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心变

谢黄见谢方尊执迷不悟，不听自己的劝说，心里很是生气。多少年了，谢黄在谢家庄，那是说一不二的，只要是他说的话，就从来没有人敢不听。今天给谢方尊个面子，自己亲自登谢方尊家的门槛，好心好意的劝说他一番，也是教导他一些为人之道，可是谢方尊却不领情。恨恨地，谢黄拐杖戳戳地，走了。

        谢方尊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错处，大家都饿着肚子吃不上饭，眼看着就要出人命，自己的手里有那么几块银子，怎能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死活？

        好心有好报。自从谢方尊借钱給粮的义举以后，街面上见了面，大家都远远地开始跟他打招呼，没话找话，也要说上几句。谢方尊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尊重。

        村子里的游手好闲之辈，自然也是附在了谢方尊的身上，有事无事地就愿意往谢方尊的家里边跑。像山子和柱子，还算是有人格的，来了以后，看到水缸里没水，拿起扁担水桶就去挑水；看到院子里有碎柴杂草，拿起扫帚就去打扫。二狗子之流，就更是鄙贱，遇上谢方尊家里正在吃饭，也蹲坐在炕旮旯里不走，人家吃饭，就那么瞪眼看着人家。谢方尊两口子谦让一下，拿起饭碗就吃。看到谢方尊的碗里稀饭没了，拿过人家的饭勺来就给添加上。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掉睡觉时间之外，就像是长在了谢方尊的家里头。这样的人，除了二狗子以外，山子和柱子也算上，谢家庄有那么七八个人。

        谢方尊或推磨或碾碾的出趟门，就有那么八九十来个小伙子跟随着，就像是谢方尊的跟班一样。

        谢黄在谢家庄，不单单是族长的身份，县上的衙役，收税收捐摊派公粮，抓丁服役等等一切活路，都是赴着谢黄的家里去，吃喝呀，住宿呀，都在谢黄家。

        有一回，衙役张大瓜来了，平日里那些在眼前跑腿的，打酒的不见，提水的也没有。张大瓜感到奇怪，就问道谢黄，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眼前这样冷清，连个伺候的人都找不到。

        谢黄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不比以前。以前小崽子们都愿意往我这边凑合，如今那个谢方尊，布施了他们几个钱，就转了向了，都他妈跑到谢方尊家里去了。”

        张大瓜一听来了问题，那谢方尊怎么有的钱？从哪里来的钱？

        谢黄就把谢方尊救了一个头陀，头陀报恩，打发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张大瓜喝着酒，点着头听着，喝着喝着就来了灵感：现如今县上正在抓捻子，把谢方尊当捻子抓了，事情不就结了么？

        张大瓜把这个意思跟谢黄一咬耳朵，谢黄听了连连摇头：“不妥不妥。一村本庄地住着，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同是一个老祖宗，那好那么办理！”

        张大瓜一看谢黄不同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喝完酒吃完饭，办完他的差事就走了。

        三天以后的一个晚上，县上来了四个衙役，来到谢方尊的家里，说谢方尊是县上要抓的捻子，五花大绑地捆绑上，要拖到县里去。街坊邻居的听到响动，都围上来观看，也有人帮着谢方尊开脱，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谢方尊不是捻子。衙役拨拉开众人，威胁说谁再靠前连他一块儿绑了。锁着谢方尊的脖子就走了。

        众邻居都念叨谢方尊的好，不相信谢方尊是捻子，围在谢方尊的家里，七嘴八舌地商量解救谢方尊的办法。

        说来说去的，最后还是在谢黄的身上打主意。谢黄本身是族长，经常与上面来的人打交道，人脉广，经历的事多，点子也多。

        山子和柱子自告奋勇，找谢黄通融。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谢黄端着个烟袋拿起了架势：“不让他招摇不让他招摇，就是不听，出了事找我来了。”

        谢黄说的“招摇”，山子和柱子都听不懂，明明觉得谢方尊并没有招摇么。其实，谢黄说的招摇，就是别这个那个的借钱给人家。穷人不好可伶的，这个道理很简单，也很浅显，已经给谢方尊说过了，谢方尊听不进去。当然现在，当着穷人的面，这些话说不出口。这些话说出口来，山子和柱子再彪，也还是听得懂的，肯定是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谢黄并没有当场点头应允。谢黄心里的意思，起码你谢方尊的家属何氏，你得亲自出面吧？到我的家里来，商商量量的，也算是一份诚意，捎带着给我伏个软、道个歉，也算是对我老族长的尊敬。这件事情，怎么个起因，还不知道呢，是不是人家有什么把柄在手上也还说不准。就这么来两个愣头小伙子，就能把事情办好了？

        谢黄的心思是大家不知道的，三天前，县上来了衙役张大瓜，在谢黄家喝得醉儿咕咚地走了，大家却是有目共睹的。三天后，衙役就来了，抓走了谢方尊。这件事，不是明摆着就是谢黄跟张大瓜说了些什么吗？

        谢黄不肯出面营救这事，在街面上传的很快。大家私底下都说，就是谢黄把谢方尊送进了大牢。

        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到了晚上，谢黄家里的草垛就起了火。“走水了！走水了！”喊声四起，人们挑着水桶走出来一看，是谢黄家的草垛，又掉转头，挑着水桶回家去了。

        谢黄老头子指挥着自己家里的几个人，赶忙救火。

        这边草垛的火还没有救灭，谢黄的家里又起了火。

        扔下草垛不管，谢黄赶紧指挥家人返回住宅救火。

        东邻西舍，南屋北屋，老少爷们儿挑着水桶，拄着铁锨把子，围在现场四周看热闹，就是没人下手相救。只要是火势蔓延不到自己的房屋，就尽情地让它烧去吧！围观的人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在着火现场，谢黄老头子被火烧的有皮没毛，一边救火一边嘴里不断喊叫：“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真的不知道衙役来抓谢方尊的。”

        没有人站出来跟他问答，大家就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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