜欢，却也不曾上前。

        看到周围的人，人人提灯漫游，洛杰突然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很多，连忙将这盏配有精细复杂图案的花灯买了下来，看到梦儿一脸开心不已的表情，洛杰不由淡淡一笑。

        陈雪在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丝毫不觉被冷落，反倒觉得：如果真的能生活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因为即使自己什么也没买，只是猜灯谜，看灯船，一圈下来，也是手上被热情的村民塞得满满当当。

        看到陈雪一脸的无措，洛杰却是在旁轻笑道：「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狠狠剜了对方一眼，陈雪却是突然笑了起来，道：「这么多礼我可不能白收，不如我为大家表演一段剑舞吧。」说着便把手上的东西往洛杰怀里一推。

        周围都是乡里乡亲，自然是极力叫「好。」

        陈雪手拿一截花枝，乍然，风起，裙角飞扬，快速旋转，跳跃，其形犹如次第花开的紫罗兰，忽然之间，一剑击来，手上的花枝行云流水，肆意挥洒间，就象是契合着天地间的韵律，只能让人感叹那份不似人间的美，忽高，忽低，忽疾，忽徐，

        陈雪的身姿、花枝也快速变幻着，舞非舞，枝非枝，枝中有剑，舞中有画，却没有人发现，随着那道身影，洛杰的眼神变得越发迷离起来——那已不是舞，而是剑意，是招法，是一种武学境界。

        正当周围的村民们为陈雪的舞次倾倒时，一股磅礴气势突然自洛杰为中心朝着四方扑散开去，离得近的人更是被掀飞数丈之高，若不是被眼疾手快的陈雪及时接住，恐怕免不了要受一番苦难，只是看到这一切，陈雪却是满脸的苍白。

        「爹爹，你怎么了？！」似乎是听到了远处梦儿的呼唤，洛杰的眉毛挣扎了数次，那股强大的气势才渐渐平息下来。

        显然此刻洛杰已经恢复了清醒，他有些茫然的朝着四周看了看，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全都这样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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